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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一个是地质学上有名的竹状节理带。火山岩浆喷发之际,与海浪相互作用,火山岩冷却形成竹节形状。万千石质的竹节,从海底拔地而起,蔚为壮观。

一个就是城山日出峰。日出峰,本是海边一个火山口。口内,早已植物覆盖,成为一片草原。而火山口四周,巨石环列,从高空看下来,火山口俨然一个皇冠形状。小型景观,也还精致。

导游介绍说,济州岛古来土地薄瘠,岛民种田之外,多赖渔业为生。男人出海撒网,女人则在近海处潜水捕捞。久而久之,济州岛上就有了一种特殊的女性职业行当:渔女。

迫于生计,渔女都是自幼学习潜水。日久天长,功夫因而深厚。其潜水深度、下潜时间,便是受过正规训练的男性潜水员都甘拜下风。

海面上有白色漂子,助渔女返归海面寻认目标。为减少往返,尽量采捞,渔女往往要在水下坚持到极限时间。深海寒冷,冻人发僵,渔女们有一个传统技艺:

憋一泡尿下海,当冷极寒极,开始排尿,用尿液的温度来暖身。一泡尿,要分三次排解,以便赢得更多时间。

而今,韩国经济腾飞日久,年轻一代读书求职机会多多,女孩子们早已不再选择渔女生涯。别具风情的济州岛渔女,后继乏人。据称,岛上还在坚持潜水捕捞作业的,全剩了一些老太婆。最年轻的,也已年届五旬。

从火山口朝海面望下去,附近海面只有三五个漂子。

而游览程序紧迫,渔女也都老迈,大家都没有提出到海边参观。渔女生涯,定有许多珍奇,无从得知也。

28、峡江纤夫

长江流域,航运始终发达。急流险滩,过去非机动船时代,必须依赖纤夫的人力。纤夫们,寻常是全身赤裸。一者,衣物短缺,水蚀易坏;二者,万一落水,免得衣服拖累,增加风险。如今,机动船替代了木船,纤夫职业消失。裸体劳动,那原始野性的风景不再。电视上模仿扮演一回,演员们晃动了大白屁股,一看就是伪造的赝品。

29、黄河船夫

黄河航运,也曾经有辉煌年代。至少在清朝,国家版图统一,黄河上游下游航运得以贯通。宁夏的荞麦、滩羊皮船运来山西,老船工们记忆犹新。过壶口瀑布,木船必须上岸。骡马车辆,将货物拉运越过壶口;木船,则依赖人力畜力,陆地搬运。所以,当年壶口瀑布一代,有“旱地行舟”的雄壮景观。

除了沿河航运,黄河上还有许多古渡口。仅山陕交界的黄河段,着名的渡口就有河曲西口渡、柳林碛口渡、河津龙门渡、永济风陵渡等等。在这些连通两岸的渡口,过去拉客载货的船工,也一律赤身露体。便是大闺女、小媳妇要坐船过河,船工们也全无避忌。水急浪高,人命关天,船工们早已进入忘我的工作状态。有谁羞涩难堪,那只是谁的心态问题。

山西河曲县,鸡鸣三省之地。县城正北十数里,黄河河心里有万里黄河上唯一居住人口的岛屿——娘娘滩。滩上人们要来岸上,河曲与河北面内蒙准噶尔旗之间人民过往,还在依靠摆渡。县城正西,与陕西府的墙头镇隔河相望。依照古老的协商定约,这儿的渡口由墙头镇船工经营。

娘娘滩渡口,与墙头镇渡口,如今都换了机动船。船只靠岸,船上要渡汽车之类,船工也要下水扛了船帮稳定船体。时代不同了,船工们不再赤裸,挽了裤腿下水罢了。

至于黄河沿岸其他渡口,由于公路铁路大桥的修建,摆渡失去了作用,曾经繁荣千百年的渡口文化消失殆尽。当然,古人选择渡口,对水文地质多有了解。一般说来,渡口那儿,水势相对平缓,两岸距离也往往最短。所以,如今的铁路桥、公路桥,多半建造在古渡口。

30、否认

在电视剧《兄弟如手足》当中,我写过这样一段对话。打工的银河回村,与歪牛闲聊。

银河:歪牛,这盒子烟,你装起!

歪牛:银河,你这次回来,不说你们老板那“官话”啦?

银河:嘿嘿,那官话,你无非难道就听不懂!比如“承认”,咱们就说承认;城里人,人家说“否认”!你说拗口不拗口?“我说无非歪牛哇,你真是难道干得不错哇!我们固然是要否认你的啦!”所以,我扔给你一盒烟!

歪牛:好狗日的,是拗口!你给了伙计一盒烟,伙计一定否认你!还不如就说“承认”哩!

农民,村里人,语言极其丰富生动,但也相当口语化。过于城市化、书面化的语言,即便很常用、很普通,至少在山西农村难以流行。

比如“否认”,老乡们口语里极少使用,大家平常是说不承认、不赞成。个别人新潮一点,也说否认,意思却完全理解反了。某某人真是个好人,谁也得否认人家!久而久之,以讹传讹,否认就干脆当成承认来使用。乃至下乡干部做报告,也必须入乡随俗,“今年村里收成不错,大家高兴,这谁也得否认!”不这么讲,农民不接受。

31、坚壁清野

来自乡村以外的语言,一旦被广大农民接受,就像活化石一般被保存起来。

比如抗日战争年代,有“坚壁清野”一句号召。坚壁,是说建造工事加强防御;清野,是讲将野外庄稼收割完毕,清理干净。但整句话,农民理解成把东西藏起来,不给鬼子发现。除了描写抗战,坚壁清野一词一般不再使用。倒是农民口语中还不免使用这一词汇。媳妇偷了一块馍馍,婆婆会数落:人家把馍馍坚壁起来啦!

32、垃圾

即便以讹传讹,错误使用,但只要成了规模,谁也奈何不得。

垃圾二字,正确读音该是“lèsè”。港台地区依然坚持这么读。而大陆十三亿人民都念成“lājī”,天王老子都没有办法。

马尾提豆腐,尾最早读“yi”。民间口语还在坚持古老读法。比如遗产之遗,作馈赠讲则读“weì”。一字两音,唇音舌音之分罢了。

33、酸甜苦辣

中央台开心辞典节目,有一次提问:苦与甜,味感在舌头的什么部位。选手思索半晌。其实,最善烹调、最讲究吃喝的中国人,对味觉极其敏感。酸甜苦辣,四字的读音早已透露了个中秘密。甜字在口腔舌头什么部位发音,甜感就在什么部位。

而且,“酸甜苦辣”四个字的声调,恰是汉语四声。

34、王八各庄、野驴各庄

河北村庄,叫“杨各庄、李各庄”的十分普遍。三十年前,我当工人的时候,在某同事家里看见一个信封,地名一栏尤其有趣。原来是同事老家来信,老家河北宝坻县王八各庄公社野驴各庄大队。

忍住笑询问,同事详细解释道:王八两字,其实是王卜;庄上有王卜两姓,立为庄名。书写潦草,成了王八。至于野驴,本是耶律,老乡写白了。宝坻地处河北内蒙交界,辽代契丹国姓耶律,或者有成了村名的可能。

至于杨各庄那个“各”字,不过是“家”字的别音。

35、死姓完颜生姓金

参与走马黄河的陕西作家红柯曾给我介绍:他的家乡宝鸡附近,有个村庄的老百姓都姓金,但在去世后灵牌书写、家谱登录,一律归姓完颜。

完颜,系女真金国的国姓。历史上宋元合击,灭亡金国。女真民族沿黑龙江东去,于明代复兴而为后金;为避免汉人反感,又改为清。

红柯所言,或者是金国孑遗。

36、韩国观音

从济州岛飞釜山,然后乘大巴奔古都庆州。

韩国少见高山,沿途矮山丘陵绿松红枫覆盖,绿化极好。田野里已经收割罢水稻,稻草都已打包,方正的白色包裹均匀散布在田野里。机械化程度相当高。

韩国历史上的“三国”,是为新罗、百济、高句丽。新罗国的首都,在朝鲜半岛南部的庆州。庆州作为千年古都,已申报为世界文化遗产。

庆州民居建筑,飞檐歇山,颇具唐风。其华丽宽敞,与济州岛上茅草民居有天壤之别。

庆州佛国寺,始建于唐代。虽然历代重修,但依然保持唐代风格。

游人若要进大殿就近瞻仰佛像,须得脱去鞋子。还要布施一万韩元以上,记名于功德簿,以资助遗产保护。韩元一万,大约人民币八十。

我花了一万韩元进入佛殿,主要是想就近看看观音佛像。

这儿塑造的观音像,与其他所有佛像一样,是画胡子的。胡子逞螺旋状,黑黑的,在金装佛面上十分醒目。

观音本来是男性。但在中国,观音早已化身为女性形象。更见其慈悲,更利于和女性信徒沟通。

庆州佛国寺观音长胡子,第一当然是保持了古代传统不使走样。第二也许是韩国妇女地位始终低下的一种折射反映。

37、泰国佛像

1989年,我曾经到过泰国。泰国全国有寺院两万多所,首都曼谷即有宏伟寺院六百所。

中国的佛像,形象介于男女之间,雄伟中不失慈悲。而泰国佛像,全然女性化,胸部特征尤其突出,乳房高耸,断然女性。泰国人与我国傣族同种同源,崇拜女性始祖,有母系社会孑遗。我佛慈悲,要度尽众生,而且善于入乡随俗,与各地文化逐渐水乳交融。

佛教文化,其兼容并包、随俗变通,与中国古代文化特征有异曲同工之妙。佛教最终在中国发扬光大,绝非偶然。不若有些宗教,唯我独尊,将其他信仰一律斥之曰异教。它们在中国一直未能成为主流宗教,有其深刻的原因。

唯我独尊的西方文化呈席卷全球之势,这种文化霸权主义、语言帝国主义,最终能否一统天下?我持强烈怀疑态度。

38、韩国兵役

由于南北分裂的局面,韩国要与朝鲜保持均势,兵备不敢松懈。所以,法律规定,韩国男子到年龄人人都要服兵役。皇亲国戚,公子阔少,任何人概莫能外。

据说,某总统的公子称病开具假证明以逃避兵役,成一时丑闻。

围棋名将李昌镐、李世石,打入世界围棋比赛的决赛,才能免除兵役。而此一特殊待遇之取得,须经过全国议会通过议案,最高法院形成法律条文。

亚洲四小龙的崛起,不仅是经济的大发展,而有更实质的制度更新。

39、太极旗

虽韩国人自称,他们学习西方、走上现代化,但并没有完全抛弃传统。在局外人看来,他们保持东方文化传统方面,确实也比我们做得要好。

韩国国旗,中间画一个太极,四周是八卦图形。我特别注意了旗子的正反两面,图案一样都是八卦中选了四卦,天地水火,即乾坤坎离四卦。

《封神演义》上讲,商朝灭亡,纣王的兄长(一说是叔父)有微子、箕子,箕子远走朝鲜。所谓箕子,箕者,棋也。而箕,用黑白石子来表示阴阳,与伏羲八卦符号同宗同源。韩国人崇奉太极文化,不知与箕子有无渊源关系?可惜导游懵懂,我们也没有机会讨教知情的大方之家。

40、泰国人出家

与韩国男子人人当兵相仿,泰国男子却是人人要出家。

男子,到十四岁,一律要就近到寺院正式落发出家。寺院里,不仅学习佛法戒律,同时学习天文、术算、医学等等。出家,成为青少年男子受教育的过程。一般出家三年,然后还俗,读书、成家、工作。

泰国寺庙,都不起火做饭,僧人们三餐都要外出托钵化缘。客观上,因为家家都有子弟在寺院,所以寺院周边人家每餐都会多预备一点饭食。和尚们都能讨得食物,而世俗人家也得到了布施的喜悦。

既然是化缘充饥,和尚们也就不便挑拣食物,无法坚持素食。

我国牧区的喇嘛,由于当地食品结构,也只好吃肉。佛法变通,例证多多。

泰国近年,有富家子弟读书经商忙碌,多做布施而出家个把月的;甚至有花钱雇了替身,到寺院替代自己修行的。这样的变通,不知如何评价。

41、地铺

日本、韩国,不仅吃饭用筷子,睡觉也一直是地铺榻榻米。房间面积以“坪”为单位,正是一块榻榻米的大小。

中国在唐代以前,恐怕也是睡地铺。所谓卧榻之侧,所谓席地而坐,有其由来。但中国人更善变通,有床来卧,高枕无忧,便不再坚持睡榻榻米。

古人如何席地而坐?我们还得到韩国、日本去体验。

中国古代的相扑是怎么回事,还得请日本相扑家来表演。

地分南北,寒暑有别。南方潮湿而北地寒冷,床与炕,到底比榻榻米更适切睡卧。

韩国地处北温带,所以要在榻榻米旁摆放火盆来取暖。

如今,则采用了电热水暖等办法。水暖,是在地铺下铺设铜管,烧了热水来循环。

韩国、日本,女士大多腰长腿短,小腿粗壮难看,据说与祖辈自幼跪坐有关。

42、床前明月光

床前明月光,疑似地上霜。

给小学生讲唐诗,寻常出错。

月光或者可以照到床前,而假如是睡眠之床,卧室地下怎么会怀疑有了白霜呢?

李白所说之床,实在是所谓胡床。可以随处搬动,利于坐卧休息。

胡床后来发展变化,成了替代榻榻米的睡床。但那时代应该在李白之后。

我们家乡,板凳、条凳,百姓依然称作“床子”。

43、天主教的韩国

据介绍,韩国如今30%的人口依然信仰佛教,而竟有70%人口改信天主教,让人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而尽管如此,惟我独尊的西方文化圈,仍然将韩国划在圈外。

大家一定都能注意到:在中国,伊斯兰教的清真寺,其建筑风格与中国庙宇基本相近。这里当然不能排除伊斯兰教韬光养晦、避免宗教屠戮的原因,但也体现了伊斯兰文化与东方文化某种程度的融合。

唯有天主教的教堂,其尖顶高耸挺立,欲要刺破青天,与中国传统古建筑的雍容气派格格不入,破坏着整个大地景观的和谐。毫无疑问,这也完全反映出西方列强的强势地位与骨子里的傲慢。

44、四爪龙

到汉城,参观了如今的总统府青瓦台和原先的王宫景福宫。

韩国有青瓦台,朝鲜有万景台。所谓台,好比钓鱼台、凤凰台,是带有隆重意味的地名称谓。

青瓦台紧靠景福宫。景福宫是朝鲜最末一个封建王朝的王宫。宫门广场上有古装卫队巡行换岗的表演节目。末代李氏王朝立国于明朝初年,官兵服饰与明朝接近。王宫勤政殿前则次序立有石桩,分别刻着从“正一品”到“从九品”字样,是当年各级官员叩拜皇上的标记处。中国的故宫,当年太和殿前举行朝拜典礼,则是摆放铜制的“品级山”。

景福宫之所以称作王宫而不是皇宫,因为当时朝鲜乃中国明朝的藩属国,只能称王,不可称皇。故而,朝鲜王的服饰、銮驾虽然也装饰了龙,但那龙仅有四爪。

与其臣服落后挨打的旧中国而灭亡,倒不如臣服船坚炮利的西方列强而图强——小国图谋自救,情势使然。然欤非欤?

45、榆林民谣

到哪山,唱哪歌。老百姓说,十里之外乡俗不同。

陕北榆林,过去是拱卫西北的边防重镇。驻兵戍守,商旅集结。在男性相对集中,“性”需求相对旺盛的条件下,青楼妓馆曾经畸形繁荣。

嫖客或者相熟的朋友,有时调侃榆林女子,说她们寡廉鲜耻而欠贞节;也许竟是几分同情,叹惜她们好端端的何必要做皮肉生意?

榆林女子理直气壮反驳申辩:

榆林城,四面沙,

不卖笑让我吃什么?

46、河曲保德州

晋西北河曲保德,是山西的民歌繁盛地之一。

自清朝初年朝廷允许开边,河曲保德紧靠内蒙,得风气之先,大量男子走西口、闯草地。于是,就出现了“耕了人家的地、荒了自己的田”的尴尬情形。生活贫寒,妇女旷闲,民风不免疏阔,女子甚是风流。一首经典民谣这样说:

河曲保德州,十年九不收。男人走口外,女人卖风流。

建国后,有关部门“抢救”民间文化,搜集整理民歌民谣,嫌其不雅,便改成了“男人走口外,女人解裤带”。后又变成了“男人走口外,女人挖苦菜”。

这样的抢救,如此的擅改,无论动机多么美好、理由多么堂皇,令人断然不能恭维。好比女红卫兵干涉公鸡压蛋,“革命”得够可以,原来是破坏自然、大煞风景。用一句俄罗斯成语来说,那是“熊的服务”。

47、熊的服务

借助翻译文学,我们知道了国外也有许多精彩成语。

一头熊,见主人脸上落了一只苍蝇,劈面便是一掌。是为熊的服务。

还有“下礼拜四的雨”,是说不可指靠的许诺。也很生动。

48、五台民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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