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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4章 负盛名天原有池,寄情怀荷影生辉

文县天池,历代游人络绎不绝,来此领略十里水波的神秘,惊叹之余,或吟诗作歌,或立碑纪实,以抒其怀,以夸其胜。

文县天池为山原之池,非人工能凿,因出洋汤河之源,称洋汤天池。拱出天魏山巅,凹为大壑,环百十里,广深无际,只见出水,不见入水,终年清澈鉴物,无渣无尘,堪称古今之奇观。距县城北五十公里。洋汤河,其流洄旋曲折,东南入白龙江,是游览天池的必经之路。从临江进山,溯洋汤河而上,登巅极峭,就可到达天池。明代以来畅游天池的题诗数不胜数。明文邑举人肖籍有诗赞曰:

林外平湖万壑潨,虚涵空翠影重重。日临清濑常浮鲤,云护深潭疑隐龙。

水阔波澜时荡漾,山幽萝薜自蒙茸。欲知庙貌钟灵远,但看苍茫两树松。

明万历间,文县知县王三锡与孟将军久仰天池胜景而有幸一游,并从内心发出了天池可与西湖、洞庭并列的长叹。王三锡,万历初知县事,“性最精明,力能振刷。追犷徒,抚番夷,缓催科,勤抚字。”孟将军,孟孝臣也。任守备。“忠勇迈众,骑射绝经伦,整兵巡边,不惮勤劳。”

三锡任知县二年,荐于孟将军伺机一游。因公务繁忙而迟迟未能脱身。一日,王知县因事去洋汤寨,孟将军应约同行。山道艰难坎坷,二日方可到达。第一日,晓发甘溪,次五渡,暮达洋汤。自城驿到临江驿,其间设有甘溪铺、尖山铺、临江铺,又有火烧关、八盘岭、洋汤寨。甘溪铺为首站。明邓守愚《甘溪铺》诗云:

秋深草树渐萧疏,远客登高纵目初。巴蜀山河仍汉地,华夷人物自秦余。

翠微乍合藏仙洞,闾阖顿开见帝居。赤日白云看共远,怀亲联阙几踌躇。

五渡,即洋汤水。行人每过此水,必涉五渡,又名五渡河。极言其难涉也。又因有八盘岭挡道,其艰难辛苦更甚一筹。明张四术《八盘道中》诗云:

心惊五渡水,力困八盘山。刁险人偏健,扪萝天可攀。

间饮黄叶里,取醉白云间。试看冲霄翼,双飞亦倦还。

洋汤即洋汤寨。次日,由洋汤寨逾十余里许,峭壁崔嵬,鸟道盘错,攀援而上。洋汤峡谷十余里,峡谷景色变幻无穷,几不知有尘世。清何冠梧《入长峡》诗,对洋汤峡的风光写得微妙微肖:

双崖逼狭复逼狭,蜓蜓蜿蜿作长峡。上开一线青天光,下泻寒泉乱石夹。

我从峡底穿林行,乱石碍脚钓藤缨。似有山鬼攫人出,毛发竖立阴风生。

出林见石壁,双双青插天。万树槎桠斗苍翠,枫树逞娇红欲燃。

其中往往闻啼鹃,又似嗷嗷鸣哀猿。殷殷忽作远雷响,谁知飞出双龙悬崖边。

一龙狂吟长松巅,一龙似断非断鸣溅溅。龙龙光怪喷珠沫,飞洒万树生寒烟。

奇哉幻出天然画,写入穷边倚空挂,仰天久望惊奇怪。

出长峡,凌空登峭壁,叠岭日更寒,透过重重烟霞,攀援而上,始达绝顶。

洋汤天池,真乃天原之池也。天池还未见到,其景象已令人振奋;天地平野,晴空万里;松柏环集,浓荫连天。前行数百步,但见天水一色,烟波浩渺,云物苍然,乃天池也。其情其景美不胜收。

池之大者,望无际涯。“有曲曲,有九湾,附曲一百有八。”曲曲者,小湾也。大湾有九,小弯一百有八。小弯附在大湾之间。正如清诗《池湾》所吟:

最爱池湾好,森森翠一堆。波间凌岛屿,天外小蓬莱。

绕径林藏寺,临流石作台。故人有长笛,底事不同来?

曲曲连青树,湾湾翠峰环,十里烟波,尽锁此间。

池之静者,寒若云杪。静影澄碧,无浪无涌,犹如人行明镜中,鸟度屏风里。《池湾》诗再云:

澄碧一池水,灵源何处录?疑从天上落,浮到古来今。

风暖波光静,潭空山翠深。临渊欲垂钓,隐隐有龙吟。

静至极,才能看到“锦鳞游泳”。明清题诗中对天池之静多有吟咏。“崖树倒悬云外日,危峰斜界水中天”“清溪空我心”“积翠何如此”“水静鱼龙隐,霜清木叶闻”“清泉依峭壁”“烟霞障几重”。整个水面乃至很远的池边都是这样的澄碧,寂静。水面上没有一片落叶,一点渣尘。据说,纵然偶有杂草枯叶落入水面,也会很快就被水鸟衔走。

池之渊者,深莫可测。渊然而深者,若彩缎浮影,犹见龙宫;其波纹如绢绢白练,在轻风的拂动下层层向前移去,消逝在很远的水边。瞩目奇异的景色,心凝神会,与天池景色融为一体。

王、孟二君触景生情,感慨万千。如此神奇美丽的天池怎么就生在这千山万壑的旷野深林之中,实在令人惋惜不已。知县王三锡对天池胜景推崇至极,他认为天池与天下奇胜西湖、洞庭可相提并论。他对孟将军说道:古今被称为奇异景致的,莫过于杭州的西湖、岳阳的洞庭湖。西湖有苏东坡的名作《饮湖上初晴后雨》:“水光潋艳晴方好,山色空蒙雨亦奇。欲把西湖比西子,淡妆浓抹总相宜。”洞庭湖有范仲淹作的《岳阳楼记》,尤以“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等千古名句,使范仲淹卓然独步于散文之林,被誉为不朽名篇。苏东坡是北宋著名的文学家、书画家。范仲淹是北宋著名的政治家、文学家。“淡妆浓抹”的西湖吟唱,把西湖比作古代美女西施,无论淡妆还是艳妆,都那样美丽。晴日西湖,水波荡漾,显得很美;雨中西湖,笼罩在云雾迷蒙中,亦然很美,真好比西施“淡妆浓抹总相宜”。西湖从此赢得了“西子湖”的美名。《岳阳楼记》把叙事、写景、言论熔于一炉。有扼要的记事,又有淋漓尽致的描写,更有精辟独到的说理。洞庭湖因这篇千古奇文而扬名千古。而“先忧后乐”所表达的以天下为己任,“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的博大情怀和政治抱负,则始终激励着封建士大夫的思想追求而成为座右铭。王知县又说:“淡妆浓抹”之句,“先忧后乐”之辞,为何至今仍为西湖、洞庭湖的山川增丽而不衰?因为这里于春秋战国时已经分别是越国和楚国的交通要冲,繁华城镇,达官贵人、文人雅士络绎不绝,易于就近游览观胜。所以,闻名天下也就不是什么难事了。天池虽与西湖、洞庭湖可并列齐名,不知道前来天池登临的游客和骚人墨客能有多少,吟诗题记者能有多少。为什么会有这天壤之别呢!天池处在这偏僻森野之中,景虽奇,不能够供人们经常来玩;鱼虽美,不足以充当人们的膳食美味;泉虽清,未必能如湖海那样受到人们尊崇。这里山空民稀,不等于虚有美池吗?

王知县的一席话,触动了孟将军的情怀。孟将军情不自禁,把酒长叹,招来鸣金器的打击乐,击鼓的鼓乐,又吹奏起笙箫,尽情尽兴,以畅其乐,陶醉在如迷如醉的梦幻之中。孟将军说:“物以人重,地以人灵。庄子所谓人世间的一切事物都是相对的,我是相信的。西湖、洞庭湖,有了苏东坡的题诗和范仲淹的题记,名声更加张扬。”天池虽好,可与西湖、洞庭媲美,但还需人的推崇宣扬,人可以让其池重,人亦可以让其景灵,犹如苏子之句,范老之辞是也。由是,孟将军想到了为天池立碑题记,以张其胜。王知县也乘酒酣之兴,吟唱作歌,诗成方返,竟然忘了夕阳归山,玉月东出。

天池地虽偏僻,游客观胜游暇之兴犹可足矣。到了天池,可棹舟武陵,可临渊垂钓;可憩驾寝雄殿,可览奇登高楼,滋酒酣畅,吟唱咏和,金鼓相随,笙箫助兴,其情趣确有不逊于游西湖、洞庭者。

天池之畔有汤王庙,亦称龙王庙。相传始于唐代。清《谒洋淌庙》诗曰:“古庙威灵远,空山俎豆隆。圣生歧凤岜,神护水龙宫。金阙天池迥,琼楼画霭笼。由来绵世享,赖有补天功。”天池龙神,“蹇姓,讳雷宝,系岐山龙尾沟人。登唐进士,任广州节度使。避禄山难,隐于县北天池。修真得道,卒于此为神,祷雨辄应。宋敕封洋汤大海平波敏泽龙王。”

下山途中能见到从天池流出的五眼洞泉,天池之奇更令人神秘莫测,感叹不已。“只见出水,不见入水”,在这里才有真切感受。

成县莲池,又名裴公莲沼,人工所凿之池,与天池相比,别有一番情趣。

万历二十年(1592),成县知县张乐舜重建莲池。张乐舜追忆了唐成州刺史裴守贞初建莲池的功德,并借事寄志,以莲喻人,阐发了自己的为官之道。裴公莲池初建时,凿池引水,建亭种莲,供人们消暇玩赏。其令人陶醉的情景仿佛就在眼前。夏日来临,酷暑难当,曛风拂动。湖面上,叶舒圆盖,笼罩碧波,荷叶间,怒放的花朵,艳丽耀目,妩媚动人,就像女人头上插满的头饰。轻风吹过,菱歌四起,荷香十里,湖水更显得壮美,游人映影,如在画中。此时的裴公,邀名士,携众吏,登上湖亭,以消暑纳凉。或赏花观景,或狂歌呼酒,欢声笑语,云绕其间。晴空万里,水天一色,鸥鹭在水面飞翔,鱼虾于水中游荡,其情其景就好像于陇右间又添了一座小西湖。

忆旧池意在为重建新池作铺垫。旧池已“池涸亭敝”,种满了庄稼。由此,知县张乐舜“引西郊之水,甃南山之石,采木为栋,砌瓦为亭”,种荷植卉,恢复了唐代莲池的旧貌。

张乐舜身居官场,对为官之道所感颇深。一个父母官,一定要把老百姓的事放在心上,要崇实求名;沽名钓誉,表里不一的人,干了再好的事也会遭来世人唾骂而最终暴露自己。他用花之君子和人之君子与父母官作比较,认为只有心系百姓为百姓所拥护的父母官,才有兴致种莲赏花。为什么呢?只有把百姓的事放在心上,心心相印,才能深孚众望,莲池的景物与君子的行为才能意气相投。莲花之称为花之君子,皆为其本质所定,“中不虚,无莲之窍;本不洁,无莲之白;节不苦,无莲之味”。作为一个父母官何尝不是如此。百姓得不到恩泽,怎么能比得上莲之叶?百姓脸有菜色,怎么能比得上莲之蕊?没有惠政,怎么会配得上莲之房?菱歌四起,反而会招致怨声载道;荷香十里,只能使劣迹欲盖弥彰。纵然是培植了太华之根,玉井之种,“酒酌碧荷,觞实雪藕”,他的行为也愧对莲花而引以为耻。“贤者而后乐此,不贤者虽有此不乐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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