云天倾来到梅园,南风亦正和一个女子说话,女子听到她的动静,大喜过望,朝她跑来,就像一只小鸟看到成年的木鸟一样,甚至有种喜极而泣的激动。云天倾扶额,自我安慰地想道,刚好自己要去看独孤涟漪,在梅园见到她,正好省了很多时间。
独孤涟漪见到云天倾很激动,她每天呆在皇宫中,听宫女说泽西的情况,把皇兄寄回来的家书看了一遍又一遍,从字里行间寻找她存在的影子。她很想她,但她害怕那个笑得温柔的“大哥哥”还会怪罪她,不敢轻易提出见面的要求。后来听说云天倾嫁给容凌,举得事情缓和,和皇兄在书信中念叨的很久终于获得出宫的机会千里迢迢来到泽西。她刚到泽州就来找她云天倾,听说云天倾刚从梅园出来,她急忙赶去梅园,了解她最新动态,没想到竟然见到去而复返的她。独孤涟漪想,这就是缘分。但她感觉,云天倾好像并没有她这么激动,好像还有些不耐烦。难道她又做错了什么惹云天倾生气?
南风亦眼观鼻鼻观心,余光瞥见独孤涟漪的神情,想起当初他在天辰皇宫听到的秘闻,瞬间明白这个小公主的心思。对一个女人情有独钟,恐怕小公主一腔情谊要错付了。凉风从身后的梅园吹来,吹落满地深红浅红的花瓣,南风亦侧身,朗声说道:“外面风大,还是进屋说话吧。”
三人在偏厅用茶,云天倾沉默,独自思考问题。南风亦安静,闭目养神。独孤涟漪心中惴惴不安,害怕说错话得罪云天倾。一时谁都没说话,只听到窗外冷风吹落麻雀的啼叫,以及冷风扫过花瓣飘扬的声音。
茶水添了几遍,独孤涟漪终于忍不住,急匆匆说道:“大哥哥,我这次是来专门看望你的,我知道我很烦,但是我还是想缠着你,你要是讨厌我就骂我打我都行,但是求你别赶我走。”
冷不丁听独孤涟漪说出这样的话,云天倾略有差异,“你为何会有如此想法?”随即放下茶盏,轻轻说道:“最近事情有些多,要一件件处理。本来想做完后带你出去玩,没想到竟在梅园遇到你,想来这就是缘分,待我和这位公子商量完事情,你先去我那里坐坐。好些日子没见你,怪想你的。”
一番话让独孤涟漪喜滋滋的,“好的,大哥哥先和这位公子商讨,我就在梅园看花,大哥哥事情做完后就在梅园找我就行。”
独孤涟漪走后,南风亦笑道:“没想到你还有男女通吃的本事。”刚才云天倾说话语气柔和,带着哄小孩的娇宠,让南风亦有些惊讶。他印象中的云天倾不是一个傻子,就是一个女汉子,居然能和温柔沾边,如果不是亲眼所见,南风亦肯定不相信云天倾还有这样一面。
云天倾抿嘴轻笑,“小公主只是缺少成熟女性指导行为规范,见到我就像见到母亲,我又何必平添烦恼,把自己定位在一个尴尬的地位?”
南风亦看眼窗外,摇头,“你这么想,恐怕别人不这么想。”
云天倾眉眼微动,笑意更深,对着南风亦说话像对着独孤涟漪说话一样温柔,“小公主从小跟在哥哥身边,一旦有人对她好,她就会对那人产生强烈的倚赖。这种倚赖渗透到各个方面。小公主年龄小,分不清这种倚赖究竟是亲情还是爱情,她以为的喜欢,只是小孩子希望得到自己崇拜的人大一句夸奖而已,并不是真正的爱情。等到她真正遇到对的那个人,就会知道,她现在执着的感情,其实很肤浅,也很脆弱。如果可以,我希望我能一直陪伴她,等她找到她生命中对的人,我就放心了。”
“与你而言,容凌就是对的人。你是希望她找到这种人吗?”南风亦嘴角浮起一丝笑,看着门外铺满地的花瓣,摇头,“你这是把自己定位成小公主的长辈,或者母亲了。”
云天倾笑着点头。
门外,独孤涟漪一直没走。屋内二人说的每一句话她都听得清清楚楚。她对云天倾的感情并不纯粹,她清楚这一点。但她并不是云天倾所说的分不清亲情和爱情。她发现云天倾女子身份时很震惊,后来敏感察觉出云天倾在她心中的地位,她惶恐了几天,后来她想,她喜欢的云天倾这个人,而不是云天倾男子或者女子的身份,所以她决定把这种喜欢继续下去。与她而言,云天倾是这个世界上除了哥哥独孤轩然外,她唯一承认的亲人。她不害怕世人的嘲弄,只害怕云天倾的厌恶。所以她要主动出击,给云天倾留一个好印象,让云天倾乐意接受她。
屋内二人沉默片刻,南风亦说道:“小公主对你可谓情深意重,你还真下的了狠心,鬼扯什么亲情爱情,说的我都想笑。”他一早知道独孤涟漪站在门外偷听,云天倾当然也知道,不然她不会用很温柔的语气说话。
云天倾觉得女孩子比较娇柔,所以她对女孩子总有不自觉的娇宠,说话做事都格外宽容。除了严重碰触到她底线的人,云天倾都会放过一马。其中以独孤涟漪为重。因为独孤涟漪无条件帮助她,爱护她,尽管这种感情她无法接受,但独孤涟漪的心意,还是让云天倾很感动的。就是这种感动,曾经让容凌吃味。
雕花窗印出窗外风骨卓然的梅花,宁静悠远。云天倾沉浸在独孤涟漪的事情当中,久久没有说话。香风扑面,南风亦起身关好窗户,云天倾才回神,定定看着从窗边走来的男子,“继任天辰皇位,对你来说真的很难?”
这是云天倾第二次来请南风亦。南风亦知道云天倾性格,若是惹得她不耐烦,直接掉头走人,随便找个地痞流氓当皇帝都有可能。她不是容凌,没有对天辰的心思和责任。南风亦不敢拿乔,为表示尊重,正视云天倾的眼睛说道:“当初天辰有一只幕后黑手操纵全局。虽然表面主谋是父皇。虽然父皇已死,但那只手的控制力度还在。说明主人另有其人。”南风亦一边说一边坐下,“若是抓不到真正的主谋,我当了皇帝也是一个傀儡,逃不过被利用的命运,我当这个皇帝还有何意义?”
南风亦做到云天倾旁边时,云天倾想起刚才容凌的表现,虽然强作欢笑,但眼底的忧愁却很明显。她当时为了给容凌留有更多的空间,没有多问,现在看来,容凌遇到了不方便和她说的大麻烦。这种无能为力的感觉让云天倾恼火,气息瞬间凌乱。
南风亦抬眸,轻盈的目光落在云天倾身上,替她倒杯茶放在她面前,一言不发观察云天倾的表情。被人直视的感觉更加激怒云天倾,云天倾冷下脸,“既然有主谋,你为何自己不动手查?事事依靠我们,惯坏你了。我告诉你,天辰皇帝一事,你相当也得当,不想当也得荡没有你选择的余地。”
一口唾沫一根钉,云天倾气势汹汹说完,起身就走。走到门口时又转身,继续用嘲讽的口吻说道:“哦,我忘了。你既然知道天辰有幕后主谋,肯定手中拿了不少把柄,不如我们合作,一起抓住这个主谋,如何?”
南风亦起身,狭小的偏厅立刻光彩照人。云天倾从未发现南风亦才能如此玉树临风,一时闪了下眼。南风亦收起所有温润,恢复以前刻薄的臭模样,“云天倾,果然你还是像汉子一样看着比较顺眼。回去告诉容凌,天辰的皇帝,我当了。但是天辰的自主权在我手里。天辰,仍是天辰,绝不做任何一个国家的附属国,天辰的百姓更不是亡国奴,决不能做泽西国的奴隶。”
提到奴隶二字,云天倾双瞳紧缩。不知从多久前,她就没见到那个哑巴奴隶,小容。这个世上关心小容的人只有她一个,连她都忽视小容许多时日,其他人更不知小容身在何处。云天倾深吸一口,背对着门,看着门口自己洒下的影子,硬邦邦说道:“好。”云天倾知道自己一字代表了多少含义,但她此时不想拒绝。为了当初小容一个温暖的眼神。她冲动一次又何妨?
梅园。独孤涟漪站着像个木桩子,任由花瓣在周围飘舞,青蓝色的天空飘过白云,空气中弥漫着清雅的花香,独孤涟漪的神思还沉浸在刚才云天倾的话中。云天倾说,她分不清亲情和爱情,云天倾还说,总有一天他会遇到她命定中人,但她该如何让云天倾知道,她早就遇到她想要的命定中人,她该如何让云天倾心动,接受自己并且相信自己是认真的。
梅花的香气渐渐浓郁,四周花枝妖娆,独孤涟漪头晕目眩,感觉周围的景色以慢速度旋转,仔细看,却又丝毫不变,但头晕的感觉却更加强烈。独孤涟漪气血翻涌,捻起手诀准备出手,一股清凉的气息缠绕在身后,独孤涟漪回头,看到绣着花纹的白衣衣襟。有人说:“找到你了。我们走吧。”独孤涟漪有落泪的冲动,“好。”
云天倾见到独孤涟漪时,她正站在梅园中发呆,身边气息流转,莫名有些悲凉。想起她注定不可能得到回应的感情,云天倾不知如何面对这个女孩子。感情一事,总是当局者迷。
走出梅园后独孤涟漪才告诉云天倾,刚才在梅园,她不小心中了机关,好在云天倾及时赶到,不然她定然有番血战。
云天倾点头,却是沉默。独孤涟漪也不知她是否听进去她的忠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