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欢第一次被一个小侍从鄙视,心中百分百不乐意,于是干脆一不做二不修瞪回去……
就在二人大眼瞪小眼的时候,云天倾出列,用少有的恭谨对独孤轩然说:“陛下,家中急事,可否先行告退。”
独孤轩然张口即来,“不行。”他举办家宴就是为了云天倾,如果她这个主角走了,他的独角戏该怎么唱?
云天倾皱眉,很不满意独孤轩然的拒绝。她着急之下只想出这么个借口,独孤轩然还一口否决。听白玄的意思,容凌那边很急,她若是抽不出身过去,再遇到坠崖事件怎么办?想到这个可能,云天倾心头慌乱。
纳兰雪夜密切注视云天倾的动态,看云天倾听了容凌消息后大反常态的忧愁悲喜,突然想起天辰李密的话——容凌,是云天倾无数个不可能中的唯一。上次他在和亲队伍中意外告别,云天倾只是个不理世事的小姑娘,虽然厉害,但也只是个小角色。再见云天倾时,她和他记忆中的形象完全不一样,变得更加自信更有风采,对容凌,也更加紧张。这一点,很多人知道。看来她和容凌都不介意把自己的弱点暴露再别人面前,还是说,他们足够自信,相信对方永远不是自己的弱点?纳兰雪夜勾唇冷笑。他不信!他偏要打破那二人坚固不摧的情谊!
这次家宴过后,大周朝官用辛酸血泪换回一个真理——凡是有云天倾参加的宴会都是宴无好宴,那段时间朝中官员举办宴会,参加者都会特意打听同会的有哪些人,就是为了不和云天倾同在一个宴会,原因很简单,考验心脏的承受能力倒无所谓,对于免费看好戏的人来说求之不得,但如果看好戏要付出血的代价呢?
暖房,百官悄悄低头吃饭喝酒,唯恐自己被注意到。空气中,各种暗流涌动,突然,墨宝大喊一声,“有声音!”又尖又细的声音刺得人耳膜生疼,有不少人揉耳朵,少数注意到墨宝异样的人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向天花板,失声大叫。粗糙的声音来回起伏,引起共振,一传十十传百,暖房陷入一片尖叫声中。
独孤轩然猛地拍案而起,“都给朕闭嘴。”暖房安静片刻。独孤涟漪想起一些事,脸色煞白,颤抖着杯子都拿不稳,朝中老官见惯生死,知道暖房的秘密,接二连三呼喊,“先帝啊,臣有罪,臣来陪你了。”
一系列戏剧性的事情发生,舒夜抬起轻阖的眼眸,“小怜,何事如此喧哗?”
正和清欢打眼神战的小怜回神,恭谨说道:“主子,大周的官员都魔症了。不过你放心,他们疯他们的,小怜一定会护好主子的。’
舒夜定定看着他,“不得对清欢公子无礼。”
小怜兴冲冲的脸顷刻沮丧万分,“是,主子。”
清欢忍住大笑的冲动,“舒夜公子,今日之事可谓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不知舒夜公子作何感想?”
清欢故作娇嫩的声音听着很不舒服,舒夜眉头动了一下,“在下也很好奇,幕后之人到底是谁!”
清欢脱口而出,“难道不是你?”
舒夜勾起嘴角,“如果是我,我又怎会困住?”
困住?清欢咀嚼这个词,脑中浮现一个不在现场的人——容凌!难道真的是他?清欢嬉皮笑脸模样渐渐变得严肃,下意识看向云天倾,脸色深沉。
“唰唰……”
“啪啪……”
几道沉闷的声响,暖房陷入一片阴影中,霎时,死寂一片。独孤轩然以慢动作扭头,众人随着他的视线看向门外。只见暖房四周,房顶,地板都被铁板遮住,铁板上凿出两排小洞,几缕幽光从小洞里射进来,暖房内的陈设在扑扇的光线中晃动,独孤涟漪喃喃说道:“传言果然是真的,暖房中真的有困龙锁。”宫中老人知道,当年先帝极为宠爱刚刚过世的太后,后不知怎的无故失踪,那时便有传言,先帝在暖房小憩,被心怀异心的太后囚禁,用的正是困龙锁。而今,再现了。只是太后已死,又有谁会知道皇宫中如此机密的事?
众人神情各异,一片慌乱,云天倾只是默默坐在座位上,视线打了个转,和高台上的独孤涟漪目光相触,深情而又悲切的眼神,让云天倾瞬间想起那晚在密室中,独孤涟漪的情深不悔?云天倾暗叹一声痴傻,移开目光。身后的白玄俯身在云天倾耳边,“主子,这个声音……”
云天倾睫毛扇动,和眼中璀璨的光芒交叠,“是啊,来了。”
困龙锁并不是最可怕的,可怕的是身陷囚笼做无聊的困兽之斗。先帝是睿智之人,仍折在困龙锁中,独孤轩然自认不及先帝万一,肯定也无法走出这个地方。但生死面前,怎能轻易言弃?独孤轩然当机立断,“所有人站在一起,围城一个圈。我们共同御敌。”独孤轩然知道自己的臣子多么窝囊,若不是其他两国国内局势复杂,腾不出手收拾大周,就凭大周一盘散沙的局面,肯定早就消失在这片大陆上了。现在只期望在危难之际这些靠不住的人团结在一起,说不定能找到出路。
暖房中所有人聚在一切,屏息凝视,在明暗的暖房中,听清断断续续的“嗦嗦”声,最开始墨宝大惊小怪就是听到这种声音,奈何发现它们的时候,已经太晚。现在,暖房中的每个人,无论武功强弱,无论年纪大小。都能清晰看到、听到一片片黑压压慢慢覆盖暖房每一寸地方,所过之处,恶臭扑鼻。死亡的阴影笼罩在每个人头顶,他们谁也出不去。
如果别人被虫子威胁,云天倾一定袖手旁观,但困住的人中也有她,她还要出手见容凌,不能再浪费时间了!走到人群最外层,云天倾嘴角勾起愉悦的弧度,拿她最擅长的东西对付她,幕后之人真是个有趣的孩子!云天倾凝神,手指弹动,随即黑虫躁动。人群喧哗,总使大人竟能击退毒虫,于是一群官员很有默契地都躲在云天倾背后。
另一侧,独孤轩然拔出佩剑,指着毒虫气势汹汹说,“兄弟们,给我上。”半天没人回应,独孤轩然回头一看,所有人都颤抖着抱成团都在娇小的云天倾身后,不由得脸黑了大半。他的臣子果然是靠不住的。
云天倾身后人气太重,虫子都被吸引过来,她身上毒药带的不多,且还要把毒药当做底牌用,站在只能用意念控制毒虫。但这些毒虫是经过专门训练的,死了一批走上来一批,一批比一批厉害,一时,云天倾额头渗出汗珠。独孤涟漪一直关注云天倾,知道她现在在强撑,从人群中冲出来,“大哥哥,是不是有个人喂了毒虫,它们吃饱就走了?”
云天倾心中有些酸涩。暗影中,独孤涟漪的眼睛像太阳一样又亮又暖。她不懂,为何每次这个女孩要用自残自虐的方式在自己心中留下痕迹。
云天倾没多看她一眼,一个眼神丢给白玄。白玄把红亮的火折子扔出,黑虫身上燃起幽黄的火苗,照亮小小的空间。云天倾没多注意无关人的神情,只看到清欢,舒夜,纳兰雪夜仍旧坐在原先的地方,用一种幽深冰凉的视线看着她。这种感觉很不舒服,好像被吐着鲜红信子的毒蛇盯上一般。云天倾眸光如水,移到独孤轩然身上。
黑虫被火烧的噼里啪啦乱响,股股恶臭的浓烟升起,大周官员纷纷咒骂云天倾火烧毒虫的行为。云天倾冷笑。她早知人性的缺点,一旦过了危险时候,就忘了危险中自己的心情。独孤轩然脑门青筋直跳,提剑砍了几个人,“一群废物,都给我闭嘴。”皇帝都杀了人,大臣再不敢多嘴,一个个都偷偷瞪云天倾一眼,赶紧低头,唯恐独孤轩然对他下手。
看着跳跃的幽黄光芒,云天倾脸色越来越冷,白玄意识到不对劲儿,低头问云天倾,“主子,出什么事了?”
“也许,我错了。”云天倾喃喃自语,眉头捏紧,“如果幕后主使知道我善毒,也知道我必会用火攻,他该怎么设定游戏程序呢?”
白玄倒吸一口凉气,“主子的意思是……”
“死去的虫子只是序幕,好戏才刚刚开始。”
云天倾话音刚落,“咕咚咕咚”的声音响起,像是催命符,一点点敲打在心口。云天倾目光上移,预料之中看到两只超大号的红色蜘蛛爬来,纤细的长腿搭载墙壁上,硕大的身体摇摇欲坠,一点点靠近。红蜘蛛爬过的地方,留下一行发着银光的水痕,美妙绝伦,同时剧毒无比。
云天倾似哭似笑,“竟然能培育出剧毒蛛,真是下血本。”顿了顿又说,“死在剧毒蛛身上,也不算冤枉,有这么多人陪葬,亦不算寂寞。”转身,扬眉一笑,“怕吗?”
不可一世的云天倾居然生出死意,看来这次是真的完了。在明灭不定的暖房中,随时都会丧命,云天倾却从始至终都没露出恐惧,白玄哈哈大笑,“主子都不惧,白玄一个奴才,又有何怕的!”
生死关头,一腔豪情,冲淡死亡的恐惧,独孤轩然不管那一群窝囊的臣子,和独孤涟漪一起站在云天倾身边,“不求同生,但求同死,想来也是不错的。”说完仰头大笑。
独孤轩然笑声骤然停止——从四面八方传来暴怒的声音,“本王的人,凭什么和你同生共死!”
云天倾心中一阵悸动。他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