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婆子接连咳嗽了两声,这才颤着声说话,“小民见过王妃娘娘。”
白筝看她那瘦弱的样子,什么也没说,转身走到里间,再出来时,手里已经多了一个暗黄的缎面锦盒,
“这是我初进王府时王爷拿给我的,我留着也没用,你拿去养身体吧。”
王婆子一怔,呆呆地望着白筝。这王妃娘娘,和她的女儿差不多大,却如此懂得体贴人……
“哎哟啦!赏你东西,接着就是!傻愣着干嘛!”秦媒婆一把拿过盒子,放在手里摩挲,心道这王婆子果然是王妃的自己人,才见面就这么舍得!
“使不得,王妃娘娘……”王婆子拿过盒子递还给白筝,忙推脱。
“别多说了,当作你的辛苦费吧。”
白筝沉声打断了王婆子。看见这个女人,她就想起了自己那瘦高而柔弱的妈妈,一时动了恻隐之心。
好像她把这东西给了与妈妈有些相似的人,对千里之外的妈妈也算表了一点孝心,自己心里会好过一点。
中年瘦妇还想再说,秦媒婆马上笑嘻嘻地对白筝说,“娘娘,我们去里间吧,开始了。”
白筝长长地顺了一口气,往幔帐紧闭的卧房走去。秦媒婆和两个端着一些器具的丫鬟也跟了去。
中年瘦妇打开锦盒,发现是一颗上好的大人参,一颗心顿时七上八下。
她把锦盒紧紧拽在手中,想起了陶儿的再三交代:一定要借机破了王妃的身子。
可刚刚王妃的举动,让她的心着实暖了一下……但,也只是那么一下。
“王婆子,还不进来!”秦媒婆掀开幔帐,尖声催促。
王婆子合上锦盒放进自己的布袋子里,顺手从里面摸出一根粗银针,这才咬牙往里间走去。
等所有人都出去了,白筝才从被子里钻出来,双颊通红。
除了包含被张腿,被摸等让人羞涩无比的过程,让她更难受的是,自己的月事本就没有完全干净,王婆子还非要检查那个地方……被她检查完后,白筝只觉得一阵刺痛久久不能消散。
那痛让她心尖直颤,不过她并没有多想,以为是验身后的正常反应,并且她觉得裴中潜找来的人没有理由害她。
因为惦记着下午要办的事,白筝忍痛,挑了一套最素的衣裙穿上,并迅速地给自己画了一个怪妆后,出了门。
作为路痴,为了避免重蹈覆辙,白筝利用王妃的身份,征用了一个看起来还算机灵的丫头,给她带路!
虽然那丫头几度偷看她的脸,露出一副“你这样的,也能做王妃?”的怀疑样子,但还算顺从地把白筝带到了目的地。
白筝走后,陶儿从另一间屋子里走出,疾步走到王府的围墙下,在确定了周边情况后,一只脚蹬上墙壁,一手抓住墙上的藤蔓,纵身一跃,就出了王府。
景玺正在房顶上晒太阳,瞧见陶儿这身手,挑眉一笑,跟了上去。
在一条隐蔽的小巷中,王婆子摩挲着布袋中的锦盒,神色哀戚而犹豫。见陶儿疾步过来,她赶紧从布袋中抽出手,往陶儿走去,想要去拉陶儿的手。
“干嘛?”陶儿戒备地侧开身,抱臂睨着王婆子,“事情办好了?”
“我的儿,为娘好几天没见着你了,我……”王婆子缩回自己的手,有些尴尬。
“别 嗦,没时间和你聊天。事情到底办好没?”陶儿满脸的不耐烦,甚至连退了两步,意在和王婆子保持距离。
王婆子往前追了一步,又退了回来,“我……办好了。她的身子破了。”
“真的?”
“真的!不信你可以仔细观察她走路!”王婆子隔着布摸了摸里面的锦盒,连忙解释。
陶儿瞥了一眼王婆子的手,王婆子不自觉地侧了一下身子,不敢看陶儿。
正当王婆子快沉不住气的时候,陶儿开口了,“记住,我是你女儿!你这个做娘的,没有不为我考虑的道理!对了,等明天婚礼过后,你以你的名义把秦媒婆约到你的住处,别忘了!”
王婆子抬眼想要答话的时候,陶儿已经走出去好远。她摸着那锦盒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转身离开。
几次想从正门进县令府无果后,白筝没办法,一咬牙,把上次在王爷府没钻成的狗洞给钻了。
白筝当然知道这样贸然闯进别人家很唐突,但以她和秦铭月的过节,她如果按照正常的程序,恐怕就永远别想见到秦柯了。
好在这院子并不大,丫鬟守卫什么的也极少,白筝凭着直觉,就找到了会客的大厅,她躲在柱子后面站了一会儿,听见了秦柯的声音。
“秦柯!”白筝有些得意,一脚踏进大厅,却发现主座上,坐着一个陌生的年轻男人。
她首先就注意到了他额前的黑色英雄巾,加上他的同色衣袍,让他本就硬朗的五官看起来更加凌肃。
浓眉下的一双墨瞳如鹰般精锐而犀利,他双手扶膝,坐得笔直,盯着白筝,如一只狼王在俯瞰他的臣民。
白筝吞了吞口水,隐隐有一种不安感,往秦柯的方向靠过去。
这个男人明明如此年轻而且好看,气场却如此深沉而吓人。
秦柯看着突然出现的白筝,快速地扫了一眼坐上男子的表情,起身拱手道,
“这是舍妹的玩伴儿,自小就坏了规矩,还请慕容兄不要和她计较才是。”
男子一掀衣袍,一手横在腰前,一手背在身后,踱步到白筝跟前,“这位姑娘,好像本王的一位故人。”
他的声线,粗厚暗哑不怒自威。
被他高大威猛的身形笼罩在阴影里,白筝莫名地有些怕他,仿佛这怕,由来已久。
白筝边退边摆手,“怎么会呢!我打小乞讨为生,多亏秦县令菩萨心肠,不嫌我长得丑,认我做了义妹。瞧瞧公子您,风流倜傥龙章凤姿,我怎么可能是您的故人呢!”
这男人给她的感觉太阴沉,她可不想和他攀上什么关系。
男人望向秦柯,想要求证,“没听你说过?”
秦柯瞟了一眼白筝的脸,似乎不忍再看,“长得太丑,不好意思说。”
白筝一听这话,惊得不行!秦柯,你耐耐的!要不要这样直接!我自谦一下,你小子怎么能也顺杆子往上爬呢!还一脸认真,多伤人家女孩子的自尊心啊!
短暂的沉默过后,男人终于把视线从白筝的身上抽离,“你讲的倒是实话,本王的故人,可谓倾国倾城。”
实话?!嘿……有完没完啊!她白筝哪里丑了!不就为了防身化了个妆吗?!
但现下有再大的意见,也只能往肚里吞……白筝自己也讪讪地笑了笑。
男人垂首踱步,似乎在追忆往事,嘴角还噙了一丝苦笑,竟兀自出了屋子。
确定那男人走远后,白筝凑到秦柯身边,“谁啊?”
“慕容兄。”
“名字?”
“慕容兄。”
“……县令哥哥,我有事求你。”白筝扯住秦柯的衣袖,微微嘟着小嘴,泛着恳求的泪光。
“王妃娘娘,千万别!下官实在高攀不起啊!”秦柯一听白筝的话,摆出一副惊恐的样子。
“因为我太丑?污蔑王妃,算不算大不敬?”白筝抱拳,眯着眼盯着秦柯,打算威胁他。
秦柯装出一副很害怕的样子,想看又不敢看白筝的脸,“下官说过吗?不记得了……不过您倒是可以照照,要我给您拿铜镜吗?”
“你……”白筝不怒反笑,她越加断定,这个秦柯一定知道她的身世。
照理说,秦柯作为一个县令,应该很怕她这个准王妃才对。要么就是她的家庭背景太差,要么就是秦柯绝不简单。
看见秦柯软硬不吃,白筝没办法,只得从衣袖里掏出她的“终极筹码”,拍在秦柯面前!
“要多少?你开个价!”
秦柯看着白筝那气势十足的样子,望向那张纸。
除了右下角有一个鲜红的手指印,一片空白。
“王妃娘娘,你有钱收买我?”
“迟早会有钱的。我只在你这儿住一晚,你知道风俗的。给你……一千两?”一千两已经是她最大的诚意!
“王妃娘娘,秦柯在朝为官,岂能被这区区的金钱打动!”秦柯拂袖。
“别啊!我真的没地方可以去了,你就算帮帮我……”这些天发生一连串的事情,只有白筝自己才知道,自己的苦和累有多少。
她不知道自己是谁,原本以为可以暂时依靠的季审言,又……
说到底,她答应季审言的提亲,基于好感,更多的是考虑到自己的处境。
如果不答应,接下来,她能去哪儿呢?回到王府之外,继续风餐露宿被追杀?
再则,那张纸上写的清清楚楚,她和季审言的婚约,只是为了帮他掩饰身份,完成大计。
她不知道季审言的大计是什么,也不想知道。她只知道,答应季审言,自己才能体现一点价值,才不会觉得自己是王府的寄生虫,她才会心安理得一点……
在孤苦无依的境况下,这强装的风平浪静,没人会懂,也没人想要懂吧。
她必须依靠自己。
她今天来找秦柯,一方面是真的找不到其他人了。
另一方面,是想借着这个机会,与秦柯拉上关系。因为只有这样,她才有更多机会,从秦柯这里知道自己的身世。
但,此刻听到秦柯拒绝,白筝觉得,好像最后的一点希望都被摧毁了,不由得双眼酸涩,连声音都有些颤抖,情急之下更是攥住了秦柯的广袖。
“你……”秦柯回转身,看着泪眼朦胧的白筝。
白筝以为秦柯是不喜别人碰他,忙松了手,但仍眼露乞求。
“以你的身份,大可不必过这样的生活。”秦柯说这话的时候,定定地看着白筝,十分郑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