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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用初恋和婚外恋的心情对待自己的作品

艺术是一处异域风景,适合找个Local在那定居停留,更适合等来一个称心的旅人接着相伴远走。莫棋设计没有灵感时,他就用圆规轻轻刺手,看微小的点状伤口股出血。他从不用圆规扎橡皮,因为橡皮不会反抗,体现不出生命力。莫棋多余的天分带给他人的是额外的惊喜,带给他自己的是对付骄傲的功课。追求完美会让人自卑,他外表仍旧那副特立独行的帅哥样子,但内里却情绪化胜过女人,冷眼看人间的人都有着甚于他人的过于强烈的存在感。

无论是服装还是其他领域,大师们粉墨登场,越来越多的人把丑当作美,争先恐后做跳梁小丑。最怕在眼花缭乱处心花怒放,百花争鸣,自己的心就变成了花花世界。衣服最初是用来遮羞的,后来慢慢的要保暖,要能装饰自己,能美化自己。人的欲望总是在供需关系变化的动态过程中快于一切地提升。

线条影响服装的式样,线条在开口、接缝等处的形态不同,带给人的美感也不同。直线给人简洁有力之感,庄重大气的服装多用直线表达,但也容易单调乏味;相比之下曲线则圆滑柔顺很多。光滑面料和粗涩面料做成的服装风格不同,前者优雅后者原始,花纹与图案也将设计水平分出了伯仲。色彩给人的视觉和心理感受,寒暖感,进退感,胀缩感,轻重感等让不同喜好的人有不同的选择。每个服装元素都像是一个韵律,拿捏比例,做好平衡,智慧地统一在一起后才能创造出一首动听的歌曲。

莫棋自己是设计师的同时连打版师的工作都做了部分,他结构设计基础扎实,熟悉面料、款式、尺寸、版型等工艺,可以自己制作样衣。莫棋做设计的水平肯定比他做匠人高出很多,但他觉得掌握裁剪制作工艺是对自己作品负责任的表现,本人亲自将想法落实更实在,不会让设计图纸如空中楼阁可实施性不强,与好的打版师沟通能碰撞出火花进行二次创作,当然前提要是好的打版师。任何事情都要知行合一,莫棋在手工实践上格外勤奋,他为了把线迹处理干净,在缝制设备无法满足要求时,他就自己拿着针线布条勤学苦练,最终能纯手工地一趟线走过来把暗线全部盖住,让人察觉不到有暗线。

除了对女人的伤心置之不理,莫棋对生活中那些别人眼里微不足道的人事物不会熟视无睹。他有着敏锐的观察力,这是灵魂藉着肉体而来的天赋。莫棋不在乎女人在乎细节,他希望自己的作品创意有余实用更足。

莫棋最喜欢的设计师是Giorgio Armani,他也想像他那样成为一个优雅的裁缝。莫棋在设计理念上追求一种超越,超越地域,超越性别,超越时间。他希望自己所有的细节架构和灵感取材源于一种不仅不能被时间淘汰,更会在岁月中历久弥新的价值中。他追求艺术的极致和人生的极值同时发生,就像他希望男女同时达到高潮一样。活到这个年纪,莫棋觉得自己的青春成了问号和叹号之间的犹豫,但他庆幸他还能把那在无垠大地上贴近地平线弯着腰的狗尾巴草想象成西下太阳的睫毛。人生若是一块地板,青春就像一只抓钩在上面拖曳而过留下的那道触目惊心又不合时宜的划痕,他在设计图上的每一笔,正是那摩擦时吱吱呀呀的叹息。

满地都是面料,莫棋躺在中间好像与它们融为一体,他喜欢面料胜过喜欢女人,有些面料摸起来要比女人的皮肤性感得多。莫棋开始喜欢上透明材质,他想把它融入创作,正如做人变色的一种方式,世故着世故之人的世故,单纯着单纯之人的单纯。和面料在一起,莫棋感觉像是一个未被驯化的家伙和另一个相信童话的东西疯癫的相爱,男女无所谓,人鬼可以不分,一切都没关系,只要他们相爱。

莫棋对开发面料很有兴趣,对他的每件ready-to-wear都很严格,不仅在面料上下足功夫,还亲自设计面料上的图案,这无疑加大了制作成本,但莫棋相信质量胜过一切。莫棋的基本功非常扎实,他在感情上是个浪荡公子,但在传统制衣技艺上却是孜孜不倦的实干家,他非常熟稔地掌握了英式传统服装剪裁技法。纯手工精制而成的艺术,可以为一个人只穿一次而生,甚至可以为一个人不穿而生,比如收藏,比如传世,一定要独一无二。高级成衣再复杂再奢华也会令着装的人感觉轻巧舒适自如。莫棋认为定制的初衷不是为了体现着装人显赫的身份地位,而是遮盖弥补其人体体型的缺陷,要的是一种相称。品牌,款式,价钱其实是次要的,心仪的是那种相知之感。就像陪伴自己的另一半未必是神字结尾的,却一定是能好好过日子的人。因为他非常了解女人的曲线,所以他的设计中切线很少,但足以充分突出女性的胸、腰、背、臀的柔美线条。

落刀后方能知晓手法的严谨程度,莫棋服装的表现力远不及他心所能达到的智识。纸上得来浅,经验要靠躬行实战,知行合一才能所向披靡。心念与呈现有极大的落差,反观自照,推及己身,他思想有几处漏洞,情感有多少破绽,人格上有多少瑕疵,在设计的破口中一目了然。莫棋希望多年后他能办一个作品回顾展,所有的系列按年份展示,每个系列的服装按诞生顺序排列,以此纪念他人生的轨迹。现在他读大四,自己的作品能在一年一度的“北京服装学院优秀毕业设计作品发布会”上获金奖是大学四年来最美好圆满的收官。他梦想着毕业后能有幸去三宅一生(Issey Miyake)的设计公司做助理设计师。

每当莫棋听到女人们在他面前声泪俱下地控告他说,“我为你付出了这么多,你为什么这么对我?”时,他就像看到了他妈妈曾经声泪俱下地说,“我为你付出了这么多,你为什么这么对我?”女人们在情侣关系中表现得像他的妈妈,无微不至地呵护他在乎他宠他腻他,莫棋情感世界中的恋人角色就要再找人扮演。

说到莫棋的妈妈,莫棋印象中关于她的画面总是她声泪俱下的一张脸,配着“我为你付出了这么多,你为什么不听话?”“我为你付出了这么多,你为什么欺负小妹妹?”“我为你付出了这么多,你为什么还尿裤子?”……总之都是“我为你付出了这么多,你为什么……”这般句式的画外音。莫棋那副能激起女人保护欲的长相,可能与后天的环境有关。有些男人最受不了女人哭,女人的眼泪对他们来说是最有杀伤力的武器,但在莫棋,女人只要一哭,他瞬间就失去了兴趣。在他的记忆中,妈妈的声音总是颤抖的,带着哭腔的,即便是在据理力争,也没有据理力争的底气和样子。

莫棋那总是以泪洗面并把他当女儿打扮的母亲,让他有幸拥有双性化特质,他不是同性恋也不是双性恋,让他的设计得以刚柔并济。他从她那里学到了最传统的手工针织技艺,他8岁时就会打毛衣,15岁时和奶奶学会了使用梭织机。

莫棋的妈妈是在她16岁她男朋友17岁的年纪生下莫棋的,莫棋的爸爸当年是学校里的校头,在篮球足球田径等方面都是运动健将,逃学泡妞打架更不在话下。莫棋妈妈一副天生惹人怜爱的薄命女子长相,白白净净,细眉细眼,总是怯生生的纤细得很。莫棋爸爸就是看上了她眉间略带的那西施般的轻愁,她被学校里的风云人物征服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青涩年纪有着青涩年纪轰轰烈烈的爱情模式,虽然这些在成年之后看起来都愚蠢至极。他们泡游戏厅台球厅网吧,自觉很酷很刺激。他妈妈天真地以为天塌下来也有人给她顶着,然而在她刚要到法定结婚年龄不顾父母的阻拦偷出户口本要跟那人登记时,他因为杀人被判了35年的有期徒刑。莫棋8岁前和妈妈一起生活在爷爷奶奶家,之后他就再也没见过他妈妈,听说她到南方之后就改嫁了。不是他对他爸爸的印象不多,而是他羞于提起他。莫棋不念父母的生恩,但一直念爷爷奶奶的养恩。

日本作家村上龙说过,好色之心是创造力的源泉。为人不齿或不容的词,一旦与艺术和艺术家沾亲带故后就别有一番风味,而且更加销魂,浪漫,带着感染力,有着另庸俗之人可望不可及的传奇性。莫棋的手在画设计草图,思维则在画春宫图。他觉得灵感的节奏如同做爱,有时你想它缓慢轻软,有时想要它极速狂放。

最近他总是心不在焉,不知为何眼前不断浮现他17岁生日晚上遇见的那个女人。记忆犹新,她衣着打扮言谈举止肢体发肤的每个细节仍历历在目。不知那个女人还会不会记得他。他自认为演绎了上半部泰坦尼克号上的爱情,一见钟情加一夜情。她又能是什么样检点的女人?她肯定私生活糜烂透顶,但就是这样糟透了的女人成了他旷日持久的所思所想。

她就像个迷宫,引他到出口却又永远禁止他踏出一步。那场发生在自己几近被催眠的状态下艳遇的美感,被莫棋创造再创造,他的服装作品中处处渗透着他对那女人的个人情感,神秘,梦幻,飘渺,刺激。他再次见她的间隔被延得越久他就越被她牢牢掌控,也许今生就再也见不到她,他可以尽情地将自己所爱慕的一切都描绘到她身上,她就是梦的形状。他的样衣好像都是为她量身打造,那不是标准模特的尺码,更不是他某个女友身材的尺码。

我与我周旋久了,宁做我;我与我擦肩而过,呸一口。每个人所感受到的我,都是我的边角余料,而且这所有的碎片拼凑起来的远远不是完整的我。我终其一生都在学习与孤独和谐共处,互不干涉。不知我的作品何时才能亲投你眼底,我不怕明暗交替,怕在黑中不知白不单单是颜色。我多想做一只蜻蜓形状的钟表,拿一只网,小孩子捉蜻蜓一般,去捕捉。若捉到,让它还我年华,否则就不放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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