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沉寂,顾潇坐在马车中发呆,此时离行刑还有一段时间。
“潇儿妹妹?”沈言挥挥小手。
“言哥哥,你怎么来了?一个人来的吗?给叔叔婶婶他们说没?”顾潇一惊,大喜。
“哥哥不放心,当然要送送潇儿了。”沈言故作镇定,本想在自家妹子面前表现一下,没想到这么快就被识破了。
“言哥哥还是赶快回去吧!不然叔叔和婶婶会担心的。”顾潇见状,心中已了然,担忧。
“没事,没事。其实是琉璃送我来的。”沈言羞涩一笑,小手掀起车帘的一角,顾潇看见守在马车外的琉璃瞬间便放下心来。
“琉璃,你也上来坐着吧,别在外面站着了。”顾潇微微一笑,招呼琉璃上马车。
“不了,小姐,这不合规矩,琉璃还是在外面帮公子小姐守着。”琉璃有些固执,内心却已经有些汹涌了,早就做好了即使来到马车前也见不到她的准备,但还是看到她了,心中柔软一片。
“快看!犯人压上来了!”
“那就是琴师顾家的……”
马车外传来一阵好奇的声音,人潮涌动。
顾潇瞬间扑到了窗边,连马车都被她小小的身子带动了,轻轻掀起一角,在千万人之中,看到了那熟悉的人,那一刻,她欣喜万分,恨不得立马上前给他们一个拥抱。
很快,顾潇平静了下来,意识到她现在的处境。
能做什么呢?
什么都做不到!
一股名为不甘的情绪涌上心头。
沈言和琉璃都不知顾潇为何这样,两人顺着她的视线望去。
“潇儿认识那上面的人吗?”沈言盯着那断头台上被压着正要下跪的人,忧心问道。
然而,他并没有得到回答。
可琉璃知道,他知道顾潇为何会出现这么大的举动,他看向了此次将要被处斩的那些人,他知道跪在最前面的是琴师顾家的家主及主母,也就是顾潇的父母,其他的即使不太清楚,也能猜出那台上每一个都是她的至亲。
暗杀皇帝是满门抄斩的大罪,是任何人都不得求情的罪名。
琉璃无力的叹息,也仅仅只能这样无力的旁观,或被动或主动。
顾潇静静的注视着台子,目光掠过每个人的面孔,却都是那么的熟悉,让她感到亲近。
‘大哥,二哥,三姐,小弟……’顾潇默默的在心中呼喊着他们,当看到自己的弟弟被压着跪倒在地时,顾潇鼻头不由得一酸。
她的弟弟还只有三岁呀,却被这样对待……
‘爹爹,娘亲’
念及父母时,似乎有片刻的心灵感应般,顾潇看到自己的爹爹娘亲望向了马车这边,最终三人视线交汇。
瞬间,顾潇孺慕之情溢于言表,太多想说的话,在这一刻,全都消散了。
她能从母亲那从容的面容上看到一如以往常的温柔和再次见到她的欣慰。
她能从那抖动的嘴唇中,读出父亲想要告诫她的话语。
“潇儿,你长大了。”
“好好照顾自己。”
“好好活着。”
“忘记顾家。”
相聚的时间太短,一切都如一阵风一般,来不及挽留。
当刽子手的刀将要落下时,一双稚嫩的小手,遮住了顾潇的眼睛。
即使遮住了眼,可遮不住的是顾潇的心。
当那头颅落下,鲜血喷洒满地,沈言感觉到小手被一股热热的液体打湿,环着顾潇的臂膀让他感受到了她的恐惧以及哀伤,一股莫名的心酸涌上心头。
顾潇再也忍受不住,回头拥抱着这个给予她力量的小哥哥,搂着他的脖颈,将小脑袋放在他的肩上,无声的哭泣。
‘爹爹娘亲,孩儿好恨!’
‘爹爹娘亲都是顶好的人,为什么会遭遇这样的对待?’
‘还有弟弟,他还那样的年幼!’
‘你要孩儿忘记顾家,可是孩儿做不到!那是生我养我的地方,孩儿怎能忘记!爹爹娘亲,孩儿心好痛!’
……
‘对!一定是有人陷害!’
‘都说圣上英明,为什么他也是这样糊涂!’
‘都是他们害得我们家破人亡!’
‘爹爹,若女儿要查明真相,报灭门之仇,你可会怨女儿不听您的话。’
琉璃看着那个隐忍的小姑娘,将一切收入眼中,再看了看自己还未收回的手,苦笑一声。
本想做一世红尘过客,可当真正想要改变什么的时候,却什么也做不到。这让琉璃又想起父亲赌博的那段日子,赌坊的要债人要上门来,那一天,家散了,他的母亲就是这样抱着他哭的,是那样的绝望。
如果可以,他也想为她遮住一片阴霾,可永远都没有机会……
“琉璃公子……”赶车的马夫上前提醒道。
琉璃挥手,示意他退下。
其实不用马夫说完,琉璃就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可他又怎么好打扰刚痛失双亲、族人的顾潇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