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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蚩民

‘洪荒之初,人族积弱。即无强横之体魄,亦无敏锐之五感,较野兽尚不如,离异兽更万里。更可叹,无炼相之天赋,上不能登天,下不得遁地,唯有鱼肉之命运。

呜呼哉!万年岁月过,英雄盖世出,推演八卦,创共生法门,建不败之军队,撼异兽万年之基。

浩浩乎华夏,为武道独尊。兽战士称霸一方,御兽者横行疆场,族纹者力撼天地。

苗族——曾经最为辉煌的三大部落之一,十年前当世唯一的超级大国少典国向其开战,对方投入的兽战士数量几乎等同于苗族的人口数量,战斗仅仅维持了一月就以苗族的失败而告终。

自此苗族成了少典国的一个从属族,为了扑灭反抗的火焰被分割成了三个部族,黑苗,白苗,花苗。自由,权利,粮食甚至名字也被剥夺。蚩民——如同虫豸一般的民族,这是战败的苗民被强行套上名为耻辱的新名字。

九隆城,白苗的一个重要城寨之一,如今的它色彩鲜明的四个区域:

中央坐落于阴山悬崖峭壁之上,供少典贵族居住的噬月山庄;往外一点是军队那些强大的共生战士居住的斗技广场;然后就是自愿成为少典国的奴隶的蚩民居住的主城区;再外面有一条通往城外的道路,道路两旁零星的行走着一些衣衫褴褛,食不果腹的贫民。

天色渐阴,温度急剧下降,这是下雪前的征兆。城墙之下,三架马车匆匆的从主城驶出,向那片树林环绕,环境恶劣的贫民区行去。

嗡~嗡~嗡~

树枝摇曳,斑驳的树影中一只蚊子贪婪的盯上了他的猎物,它盘旋着降落到他的脖子上,两只前肢惬意的摩挲了一下,像是再做开餐前的嘴巴。最后它将如同细针的嘴巴瞄准了他最为薄弱的地方。可是当它嘴巴接触对方皮肤的瞬间,一股黑色的气息涌了了出来,将它整个包围了进去,待到黑影散去之后便再也找不到这只蚊子的身影。

黑影的主人是一个衣衫褴褛的少年,年纪约莫十岁左右。此时他正一动不动的趴在灌木丛中,一双漆黑的眼睛若隐若现,这双眼睛是如此的坚毅与执着,一眨不眨的盯着前方泥泞的山道。

这一带的道路年久失修,十分难行,尤其到了少年所在的地方,更加的颠簸,最夸张的地方甚至隆起了一个三尺多高的土丘,稍不注意就有可能落个人仰马翻的下场。再加上两侧又长着一层厚厚的灌木,是一个理想的埋伏地点。

没错,这个潜伏的少年,今天要做一件肮脏的事情——抢劫。

哒哒哒哒!

沉闷的马蹄声从远方传来,听到声音的瞬间,它的身体微微一颤,充满渴望的眼睛立刻变得通红,殷虹的红血丝爬满了眼白。很显然,他是个新手,这是他第一次做这种事情,紧张的情绪让他血气上涌,身体不住的颤抖。但是他不曾退缩,即便前面有一头上古凶兽,他也没有退路可选。

可能他并没有意识到,在这个生命攸关的紧张时刻,他的身体里再次涌出了一个黑影,将他整个人都包裹在内,阻隔了外界与他的所有干扰,比如声音比如气息。

过了不久,三辆马车渐渐的映入了它的眼帘。第一辆装饰的富丽堂皇,乌木做成的车辕,纯银做成的轮毂,镏金车身即美观又坚固,彰显着主人的地位。后面几辆就朴素的多了,除了拉车的马还算值点钱之外,其他的都是随处可见的烂木头拼成,所运的货物也仅仅给它盖上了一层薄薄的布盖头而已。

“前面山路崎岖,又有树木遮挡,你看会不会有人埋伏呢?”年轻的马夫,抽了一下皮鞭,向旁边的老司机问道。

“你傻呀,这里可都是些被免去死罪的异族蚩民,都是些恬不知耻苟且偷生的东西。而我们老爷可是堂堂兽战士,是一拳可以打死一头蛮牛的强者。除非疯了,不然谁会有胆子跑来送死。”

“这倒也是。我就不明白了,为什么我们家老爷,一而再再而三的去资助这些下贱的异族民,给他们衣服给他们吃的呢?”

“这只是老爷的兴趣而已。”老车夫撇了他一眼,留下了意味深长的一句话。

一老一少,两个架着马车的家丁,一边驱赶着马车向小山坡前进,一边扯着不着边际的话题。

三辆马车缓缓行过陡坡,轮毂压到泥泞的地面,压出了一条长长的印记。

‘不是这辆,这辆的印记不深,不是用来装货的;也不是这辆,这辆的味道更像是面粉一类的东西。’

此刻灌木中的眼睛已经闭上,正全身心的用他灵敏的嗅觉感受着一辆辆驶过的货车。等到第三辆马车出现的时候,一小石头的从灌木中突兀的飞出,不偏不倚的打在马的脑袋上。

“吁!”

受惊的马儿四处乱窜,尽管年轻马夫竭力控制,依旧无法将其压制。一个急刹,再加上颠簸的路面,整个马车侧翻在路上。原本绑着盖头的绳子也同时崩断,盖头之下,几块暗红色的生肉块滑了出来。

这已经不是最新鲜的肉块了,甚至因为天气燥热的原因,加速了他的腐化,隐隐穿出一股刺鼻的馊味,有些地方你甚至还能看到一个个蠕动的白点。

但是这双眼睛所反射出来的却是火一般的渴望,一种恨不得立刻将其吞入腹中的渴望。仿佛没有什么东西比它更好吃了,它就是至高的美食。

年轻马夫狠狠的抽了一下失控的马,唾骂了几句,正要去收拾掉在地上的肉块。一道瘦小黑影从旁边飞速的掠过,它的目标正是那块散落在地上的馊肉。没等对方反应,这黑影已经叼着肉再次潜进灌木丛中。

“有野兽!”马夫本能的后侧一步,黑影来的太突然,速度又快,所以只看到了附在他背上的灰色毛发。

话音刚落,一个身材矮小,慈眉善目的中年人,缓步走到马夫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怎么啦?”

“老爷,对不起,刚刚有野兽出没,惊了马儿,所以车翻了。”

“野兽,你认为区区野兽能够瞒过我的鼻子?能够一点气息都不留的埋伏起来,想来只有深谙此道的强盗才有这个能力。”

啊呜~

一声狼啸,开始变化为速度力量更胜一筹的半兽人形态。他的头顶慢慢长出了一对狗耳朵,眉毛渐渐在眉心聚合,两个犬齿一下突兀出来,手掌遍布毛发,尖端的指甲越变越长越来越锋利,一条灰色尾巴从屁股后面钻了出来,腰背变成弓形样子,整个人大上了一圈,给人一种野性的冲击。。俨然城成了一头天狗模样,朝天嗅了嗅空气中残留的气味,化作一道绿色闪电飞快的向丛中追去。

(名词解释:天狗:玄阶魔兽,属性木、火,栖息于阴山一带,是一种极具敏捷和力量的魔兽,捕获难度普通。)

风萧霄一个身高不足四尺的黄口小儿,抱着肉块极速的在灌木众中疾走,任凭灌木在他身上留下一道道口子,他也没有停下。他那里敢停,丛林法则告诉他,他就是这里处于食物链底层的生物,谁都可以左右自己的命运。腐肉的气息在空气中蔓延,很快就会有捕食者盯上,若是不能满足它们的肚子,贪婪的目光或许会瞄准自己。

穿过树林,绕过小溪,故意绕了大圈子之后,风萧霄最终来到了一片沼泽地。

这里道路泥泞,危机四伏,一不小心陷入其中其中便不可自拔,到处散发着死尸的臭味,连乌鸦、癞痢狗也懒得光顾,非要找出一种生物的话也只有苍蝇喜欢在这里逗留。风萧霄却像猴子在丛林中行走一般轻快,如同在自己后院闲庭信步。

很快接近了位于沼泽中央的大树,这颗树看起来早已枯死,光秃秃的树干上满是岁月的疤痕。但死亡并不能淹没它的存在,在这荒芜的沼泽地理只有它一株植物傲立,需要三人才能将它合抱的躯干叙述着它曾经的辉煌。即便是死了,还有不少步入残年的鸟、虫选着在这里安息。

男孩沿着树干,利索的爬了两丈高,掀开用于掩人耳目的甘草,没有了营养物质的维系,这枯木的中心已经腐蚀成了一个丈徐的树洞。他小心的抹去了足迹,钻进去之后还不忘将甘草盖上洞窟。

“哥哥,你回来了。”幽深的黑暗中,一双冰蓝的眸子正注视着他。

说话的是小他两岁的妹妹,冰肌雪肤,严酷的环境并没有在她脸上留下一丝瑕疵,特别是那双冰蓝的眼眸,仿若夜空中的星星,遥远而圣洁。她的这股脱俗的气质,宛若伴在天上仙子身旁的玉女。

妹妹的身上披着一件打满补丁白色大褂,这是一件成年男子的大衣,大概是他哥哥从哪里给她顺来的。奇怪的是,娇小的身子配上这件大衣竟有种说不的和谐,让人看了心生怜惜。

但是,就在这件大衣的底端,一双布满鳞片的脚打破了之前的和谐,这些鳞片成紫红色,在阳光的熠熠生辉,长着鳞片的皮肤红的发肿。可想而知这给她带来的痛苦。

“瞧,哥哥给你带什么回来了。”

少女苍白的脸上,立马升起一丝红晕,飞速的把什么东西往身后一藏。

“瞧,这是带给你的新年礼物。”风萧霄小心的将那肉块从怀里取出。

“是肉肉耶!”她的眼睛都快瞪出来了,淹了一口唾沫说道。

肉,一整块的大肉,干净的,没有被吃过的。这厚度,足足得有十斤重,都快比的上一只成年野兔的重量了。更重要的是她已经三天没吃到肉了。

少女的手已经触碰到了兽肉上,可是她又收回了手。她看了一眼哥哥,仿佛是在寻求同意。

风萧霄微笑的点了点头,故意打了个饱嗝“哥哥刚才已经吃过一块了,这些都是玲玲的。”

这时少女的理智已经完全被名为饥饿的野兽吞噬,她双手捧起肉块,嘴巴开始疯狂的撕咬。

‘吧唧吧唧’看似细小的牙齿不停的切割者生肉,这块肉分量十足,却以一个令人瞠目结舌的速度消失。肉沫飞溅、血汁从她的嘴角流下,活脱脱一头饥饿小野兽。

瘪平的肚子传来一阵阵哀嚎,但看着妹妹满足的样子,不由得微微一笑。妹妹比他更需要食物,自己饿了哪里去刨点树根、野菜解决一下。而妹妹身体里的那东西,只有吃肉才会稍微安分一点。

只恨自己不争气,只能给她抓些麻雀、青蛙一类的小动物,连充饥都无法做到,包餐一顿的情况也就只有梦里实现过。眼看着妹妹一天比一天虚弱,他的心如同被刀搅般生疼,和大型野兽的战斗让他负伤累累,贫民窟里也没有他能够乞讨的对象,除了偷之外,他已经没有其他办法了。

咕咕!

食物的诱惑太过强大,不管他如何勒紧裤带,他的肚子还是出卖了他,发出了一声响亮的嘶吼。

“哥哥,你骗我对不对?”

“没有,哥哥是吃太撑了,肚子不舒服才叫的。”

风玲玲放下了剩下的半块肉,用手撑地,艰难的爬向了男孩的方向,对着他的嘴巴嗅了嗅。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对方,嗔怒的说道。

“你骗人,你的嘴里可没有肉肉的味道。哥哥不吃,玲玲也不吃。”

风萧霄拗他不过,捡起一旁的石斧,往剩下的那块肉狠狠的剁了两下。肉被分成了两半,他挑了小的那半。对于他来说,这两斤肉已经足够弥补他这两天缺少的营养。

在这片荒芜人烟,死气沉沉,只有苍蝇愿意光顾的沼泽地。在一处一丈方圆,站都站不起来的,昏暗的树洞中。一对衣着破烂的少男少女,捧着两块已经发臭的生肉,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约而同的咬了下去,享受着食物带来的满足感,发自内心的笑了出来。

天空下起了茫茫大雪,在寒风的吹拂下,几片雪花落到了树洞之中,少女小心的用手接触,静静的看着雪花在手中消逝。

“哥哥,雪明明那么美,可是它们一落在手上就会化掉,太可怜了,要是不会化掉该多好呀?”

风萧霄从妹妹的眼神中读出了她的心思,或许她是将雪想成了自己,同样的渺小,同样的脆弱,或许哪一天也变得消失不见。风萧霄抿着嘴巴,摸了摸她的头说道。

“玲玲,你知道雪的愿望是什么吗?”

“不知道。”

“因为雪是硬的,和它的其他朋友雨水,雾气都不一样,所以大地母亲不接受他。孤独的它许了一个愿望,这个愿望就是化成水,现在它的愿望成真了,再一次投入了母亲的怀抱,我们因该替他高兴。”

看着妹妹的脸上洋溢的笑容,风萧霄欣慰的问道:“玲玲,你的愿望是什么。”

“希望所有人能过的幸福。”

风萧霄心头一酸,心底里希望这个残酷的世界可千万不要改变她的这份纯真。

玲玲小心的将手中的一滴融化的水,放回了大地母亲的怀抱:“哥哥呢,有什么愿望?”

“我首先希望有一身体面的衣服,不用饿肚子。然后就是希望能够读书识字,学一门技艺,成为一个体面的为人尊敬的人。”

玲玲红着脸小心的重身后取出了一个木像,递给了哥哥。勉强能够看出是个人头蛇身的女子,虽然刀工十分生涩,但你想她是用一把石斧刻成的,可见其是多么的用心。

“哥哥,这是女娃娘娘的木像,人人都说女娃娘娘保平安。外面危险,希望哥哥平平安安的。”

幸福是什么,不需要锦衣玉食,不需要山珍海味,只要两个人能在一起,任何食物都会变得好吃,腐臭的味道变的不那么明显,就连瑟瑟的风声都变的悦耳动听,在冰天雪地里感受到彼此的温暖。

多么卑微而简单的幸福。

轰!

枯木如同被什么撞击一般,发出了悲鸣。树洞坍塌的瞬间,小男孩紧紧的将女孩护在了身下。然而树木并没有压到他们,更像是被什么利器拦腰斩断,失去中心之后向一边倒去。

“爸爸是两个孩子,里面太臭了,把他们抓出来吧。”一个悦耳的声音从远处传来。沼泽的对岸是一个身材高大、全身披着灰黑毛发,半人半兽的男人。在他的肩上坐着一席白裙的美丽少女。

风萧霄的注意力全部都在那个男人身上,双手握拳,半伏着身体活脱脱一只凶猛的小野兽。即便是他,九隆城的流民,贫民中的贫民,也知道对方的身份。一个强大的兽战士,不同于妹妹的那样连身体都无法控制半兽人,是正式签订契约,拥有异兽体魄,能更够使用事相力的强大战士。

“你放开玲玲,要抓就抓我好了,我有力气我能干活。”风萧霄抵抗,兽战士根本不放在眼里,一手一个将他们抱了起来。然后纵身一跃,将他们带离了沼泽。

白衣女子朝他们缓缓走来,风萧霄这才看的真切,女子约莫豆蔻年华,相貌美丽,身材妖娆,举手投足之间还可以问道一股淡淡的花香。非要找出瑕疵的话就要算她的头发,有些发卷。

她蹲下身子,看着风萧霄,问道:“你为什么要抢我们的肉呢?待会儿我们明明会分给你们的呀!”

对方是真正的贵族,岂是他这种异族流民所能亵渎的,那怕是一个眼神,风萧霄都觉得是在侵犯对方。很识趣的低着头,小声的说道:“我抢不过别人。”

“你们没有父母吗?”

风萧霄摇了摇头。

“爹爹,他们好可怜,我们收留他们。”少女扯着父亲的衣角,瞪着一双水灵的大眼睛央求道。

“我的大小姐,你都收留多少个了。”

“这还不是您教育的好!”

这时这位强大的兽战士,如同泄了气的皮球,回道了正常姿态。捏了捏女儿的脸颊,宠溺的说道:“真是我的好女儿,罢了罢了,不就是多两张嘴吗。”

少女亲了一口他瘦小的父亲,小跳步蹦到风萧霄面前,牵着风萧霄的手说道:“从今天起,你就是我的小仆人。”

俗话说的好宁做富人家的一条狗,也不做穷人家的一个人,像他这样贫民中的贫民,大多数时候活的连狗都不如。成为兽战士家庭的一员,风萧霄虽然年纪小,却也知道这其中的分量。

“谢谢小姐的大恩大德。”男孩深邃的眼睛噙着喜悦的泪水,毫不犹豫的跪了下去,连连磕了几个响头。他旁边的小女孩,仿佛还没闹明白是怎么回事,学着哥哥的样子将头伏在地上。

在他的眼中,眼前的女子就如同天上降下的仙子,美丽且善良,将他们两兄妹从地狱的苦海中解救出来的大恩人,他这一辈子都无以为报。让他明白在这个弱肉强食的世界,还存在着真善美的一面,此刻他心中暗暗发誓,他会用一辈子报答小姐的恩德,付出生命也在所不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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