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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辟蜀道李白放歌,疏洛河宗元挥毫

蜀道是唐代朝廷开辟的入蜀官道,系国道大动脉。起自京师长安,穿宝鸡,越秦岭,过两当,西行至徽县,又向南过剑门关入蜀。达官贵人,文人学士,皆走此道,繁盛之极。唐明皇为了让他的的宠妃杨贵妃吃到四川涪陵的新鲜荔枝,驿差沿着蜀道,昼夜兼行,往京城传送。天宝年间,安禄山以诛杨国忠为名发动叛乱,杨国忠、杨贵妃随玄宗西逃,于马嵬坡被诛后,玄宗又南逃川蜀,在徽县小驻。玄宗走的就是蜀道。

蜀道乃陇蜀之脊,山高路险。最艰险者有三处,一曰秦岭鸟道,二曰青泥岭,三曰剑门关。青泥岭为蜀道中最艰险者。既有秦岭的高峻,又有剑门的险恶,更有难以想象的崎岖和泥泞。

青泥岭古道在今徽县嘉陵江畔,似一座巨峰冲天而立。从县城到青泥岭只二十公里,山山相随,峰峰叠起,层层拔高,把青泥岭托举在蓝天白云里。崎岖的山道,终年笼罩在茫茫云雾中,迂回曲折,盘来盘去,行人整日在泥泞中跋涉,艰苦异常。在青泥岭古道设驿站两个,之北为青泥河上的青泥驿,之南为嘉陵江畔的虞关驿,虽为偏僻小镇,却繁盛之极。

青泥岭俗称铁山。铁山雄奇超凡,意象百态。山上寺庙林立,松涛起伏,曲径通幽。庙内有铁钟,铸有铭文《铁山铸钟记》,对铁山和青泥岭记述较多。碑曰:“铁山在城南四十里,双峰卓起,时出云雨,其色似铁,因以得名。刘子羽谓蜀口栈道之隘,即此焉。自上而下的十里,路仅容足,步步险绝。悬崖清泉涌出,深可十余丈,环腹有洞九,石门一。其下为太平庵、虞关。青泥岭、嘉陵江,林壑奇峭,我徽一大观也。”

秦汉以降,河池为入蜀的门户,而青泥岭则为蜀地天然屏障。公元34年,刘秀南下入蜀,蜀王公孙述遣将踞守河池,汉军败退。617年,薛举于秦陇起兵反隋,遣子仁越率兵入蜀,于河池天险被太守萧瑀击退。

盛唐时期,许多文人墨客频繁往来于青泥岭,对青泥岭的高峻险绝感叹不已,吟诗作歌,以抒发自己激越的心境。

韦应物,唐代著名诗人。于天宝间曾过蜀道,夜宿嘉陵江边的驿站。在驿站吟《嘉陵江闻水声寄深上人》诗一首,对嘉陵江驿站的自然风光和驿站的闲适静穆给予真实而生动的描绘:

凿崖池奔湍,称古神禹迹。夜喧山门店,独宿不安席。

水性自云静,石中本无声。如何两相激,雷转空山惊。

韦应物早年在宫廷中当过“三卫郎”的差使,狂放不羁。后应举进士,历官滁州、江州、苏州刺史。他的诗在艺术上达到非常纯熟的地步。

元稹所写《青云驿》一诗,以青云驿喻青泥驿。全诗洋洋480字:

岧峣青云岭,下有千仞溪。裴回不可上,人倦马亦嘶。愿登青云路,若望丹霞梯。

谓言青云驿,绣户芙蓉闺。谓言青云骑,玉勒黄金蹄。谓言青云具,瑚琏杂象犀。

谓言青云吏,的的颜如珪。怀此青云望,安能复久稽。攀援信不易,风雨正凄凄。

已怪杜鹃鸟,先来山下啼。才及青云驿,忽遇蓬蒿妻。延我开荜户,凿窦宛如圭。

逡巡吏来谒,头白颜色黧。馈食频叫噪,假器仍乞酰。向时延我者,共舍藿与藜。

乘我牂牁马,蒙茸大如羝。悔为青云意,此意良噬脐。昔游蜀门下,有驿名青泥。

闻名意惨怆,若坠牢与狴。云泥异所称,人物一以齐。复闻阊阖上,下视日月低。

银城蕊珠殿,玉版金字题。大帝直南北,群仙侍东西。龙虎俨队仗,雷霆轰鼓鼙。

元君理庭内,左右桃花蹊。丹霞烂成绮,景云轻若绨。天池光滟滟,瑶草绿萋萋。

众真千万辈,柔颜尽如荑。手持凤尾扇,头戴翠羽笄。云韶互铿戛,霞服相提携。

双双发皓齿,各各扬轻袿。天祚乐未极,溟波浩无堤。秽贱灵所恶,安肯问黔黎。

桑田变成海,宇县烹为齑。虚皇不愿见,云雾重重翳。大帝安可梦,阊阖何由跻。

灵物可见者,愿以谕端倪。虫蛇吐云气,妖氛变虹霓。获麟书诸册,豢龙醢为臡。

凤凰占梧桐,丛杂百鸟栖。野鹤啄腥虫,贪饕不如鸡。山鹿藏窟穴,虎豹吞其麛。

灵物比灵境,冠履宁甚睽。道胜即为乐,何惭居稗稊。金张好车马,于陵亲灌畦。

在梁或在火,不变玉与鹈。上天勿行行,潜穴勿凄凄。吟此青云喻,达观终不迷。

诗人借青云驿的高峻险恶,展开丰富的想象,以喻自己终迷溺于得失升沉的志向。前半首比而兼赋,后半首赋而兼比。“岧峣青云岭,下有千仞溪。裴回不可上,人倦马亦嘶。”“昔游蜀关下,有驿名青泥;闻名意惨怆,苦坠牢与狴”。“虫蛇吐云气,妖氛变虹霓”,“山鹿藏窟穴,虎豹吞其麛”,极写青泥驿的高峻与荒野。

四川简州刺史雍陶夜宿嘉陵驿,留下《宿嘉陵驿》诗一首。诗人面对青泥岭道路的艰辛,对“今宵难作刀州梦”生出千种愁思:

离思茫茫正值秋,每因风景却生愁。今宵难作刀州梦,月色江声共一楼。

侍御史薛逢,武宗会昌之年进士。曾到过陇南两当、徽县,写有《题黄花驿》一诗。黄花驿,蜀道驿站,今两当县城。诗人面对黄花驿的夕阳景色,对蜀道的悠长艰难发出感叹:

孤城迢迢蜀路长,鸟鸣山馆客思乡。更看绝顶烟霞外,数树烟花照夕阳。

最让青泥岭人永志难忘的是唐开元年间,诗人李白路经蜀道时,留下的那首千古绝唱《蜀道难》:

噫吁(造字:左“口”右“戏”),危乎高哉!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蚕丛及鱼凫,开国何茫然!尔来四万八千岁,不与秦塞通人烟。西当太白有鸟道,可以横绝峨嵋巅。地崩山摧壮士死,然后天梯石栈相钩连。上有六龙回日之高标,下有冲波逆转之回川。黄鹤之飞尚不得过,猿猱欲度愁攀援。青泥何盘盘,百步九折萦岩峦。扪参历井仰胁息,以手抚膺坐长叹。

问君西游何时还?畏途巉岩不可攀。但见悲鸟号古木,雄飞雌从绕林间。又闻子规啼夜月,愁空山。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使人听此凋朱颜!连峰去天不盈尺,枯松倒挂倚绝壁。飞湍瀑流争喧豗,砅崖转石万壑雷。其险也如此,嗟尔远道之人,胡为乎来哉!

剑阁峥嵘而崔嵬,一夫当关,万夫莫开。所守或匪亲,化为狼与豺。朝避猛虎,夕避长蛇。磨牙吮血,杀人如麻。锦城虽云乐,不如早还家。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侧身西望长咨嗟!

《蜀道难》对蜀道的高峻作了淋漓尽致的渲染,奇情异彩,目眩神惊;对蜀道的奇绝险势作了高度的夸张,如身临其境。既写蜀道开辟之难,更写蜀道行走之险,最后写蜀地形势的险峻和环境的险恶。雄奇奔放,淋漓酣畅,矫变莫测。诗中对秦岭鸟道、青泥岭、剑门关都有真切的描写,而写得最具体、最生动的要属青泥岭。“青泥何盘盘,百步九折萦岩峦。扪参历井仰胁息,以手抚膺坐长叹。”前句写青泥岭崎岖的山路弯道,用一个“何”字强调曲道多之不可胜数,“百步九折”强调了盘道在悬崖间拐来拐去。更有那泥泞的“青泥”。其跋涉之状是异常艰苦的。后句写青泥岭的高峻,直逼苍穹的青泥岭,行人伸出手去即可触摸到天际,惊吓得连气都喘不过来,只好坐在地上发出长长的慨叹。加之悲鸟号古木、子规啼夜月、枯松挂绝壁、飞瀑争宣响、砅崖万壑磊的森烈荒野,使人为之凋朱颜。诗中3次出现“蜀道难,难于上青天”的吟叹,是诗人感情的爆发和伸展,更将青泥岭及整个蜀道的险峻推到人们面前,大有石破天惊之势。这首惊世之作,不仅为后人留下一首交响诗般的杰作,同时让后人更深切地了解古蜀道独特的胜景,引导人们去观赏,去领略。

李白是一个积极浪漫主义的伟大诗人,被誉为我国文坛诗仙。《蜀道难》把神话、幻想和夸张巧妙结合起来,为我们展现了无限广阔的幻想境界和壮丽多彩的形象领域,把蜀道的崇高峻险表现得淋漓尽致。是我们认识青泥岭乃至整个蜀道最真实、最生动、最形象的艺术资料。

元和元年至四年(806—809),山南西道节度使严砺开通了河池即今徽县的洛河漕运,在强敌压境的当时有着十分重要的意义。

河池辖于凤州,凤州、兴州皆属西南道。元和初年,御史大夫严砺任山南西道节度使,主持开辟了嘉陵江支流洛河漕运200里,自兴州长举县(今略阳白水镇北),直达河池栗亭。开辟漕运的目的是“通漕以馈成州戍兵”。

建中四年(783),唐朝与吐蕃结盟后,“凤州西尽同谷”为唐戍守,东成州为吐蕃所辖。成州治汉源,同谷即今成县。成州失陷后曾将行州移于同谷西境泥功山。唐朝在成州的同谷集重兵戍守,以御吐蕃东犯。戍兵所用军粮经由陆道运输,不可稍有怠慢。于是,开辟洛河漕运以解国家西境安全之急。据《兴州江运记》记载,当此之时,唐军“岁备亭障,实以精卒”,千军万马屯集山峦之中。然而,“以道路险阻,兵困于食,守用不固”。兴州通往成州的栈道是从长举过青泥山,沿白水峡而上,经大河、小河至栗亭抵达成州的。其栈道“崖谷峻隘,十里百折,负重而上,若蹈利刃,盛秋水潦,穷冬雨雪,深泥积水,相辖为害,颠踣腾藉,血流栈道,糗粮刍藁,填谷委山,牛马群畜相藉物。”这样的栈道有300余里,“运夫毕力,守卒延颈,嗷嗷之声,其可哀也。”洛河栈道是很难担当运送军粮重任的。

疏导洛河的工程是浩大的。先是“即山僦功,由是转巨石”,清除两岸和江中巨石,“仆大木焚以炎火,沃以食酰,摧其刚坚,化为灰烬。”然后,“乃辟乃垦,乃宣乃理,随山之曲直以体力,顺地之高下杀湍悍。”最后,“决去壅土,疏导江涛”。水运开通之后,只200里,舟船行在水上,“雷腾云奔,百里一瞬,既会既远,淡为安流,蒸徒讴歌,枕卧而至。”于是,“兵困于食,守用不固”的问题得到彻底解决,“戍人不虞,专力待寇”。《兴州江运记》曰:

兴州之西为寇居,岁备亭障,实以精卒,以道之险阻,兵困于食,守用不固。公患之曰:“吾尝为兴州,凡其土人之故,吾能知之。”自长举至于青泥山,又西抵于成州,过栗亭川,踰宝井堡崖谷峻隘,十里百折,负重而上,若蹈利刃,盛秋水潦,穷冬雨雪,深泥积水,相辅为害,颠踣腾藉,血流栈道,糗粮刍藁,填谷委山,牛马群畜相藉物。故运夫毕力,守卒延颈,嗷嗷之声其可哀也。若是者绵三百里而余。自长举而西可以导江而下,二百里而至,昔之人莫得知也。吾受命于君,而育斯人,其可己乎。乃出军府之币,以备器用,即山僦功,由是转巨石,仆大木焚以炎火,沃以食酰,摧其坚刚,化为灰烬。畚锸之下易甚朽坏,乃辟乃垦,乃宣乃理,随山之曲直以体人力,顺地之高下以杀湍悍,厥功既成,咸如其素。于是决去雍土,疏导江涛,万夫呼,莫不如志。雷腾云奔,百里一瞬,既会既远,淡为安流,蒸徒讴歌,枕卧而至。戍人无虞,专力待寇。

该文本来是一篇功德碑,记严砺任职期间的政绩。上段记刊山导江之事,下段记严砺在任上的德政。刊山导江是关系国家防务的一件大事,是严砺最大的一件德政。唐代著名散文家柳宗元为其撰文,该文的历史价值和文学价值很高。

柳宗元是唐宋八大家之一,他的山水文章最富创造性,被誉为刻画山水的能手,突出特征是高洁、幽邃、澄鲜和凄清。《兴州江运记》,犹如一篇优美的散文,文笔秀美清新,语言形象生动,短短数语就将山道的险恶与刊山导江的艰难以及舟船行进之快捷形象逼真地表现出来,如图画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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