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是胡妃?”柳清水首先看见站在阁楼上、穿了一身白裙子的女人,女人的头发极长,却连简单的捆绑也没有,披头散发落在背脊上,对面处窗格子上的窗纸破破碎碎,那冷风便一个劲儿的灌到她脑袋顶上,或者直接将吹在身侧的乱发吹得胡乱飘扬起来。
眼看着面前这一幕实在美感不足惊悚有余,墨痕拽了柳清水的衣袖道:“柳公子,咱们还是走吧,这里疯了的女人太多,几乎也没什么大同小异的!”
“等……”柳清水的话音未落,站在窗前咿咿呀呀唱歌的胡妃却突然间好似被什么东西穿过了胸膛,身子一挺,竟然从往窗口猛地栽倒下去!
窗子兴许也没有关紧,竟然承载不住胡妃的轻薄的身子,站在墨痕和柳清水的位置,刚好可以看见她一头栽下,将窗子撞了开来的同时人已经从阁楼上栽了下去!
墨痕倒吸了口凉气,抓住柳清水的衣袖自然而然的松了开来,口齿不清的道:“怎么……怎么会这样?”
柳清水沉着脸,低沉着声音道:“走!”
墨痕还没看清楚,已经身不由己的跟上了柳清水。
两个人皆穿了一袭墨黑色的夜行衣,在黑夜里如同漂浮的两片落叶,摇摇欲坠,片刻后已经落在了毫无声息躺在荒草从里的胡妃身边。
曾经的胡妃虽然无轩辕鸾歌一般惊人的美貌,但好歹也是后宫里数得上名字的宠姬,不仅深得北冥渊的宠爱,更是有让无数宫妃羡慕的好样貌。
可是此时……仰面躺在地上、浑身乱七八糟的苍老女人,还真的是那万千宠爱集于一身的胡妃娘娘吗?
曾经的胡妃是多耻高气扬?哪里能够让人想到终有一天她会衣衫凌乱、一张脸连曾经容颜的十分之一也及不上?
墨痕偷偷唏嘘,不料柳清水将他拽到了地面上,居然撒开他的手俯身在胡妃身边蹲下去!
“柳公子!”墨痕皱眉惊呼。
“看着就行了!”柳清水的语调始终平缓,细长在月夜里也显得白皙的右手探上胡妃的鼻息,好似是确定她已经没了呼吸才放开手,随即又轻轻拨开胡妃乱七八糟脏兮兮的衣裳。
墨痕吸了口凉气,心底升起一股复杂的感觉,脑子里一片空白,刚想上去阻止柳清水,这虽然是已经故去的嫔妃,但好歹也是皇帝曾经的妃子!
“刚才那个人下了杀手!”柳清水以令墨痕猝不及防的速度已经下了结论,又回头来好笑的看着他:“你在想什么?”
墨痕黝黑的面孔也红了一片,丢开乱糟糟的心思摆手:“没有!你看见什么人了?”为什么他都没有看见?
柳清水拍拍手,眯起双眼望向漆黑的夜的尽头:“这胡妃死于他杀!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说着慢慢蹙起眉头。
墨痕好奇,追问:“什么?”
柳清水道:“不知道为什么,要杀这样一个毫无用处的女子,说起来灭口也不像!”
“你说得方才咱们在楼上的时候,有人对胡妃下手了?”
“是!”
墨痕全身上下的骨头好似都沁入了凉水里,他根本没有觉察到四周有人经过,但是胡妃的死也不是这么简单的事!若是柳清水当时没有在他身边,是否他的功夫在对方眼中俨然就是小儿科?
墨痕努力收起了心底的恐惧,不过声音还是有些许的颤抖,“现在我们应该怎么办?”
柳清水也直起了身子,满腹心事的朝四野看了一圈,失笑道:“人已经走了,不用再担心!”
“柳公子能够看见他?”墨痕更加惊讶。
“有异于人的灵气出现在周边,你觉察不出来是常事,我从小被师傅训练学会判断这些东西!”
听柳清水这么一说墨痕才渐渐放下了心,两个人不可能出去还要带上胡妃的尸体,不得已只能将她放在这里等着明天白天来收拾。
接下来墨痕依然走在前面,柳清水的实力让墨痕也渐渐放下了心,如果之前对柳清水便没有任何隐瞒的话,后面的行程就更是事无巨细,一件一件,将自己所知道的毫无保留的告诉了柳清水。
接连两天时间,北冥渊一有空便守在轩辕鸾歌床前,甚至厚厚的奏折也是一遍一遍的送去了轩辕鸾歌房中,她的呼吸始终浅淡均匀,北冥渊一开始还会担心,到后面将所有的事情交代下去,倒是能够一边听着鸾歌的呼吸一面批阅奏折了。
柳清水与墨痕隔天早上待北冥渊下了早朝便在御书房见了面,墨痕将晚上发生的事情的来龙去脉都说了一遍,越说北冥渊的眉头越是蹙得紧,到后面一双眼睛都红了,眼底的怒气好像崩裂的火山,炙热的岩浆仿佛下一刻就会给人带来灭顶之灾!
墨痕沮丧的埋下脑袋,“胡妃娘娘的死,奴才竟然没有丝毫察觉,主子!属下该死!只是……咱们现在应该怎么办呢?”
“带人去收拾了她的尸体吧!按照嫔妃的礼仪葬了!”北冥渊的声音听起来又多了些疲惫。
柳清水待墨痕离去了才在北冥渊疲倦的声音下在下首找了个位置坐下来,“这件事情不是这么简单,墨痕看不见也是正常情况,皇上支开墨痕,是想跟草民单独说什么吗?”
北冥渊难得抿嘴笑了笑,道:“之前倒是忽略了你,现在才知道皇后所说当真是不假!你这样的人若是留在我金国,定然如虎添翼!”
柳清水客气的说:“如此还多谢皇上的好意!只是草民独来独往,也习惯了一个人的自由,若是在朝堂之中被束缚住,说不定也如断翼的鸟,什么都会失去!”
“你还真是……”北冥渊一时间找不到什么形容词来形容柳清水,说到一般的话有顿了顿,半晌才叹气道:“朕自然知道你的志向不在朝堂之上,也没有必要勉强于你!这回金国有得你帮助,你已经是万幸了!”
说起来男人与男人之间的友谊真同女人与女人之间千差万别,女人之间友谊产生会需要许多的有利条件,但是男人之间可不,可能因为一个笑容,更可能是因为彼此间的一个动作一句话,原本还是死不往来的两个人也可能在瞬间变身为朋友!
北冥渊疲惫的心如同吹来了一丝清风,柳清水虽对轩辕鸾歌的情感不一定完全纯洁,但是打心底里,这样爽朗的男人却不会因为一个女人进而做些过分的事,感情深埋在心底,道义也同样长存在心中!
“皇上谬赞了!也是皇后娘娘看得起草民!若是皇上不介意,草民还想在后宫里做一件事情!”
北冥渊微微挑眉,问:“什么事?”
“草民记得那东西身上的味道,若是皇上能够想办法让草民将这宫里的地方都走上一次,兴许那个东西来自于哪里,便有可能看得出来了!”
“你确定?”北冥渊顿时欣喜若狂,若是柳清水能是顺利揪出那个害死胡妃的东西,后面的一连串的事应当都不会太费力了!
柳清水应下来,“草民也想过,若是前殿还好办,草民装成了太监也成,但是皇上的后宫!没有皇上的命令,恐怕没有娘娘会让草民轻易进去,与其这样为难,还不如……”
北冥渊大约也明白了柳清水的意思,大手一挥便叫了一个小太监进来。
“皇上!”小太监跪在地上给北冥渊磕头。
北冥渊眼中精光一闪,朝柳清水点头。
这样的事情多一个知道便多一分危险,小太监根本没看见柳清水是如何走到了他面前,只觉得脖颈忽的一麻,眼前一黑,整个人已经昏昏沉沉的倒到了冰凉的地砖上。
“如此!恕草民放肆了!”柳清水一头白发在明亮的室内煜煜生辉,也许是因为曾经有一个漂亮的女子说过他只是与一般的人发色不同罢了,后来的许多年,他竟然再也没有因为自己天生的一头白发而有过任何不满,自信起来的柳清水,连皇帝看在眼中亦不会小瞧了他。
寻了室内的一处角落,柳清水飞快将自己的长袍褪下,换上从小太监身上扒下来的深蓝色的宫装,一头白发亦盘得一丝不苟,用漆黑色的帽子紧紧扎了起来,一切收拾完毕,镜子中的男人除了多了两分阴柔的美,其余便与平常人再无差别!
“皇上要去哪?”守在门口的玉公公乍眼看见北冥渊推门而出,身后好似跟着刚刚进去的小太监,他顾不得看小太监,只自己笑宴宴的迎上去,讨好的问。
北冥渊顿了顿,待柳清水走到了同玉公公北冥渊串成一条直线的另一边,才和声道:“朕出门走走!你不必跟来了!”
“皇上?”玉公公稍许惊慌,“那么让小林子……”说着看向另一侧。
北冥渊勾唇而笑:“小林子跟着朕出门走走吧!你在这里随时提高警惕!若出了什么事,你的脑袋也不必再要了!”
玉公公连忙跪下,战战兢兢的点头,竟然真的没有瞧见随着北冥渊走远的小太监早已经不是他嘴里的小林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