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烟似乎闻到了自由的味道,也看到了自由就在面前。
到七月初六的傍晚,送亲的队伍终于到了辽海边,海边有个小镇,镇上人一见送亲的队伍,均露出鄙夷的神情,还有老者不停的摇头。方武山心细,觉得有些怪异,便拉住一个老者问道:“敢问老丈,见到我等,为何摇头。”
那老者叹了口气道:“你们是朝庭送亲的人?”方武山点头称是。
那老者道:“你们今晚还是在这镇上先歇着,明日再过出海吧!”
天色已晚,方武山也没打算出海,但见那老者说的古怪,便问道:“还请老丈说个明白,是否是海上有些古怪?”
那老者见方武山没有架子,语气随和,便道:“如今这辽海之上,海盗猖狂,出海的商人多数被劫。我看你们嫁妆丰富,只怕会被那海盗盯上。”
方武山大笑道:“我们乃朝庭所派,海盗胆子再大,只怕也不敢与朝庭做对。海盗若是敢来,来一个杀一个,来一百杀一百。”
老者看了看方武山,冷笑几声,便不再答话。杵着拐杖一拐一拐的走了。
南烟在轿子里听得清楚,心里暗自担忧,这辽海上真有海盗,也不知知道找的那些假海盗会不会来。转念又想,苏四办事向来稳妥,此事苏四已答应下来,应该不会出什么岔子。
南烟这几日一直在观察这支送亲的队伍,那方武山心思细密,武艺高强,有他在,只怕会两方均有所损伤。南烟不希望自己的事情让无辜的人受到伤害,得想个什么法子将方武山弄倒才好,介时送亲队伍中群龙无首,便少了许多损伤。
这边送亲的队伍已在方武山的指导下,井然有序的住进了小镇最大的客栈。客栈甚小,送亲的队伍约有二百来人,根本住不下来。方武山便将客栈包了下来,将嫁妆堆在客栈的院子里。除了几个为首的有住的之外,其它人等均在嫁妆的周围席地而睡,好在是夏天,外面睡得更是凉快。
只是那海边蚊虫众多,送亲的将士被扰的一宿不得安睡。
南烟一人住了一间,好在屋里有蚊帐,但是屋里又热得不可开交,躺在床上不消片刻,衣裳尽湿。南烟又挂念明日被劫之事,心烦气燥,也是一宿都没睡。
第二日众将士又被太阳照得早早的便起来了,方武山已将船只安排好。不过晨时三刻,大家都已将嫁妆都带到海边集合,只听得方武山一声“上船!”众将士便有条不紊的将嫁妆搬上了船,只是一宿未睡,众人的精神看起来很是不济。
南烟曾仔细的研究行程,从海路走,需在海上航行半个月才能靠岸,靠岸后还需走十日才能到青楚封地。到封地后,走到韩王府还需五日。
南烟与顾清泉约定的是七月初七来劫船,如果顾清泉守约的话,那么今日他便会来了。
不知为何,南烟一早起来眼皮子跳的厉害,心也莫名的发慌。总觉得今日似乎有事要发生,南烟转念一想,本来也便有事要发生,这件事情还是自己一手策划的。这般想想,心神又稍稍定了下来。
苏四将银子递到顾清泉面前时,顾清泉心中却在想要不要接这笔生意。一千两,说多不多,也少不少,也够帮中兄弟吃喝半年了。只是风险也不小,皇帝赐的婚,若是将船劫了,皇帝和韩王追究起来,自己有几个脑袋也不够砍。
换做顾清泉未成亲之时,这笔生意是想都不想便会接下。只是现在成了家,有了老婆,有了孩子,自己若是出了事情,那一大家子人可怎么办?有了家的男人因为有了牵挂,胆子也越变越小了。也许越是爱自己老婆孩子的男人胆子便越小。
苏四看出顾清泉的犹豫,一边喝茶一边笑道:“顾兄在江湖上混的时间越长,胆子好像却越来越小了。接或不接,一句话而已!”
苏四于顾清泉有过救命之恩,救过顾清泉后,苏四从未向顾清泉提出什么要求或者讨要任何物事。此番来找自己,这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若是不接,面子里子都说不过去。
当下咬了咬牙道:“苏大侠开了口,顾某又哪敢推辞,只是小弟实在不解,那莫五小姐明着是嫁不出去的人,这番好不容易嫁出去了,却为何要顾某去劫婚船?她莫不是不想嫁?”
苏四一直看着顾清泉的表情,笑道:“顾兄这番话,只有一句是说对了,那就是她不想嫁。所以顾兄只需于七月初七时将她的婚船劫下,再将她平安送到陆地便可。其它的事情顾兄不用想太多。”
苏四走后,顾清泉向人打听是谁送的亲,当顾清泉听到是方武山送的亲时,那一千两银子就真是烫手山芋了。
方武山,世人都知道,前年的武状元,本是当将军的才,只是皇帝见他文武全才,心思又细密,便留在身边当贴身侍卫。此番却让他去送亲,摆明的皇帝对这件事情的重视。
若是真去劫了船,没被人发现还好,一旦发现那是满门操斩的罪的。顾清泉也知道,自己无论胆识计谋武功都远远不如方武山,这船该怎么劫?
此时却也不敢将银子去退给苏四,不说苏四于自己有救命的恩情,就是接了不相干之人的活来然后再悔约,在江湖上传出去也是一件失脸至极的事情。
顾清泉现在是劫也得劫,不劫也得劫,真正的骑虎难下了。
顾清泉安顿好妻儿之后,心中一片凄惨。暗骂那莫五小姐真是真正的害人精,自己不好好嫁人,还要害得别人也不得安生。
实在是不想去劫船,七拖八拖,直到算到再不出发便真的要失约的那一刻,才含泪告别妻儿,带着一众弟兄浩浩荡荡的去辽海劫船了。
顾清泉的运气还真不是普通的好,七月初二初三辽海上出现了台风的天气,风疯狂的刮过海面,带起惊天巨浪,雨下的惊天动地,冲刷着海面,洗净这大地万物,这般的天气,根本没办法行船。
顾清泉心道:“这是老天爷在帮我啊,出现了这样的天气,我若是失约了,也不算违背了江湖道义。若真说不过去,大不了将银子还给苏四便是。“
这般想通之后,顾清泉心情大好,也不着急,静静的等着风暴过去。初四那日风停雨消,顾清泉高高兴兴的带着众兄弟出发了。高兴的原因很简单,因为初七那日是怎么也赶不到辽海的约定地点了。哪怕现在顺风满帆前进,到约定地点也是两天后的事情了。更何况现在又是逆风行驶,到约定地点只怕是四天之后的事情了。
南烟在七月初七那一日,在船上苦等顾清泉却没有任何消息,心急如焚。常望着过往的船只发呆,只希望中间哪怕有一艘是来劫自己船的也好,可是,一艘都没有。
南烟第一次长时间坐船,晕船晕得厉害,身子骨本不太好,在船上还生起病来。船上虽有随行的大夫,但是药品不齐备,在海上又没有地方可以买药,直把方武山急的不知如何是好。
南烟一直对告诉自己,许是那顾清泉记错了地点,或许就在前面海上候着。又许是顾清泉记错了日期,也许晚些便能碰上。直到船向前行了约莫七八日,始终没看到顾清泉的到来,南烟才死了心。
南烟在心里将苏四和顾清泉的十八代祖宗全问候了个遍,暗骂自己所托非人。心里又心痛起那一千两银子来,那可是南烟来大燕后的全部身家。若是再见到苏四,定要让他加倍奉还。
身子晕船晕的厉害,往往是吃下什么便全吐了出来。稍好些的时候,南烟便会到甲板上眺望,却只见到碧蓝蓝的天,无边无迹的海水,一些水鸟在天际上飞来飞去。偶尔也能看到一两艘运货的商船,在无边的海上显的是那么的渺小。南烟不由得想起自己,在这人世间,自己便如这大海里的一叶小舟,随风随浪而行,哪天浪头一高,自己便淹没在那无边的大海里……
这一日,正在甲板上眺望的时候,只见远方黑压压的驶来了几艘船,上面挂着几面旗帜,很是威风。南烟正在想是何人这么张狂时,只听得船里一阵骚动。
听得水手叫道:“海盗,是海盗!”南烟一阵欣喜,那苏四办事果然值得放心,顾清泉真是信守信的主,虽然晚了几日,地点也不一样,但是来劫船便好。想想自由在望,不由得偷笑起来。
方武山见南烟还在甲板上呆着,且还无端的发笑,心中有些奇怪,总不好去问人家小姐在笑什么吧!更何况此非一般情况,海盗在前,哪还有心思去问那些问题,便急道:“莫小姐,海盗来了,你先到船里面避上一避。”
南烟点了点头,便进了仓房。外面那是男人们的事情,虽说是因自己而起,但那些打斗的场面还是不看得好。心中又暗自祈祷,最好不要有人受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