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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邂逅

少女时代,我酷爱出游。那时工资低,消费水平也低,积够了二三百元就足够我背起行囊作一次远足。一个人,是的。爱说爱笑爱唱爱玩的我偏偏喜欢孤独的旅行。一本旅行日记,一架老式的“海鸥”相机,几件换洗内衣,耐磨又耐脏的牛仔裤和T恤衫,伴随我走遍了祖国的北方。这许多次的旅行既带给我难以估量的精神财富,也使我邂逅了一些各具特色,个性鲜明的朋友。他们使我的世界更博大,感情更丰富,生活更美好。我思维和认识的触角不但伸及大自然以及一些人文地理中,而且深入了形形色色的人的内心。我就在这一次次的邂逅中,见识了身外的世界,也认识了坎坷的人生。

我是个天真的人,我经常任性地放纵自己去追逐那些偶然心生的奇奇怪怪的愿望。在古风甚重的小小山城,很难说大家会喜欢我,赞赏我,然而,在孤独的旅途中,我却常常沐浴着别人宽容和理解的春风。常常有这样的情形:在一起相处许多年的人未必深深的理解你,而萍水相逢的陌生人有时却能与你一拍即合,一点即通。邂逅到这样的人,简直可以说是命运的恩赐。这样的朋友就象一个沉甸甸的秋季,只要你愿意,你可以在他思想的田野里收获许多。有时,深谈方酣,火车已然到站。言犹未尽,意犹未了,只好站起身来,匆匆握别。下了火车,喘息未定,车轮已动,忽然想起未来得及问姓通名,留下通讯地址,追着火车紧喊直追,偏偏车声隆隆,车上挥手,车下呐喊,愈去愈远,到底只能与这人失之交臂。日渐久远,连面庞,模样也全然模糊,但听君一席话得到的启迪和教益却令我终身受益无穷。

而有时的邂逅却又象一枚友谊的火种,会引发出暖人一生的熊熊火焰。有次倦游归来,在火车上遇到一位清丽的女孩,一路谈来,好似前生相识,都有相见恨晚之感。她有多愁善感的性格,我有锋芒毕露的个性;她神气内敛,我才华外露,然而,在不同的包装下,我们却有着相同的敏感、真诚、浪漫、多姿多彩的心。她是来并开会,我是废学出游,于是相约,几日后待她会毕,我与她一同到她家乡——大同市流连数日。在那里,我们一起游览举世闻名的云岗石窟,神奇的悬空寺,雄伟险峻的恒山,古老的应县木塔。我们甚至骑车到郊外,在青山绿水间举杯畅饮,促膝长谈。我们各斗心智,猜谜测字,吟诗联句,竟数典故,我们才华横溢,妙语连珠,自我感觉好极。她说,她很少这样开怀大笑,她的欢乐是我带来的,我是一把能引燃欢乐的火炬。而我却想,貌似豁达的我在快乐的面具后面藏着多少不快乐的心事,实在也难得象这几天这样畅怀惬意,是她为我的欢乐火炬助燃。我们就这样浪漫着,直到花光了每一分钱。直到现在,她仍是我最珍惜、最亲爱的密友,我们之间不仅常有诗词唱和,而且常有快乐的相聚。这就是我最美丽的一次邂逅的无尽延续。

今天,我有了更加丰富的人生经验,有了更加成熟稳定的情感,却失去了邂逅的机会。我已发胖,不再有美丽坚实的腰肢,不再有背负行囊登远山临险峰如履平地的那份矫健。我已成家,不再有少女时的绝对自由,我的名字和另一个人的名字连在一起,使我不再有敢冒天下之大不韪的胆略和勇气。我囊中羞涩,不再如少女时代可以随手挥洒到手的工资。我不仅要养活自己,还要顾及日有所支的家庭……无形中似有一把硕大的剪刀,一片片剪去了我赖以飞行的羽毛。然而我年轻的心却在静谧的春夜里整夜整夜地清醒着,伴随着窗前叮咚的风铃,我会清晰地看见在昔日旅途中所见的落日映照的山岩和闪光的河流,看见满坡灿烂的山桃花中,一个浪漫的少女背负行囊满怀喜悦悄悄地穿行。我知道我自己:我依然向往着孤独的旅行,期待着美丽的邂逅,珍惜着少女时代曾拥有过的那份潇洒,恰似被囚的兀鹰思恋那掠过天际的长风。

直到永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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