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知道容凌和云天倾的真实身份,万俟兄妹成了王府的常客,官苍梧借口遇到强盗,所有财物失窃,不得已借住王府。
三人整日缠着云天倾,让云天倾天天分神乏术。因为新皇登基,各个番地政务重新调整,容凌成天不见人影。
初始,二人还能在早上和晚上匆匆见一面,后来,见一面都难。很快,王府修建完成,云天倾闲下来,为了躲没事找事的三人,独自躲进揽月楼,一个人倒也逍遥快活。恰好,容凌的事情也忙完,却是婚期将至。按照金陵的风俗,将要大婚的男女在成婚前的半月内不得见面,否则就是不吉利。于是,同样闲下来的容凌不能随着云天倾住进揽月楼,只能和那三人大眼瞪小眼。
婚礼前的第七天,是金陵最负盛名的女儿节。晚上,火树银花,香车宝马,云天倾站在揽月楼顶,头上是摇摇欲坠的星星,脚下是灯光璀璨的大街,正好奇为何今晚一片繁华,一阵风过,一个人影出现在身后。云天倾转身的同时,手中银针射出,身体刚转到一半,手被一只大手捏住。
“几个月不见,就要谋杀亲夫?”华丽奢靡的声音,艳丽的眉眼,眼中是熟悉的挑逗笑意……
云天倾放松身体,“容凌?”他不是在忙?怎么会出现这儿?
“你真是好心情,躲到这个地方,害的我见不到你。”容凌用委屈的声音讲诉前因后果,云天倾不由得恶寒,“一排胡言!婚前见面怎么就算是不吉利了。”在现代,婚前见面的男女多了去了,还要拍婚纱照,定酒席,写请帖……
眼底是云天倾不以为然的嗤笑,容凌脸上多了轻暖的笑意,“天倾乖,不生气了,夜今晚带你去看有意思的。”
云天倾眼前一黑,身子被容凌抱起,耳边的风簌簌吹过,再看时,人已经站在大街上。四周都是喧闹的人,女儿家拿着灯笼,捏着手帕,男子把小孩扛在肩上,小孩手里拿着糖葫芦,路边的小摊卖各种各样的东西,面具,头簪,衣料,铁链,胭脂水粉,首饰……云天倾看得眼花缭乱。她第一次见识到,原来古代的夜市这么繁华。和现代有的一拼。
“天倾,爷让你见识下金陵的女儿节。咱们先去岷江,看河灯。”说着,拉着云天倾挤进拥挤的人群,冷不防一朵花扔到容凌身上。有了投石问路的,一大群花接二连三扔到容凌身上,其中以合欢花最多。
容凌愣了。他突然想起女儿节也叫求偶节,在这一天,女子遇到心仪的男子就能往他身上扔花,男子若是钟情女子,捡起花和女子互换名字,第二天就能上门提亲。
云天倾也愣了。她熟知各种草药,其中包括合欢。以前,她就觉得这花名字很轻浮,不喜欢。现在看到容凌呆愣的表情,更不喜欢这花。当下,冷哼了两声。
四周的人起哄:“青年,桃花运来了,还不好好珍惜?”说完,一阵笑声响起。
容凌带笑的脸冷了几分,但他从来不和手无缚鸡之力的老百姓动手,更何况这些人并无恶意,只是调侃,他也不方便小题大做,一时,到不知如何是好。
云天倾拉住他的手,半个身子倚在他怀里,娇声说:“夫君,府中的那位十八夫人,怎么好端端的就没了?”
容凌下意识搂住她,脑中飘过无数问号,“十八夫人?哦,算命的说夫君命中带煞,只有你这命硬的才能配得上。”
四周死寂一片,两人轻飘飘的对话异常清晰。云天倾身体压低,腰压在他胳膊上,半躺在他怀里,媚眼如丝,“夫君何苦妄自菲薄,这么多女儿都对夫君有意,何不挑一两个回去?”
容凌轻轻一叹,香粉袭来, 一群女孩儿冲上来抢回自己扔出去的花,然后头也不回快跑,好像后面有鬼。
云天倾头埋进容凌怀里, 笑得肩膀抖动。容凌无奈扶着怀中这个软软的女人。
突然,云天倾的笑声截然而止,容凌扶着她的身体僵硬。云天倾直起身时,二人一起出手,人群中一人应声倒地,引起一片喧哗。在晕倒的人四周,围了一群观看的人,都指指点点,无一人相助。容凌搂着云天倾,大声说:“有人晕倒了,快送医馆。”人群中有好心人,一把抱住晕倒的人,冲出围观的人群,往医馆跑去。
人群散去后,容凌拉着云天倾,“走吧,不是还要看河灯?”云天倾反握住他的手,“是不是那种纸上点着蜡烛,放在河中央飘着,许愿的那种河灯?”说着,二人来到岷江边,望江楼脚下。
月圆如盘,在河中心摇曳,水面波光粼粼,细碎的波纹上下起伏,一艘艘小船印着月光,在河面上漂流,两岸,是形态各异的男女。身后是市集的喧闹,面前是河水的清幽,云天倾看着反射月光的岷江,一时有些恍惚,学着别人的样子,在河旁边买了一个葫芦样子的船灯,点燃后,放在水上,双手合十,许了个愿,一推小船,小船晃晃悠悠飘出去。
容凌一直在一旁看着。岷江还是岷江,望江楼还是望江楼,只是更加温柔,不见当初汹涌澎湃,他再看到旧时景物,不由得想起云天倾在望江楼上指点江山的气魄,再看现在一副恬静的模样,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这个女人有时像出鞘的利剑,锋芒无人敢挡,有时像镜花水月,看得着,摸不到,走进她的心难上加难,有时像他身上的素缎,柔软精致,知冷知热。
“你在想什么?”不知什么时候,云天倾站在他身侧,看着他发呆的侧脸问。
容凌勾起嘴角,牵起她耳朵上一缕发丝,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音量问,“累不累?”
云天倾抿嘴,“回去吧。”她最受不了容凌这样窃窃私语的模样。她总以为,耳厮鬓磨这种事,是老夫老妻才做的事,他们间若是也这样,有些尴尬。当然,她从来不会承认她会害羞。
容凌洞悉一切的眸子印着她明理的脸庞,默默拉住她的手,一前一后沿着河回府。不知不觉中,十指相扣。
回到王府时,门口的管家看到二人相携归来,一张老脸皱成菊花,“哎呀,真是祖宗,不是说了大婚前见面不吉利吗?快快,各回各的的屋子,好好等着大婚。真是的,成了婚还怕见不到,现在着急有什么用?”
管家不停念叨,容凌朝云天倾挤挤眼睛,云天倾弯起嘴角,容凌说:“管家,今日例外,以后一定照规矩办事。”这种有人操心,有心唠叨,有人管教的感觉真好,二人都很少受到来自长辈的关心,于是对管家的逾越都采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态度,再且,管家做事极有分寸,只有在关系到二人终身大事的情况下,才会化身“长舌妇”,但出发点都是好的。
云天倾咯咯笑着,自顾自回到小住的揽月楼。正值七月,揽月楼下的花架飘来各种花香,云天倾想起中国古代七夕节也有乞巧节,和这个女儿节大同小异。慢悠悠上到顶楼,却在露天的看台上见到刚才还被唠叨的某人。
“你怎么……”云天倾一时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容凌一腿搭在栏杆外,跨坐在围栏上,手中拎着酒壶,头发凌乱,两侧的发丝都散开,给人一种放荡而又颓废的感觉。
容凌转着手中的酒壶,嘴角噙着一丝笑意,“前两天万俟无双说,男人不坏,女人不爱,我今天就试试。”
云天倾也跨坐在围栏上,抢过他的酒壶,往嘴里倒,然后一抹嘴角,嬉皮笑脸道:“错,应该是女人坏,男人不爱。”
明月悬挂中天,又圆又大,好像覆盖了整个苍宇,云天倾的下巴还挂着水滴,眼中慵懒的意味没有消退,又平添了几分邪魅,衣带无风自扬,在雪白的月光下,好像从桂宫翩然而下的仙子。
容凌略有痴迷,随口道:“世人皆爱坏人,偏偏我们是好人。哎,难免寂寞。”
云天倾一怔,随即失笑,“你刚才说什么?”
容凌被她一笑晃了神,听到她问,迷茫问:“我刚才说话了?”心中警钟长鸣,他刚才赞叹云天倾姿色无双,好像要羽化登仙,难道说出来她听到了?但看她懵懂的表情又不像……他刚才,真的说话了?
容凌鲜有发傻的时候,云天倾莞尔,“没有,是我听错了。”
“啪啪。”
天际绽放大朵烟花,布满天空后慢慢消失,七彩斑斓,落下时,像冬日里飞扑的大雪,云天倾只觉二人周围泛起细小的光圈,唯美又浪漫,不由自主看向容凌的眼睛,觉得那双眼睛里含着一个个漩涡,每个漩涡,都是一个她猜不透的谜团。
容凌同样对视云天倾的眼睛、他从没有像现在这样认真看过一个人的眼睛,那双眼睛像汪洋大海,点缀着璀璨的星光,没看一眼,都美得让人屏住呼吸。
“我和你说过多少遍了,我不是你要找的人,你要是再纠缠我,我就找和尚收了你,让你永世不得超生。”就在二人含情脉脉对视间,官苍梧的大呼小叫打碎这旖旎的氛围。
云天倾这才发现,他们两个不知不觉中贴在一起,此时回神,都有些惊讶,不约而同退后,回避对方的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