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 谢文垣和老根叔刚到上海大戏院,戏院办公室主任就上气不接下气地跑来,“谢会长,刚才霞飞路公馆打电话来,说夫人在公馆自己的房间里自杀,现在已经送去医院抢救了,你们赶快过去吧。”
谢文垣和老根叔转身赶往医院,他们到了医院,谢文垣三步并着两步朝抢救室跑去。赵健飞、贤叔和馨茹等都在医院抢救室的门口站着,见谢文垣和老根叔来了,赵健飞手抖着说:“你妈正在抢救,大夫说,已经太晚了。”
“爸,我妈怎么会成这样?”谢文垣喊叫着。
赵馨茹哭着扑在谢文垣的怀里嚎啕大哭:“文垣,妈太可怜了,妈是服了毒药。”
赵馨茹的痛哭又一次惹得大家流下了眼泪。贤叔走到谢文垣的跟前,悄悄地把于淑仪生前写好,邮寄给他转交的一封信交给谢文垣。
“文垣,这是夫人留给你的信。”
谢文垣小心翼翼地从贤叔手中接过信,把信迅速装在衣服口袋里,然后搀扶着馨茹坐到走廊的椅子上。
“馨茹,你现在是有身孕的人,不要太过度地悲伤,这对肚里的孩子很不好。”
此刻办公室主任刘泳正在大戏院等总经理林平,他见林平开着车过来了,急忙迎了上去,说:“林总,谢会长已经来过了,赵公馆那边来电话说,夫人自杀被送去医院抢救,谢会长他已赶去医院。”
林平一听,他掉转车头赶往医院去。他到了医院急诊抢救室的门口,看见赵健飞和贤叔已经在那里坐着,谢文垣和赵馨茹在他们的对面坐着,赵馨茹还在伤心地流泪。
“赵先生,夫人她怎么了?”
谢文垣走过来对他说:“阿平,夫人已经走了。”
“走了?这日子过得好好的,怎么就走了呢?”
谢文垣叫林平和阿湃开车把赵健飞、贤叔、老根叔和馨茹他们先送回去休息,叫林平招呼好爸爸,不能让他再出什么意外,他在医院里等着把夫人的遗体送去太平间以后再回去。赵馨茹说什么也不愿离开,她要在医院里陪陪妈妈,不能把妈妈一个人撇在医院里,谢文垣担心馨茹的身体,强行将她扶上车。
阿湃开车刚把赵健飞他们送走以后。抢救室的医生把于淑仪的遗体推出来准备送去太平间。谢文垣看见妈妈被推出来,看到妈妈那平静的面容,他伤心地痛哭起来。
“妈妈,您为什么要这样做啊?您心里有话为什么不对文垣说呢?难道文垣都不值得您信任了吗?妈妈,您叫我如何是好啊?”
谢文垣越说越伤心,悲痛欲绝的泪水流个不停。他满面泪痕地坐在太平间外面的椅子上,从包里拿出于淑仪写给他的信,他看了看信封上的字迹,确实是岳母的亲笔。他怀着好奇的心情阅读于淑仪给他的信。
文垣:
我的好孩子。妈就要走了,在走之前妈给你留下这封信,请原谅妈妈的不辞而别。
孩子,妈妈跟你爸爸从泰洲来到上海,接受了老沙逊洋行的生意至今,有吃有穿,女儿也快当妈妈了,应该很满足了。但是有件事情让我难以启齿。你贤叔自跟你爸爸做生意后一直未结婚,工作上辛辛苦苦,任劳任怨,尤其对我无微不至的关怀,让我很感动,有一天晚上,你爸爸不在家,我又有点不舒服,你贤叔来伺候我,我一感动,没控制住,后来我们就那个了,虽然就一次,还是有了馨茹。我害怕极了,至今他们俩人都不知道。但妈从此落下了心病,多少个日日夜夜,妈都是泪流不断。妈妈总担心这事暴露,妈妈是表面风光,心里累呀。在我走之前,我想这件事应该让你知道,但为了妈妈的面子,妈妈求你不要告诉任何人,包括馨茹。
馨茹遇到一个能爱她关心她的你,这下我真的可以放心地走了。遗憾的是,妈看不到你和馨茹举行婚礼的那一天了。因为妈不便参加你们的婚礼,妈有些尴尬。文垣,不管今后的局势怎样,你一定要答应我照顾好我唯一的女儿,拜托了。
文垣,在现今国难当头的时局下,我很担心你们的安全,广大抗日军民浴血奋战,我相信胜利最终肯定属于我们。但战争使我国经济、社会都受到了极大的破坏,我希望你把生意做好,多苦点钱继续支援前线。如果到了你们已经在上海生活不下去的时候,可以去法国里昂,妈妈有一个亲弟弟在法国里昂,他现在法国里昂一家电厂当厂长,你和馨茹可以带着孩子去法国里昂找他,我已经给他们去过两封信了,舅舅和舅妈都希望你们过去。你舅舅在法国里昂的详细地址我已经给小南了,如果你和馨茹决定要离开上海去法国的话,你叫小南把法国里昂的详细地址给你们。
最后妈妈希望你和馨茹幸福!
母亲绝笔
即日
谢文垣看完信,含泪拖着疲惫的脚步和林平回到了公馆。谢文垣回来后就软躺在沙发上,见屋里冷清清的没有一个人,就去敲书房的门,这时贤叔走出来说:“老爷身心受到很大的打击,心脏有些不好了,吃了药正在书房沙发上躺着,让他休息一会。”
“贤叔,对不起,打搅了。”
“没什么。”转身对林平说:“阿平,你到厨房弄点吃的。”
“谢谢贤叔。”
林平去厨房盛了点菜饭端到餐桌上,走到沙发跟前喊着:“文垣哥,您吃点东西吧,都一整天了。”
“我心里很难过,吃不下。”谢文垣有气无力地说着。
“文垣哥,你可不能倒下,赵会长心脏病又发了,这会儿吃了药正在书房里躺着,贤叔和老根叔在书房里陪着,快起来吃点,补充点体力。”
贤叔和老根叔陪着赵健飞在书房里呆了好半天不出来,林平就盛了热粥去书房安抚一下赵健飞吃点。这时小南从楼上的房间里出来。见谢文垣已回来,她小心翼翼地走下楼来问道:“谢先生,您吃了吗?”
“还没呢,我这就吃。”
谢文垣随便扒了两口就去楼上的房间里。赵馨茹见谢文垣推门进来,她跑过来双手使劲拽着谢文垣的手伤心地又哭起来。
“文垣,我好想妈妈,我好想妈妈呀。”
“馨茹,我知道你很难过,难过就哭吧,哭完了就别哭了好吗?因为你哭了好半天了,妈不是也没回来吗?你肚里怀着孩子,你这样拼命地哭,孩子也跟着哭,你这样对孩子的成长不利。”
赵馨茹情绪激动地坚持要去医院看妈妈,陪妈妈说说话,谢文垣不让她去,她拉开房门就往外冲。谢文垣急忙去拉她,结果没有拉住,赵馨茹踩空楼梯,天昏地暗地从楼上滚到了楼下。谢文垣见状,不顾一切冲下楼去,把滚下楼去的馨茹从地上抱起来的时候,发现她昏迷不醒,再一看下身已经流血了,谢文垣发疯似地大喊起来:“林平,你快点过来帮帮我呀,馨茹昏过去了。”
林平听到喊声,就从书房里跑出来。林平看到这一情景,急忙和谢文垣一起把馨茹扶起来躺在沙发上,这时机灵的小南跑出去叫阿湃把车开过来送小姐去医院。
赵健飞和贤叔老根叔听到谢文垣的喊声,赵健飞支撑着从书房里出来看到这种情形,赵健飞头一歪也昏了过去。贤叔和老根叔赶紧把昏过去的赵健飞扶到另一个沙发上躺着。老根叔不停地喊着:“健飞哥,您怎么了?健飞哥,您怎么了?”
谢文垣和林平贤叔老根叔把已昏过去的赵健飞和馨茹一起送进了医院里。
在医院,大夫给赵馨茹检查了一下对谢文垣说:根据您太太的流血情况,今晚要留在医院观察,您别着急,我们已经对您太太的流血做了特殊的用药处理。”
林平正在楼上赵健飞的病房里看护着。大夫为赵健飞实施了紧急抢救,总算安定下来。大夫给赵健飞挂上了液体,老根叔走到床边,看着双目紧闭的赵健飞,他心疼地说:“健飞哥,淑仪嫂子刚走,您可不能倒下啊?。”
楼下的病房里,谢文垣呆呆地看着脸色苍白的赵馨茹,他心如刀绞。一个大夫走进病房来对他说:“先生,请您跟我到办公室来一趟。”
谢文垣拖着疲惫的身子来到大夫办公室,大夫对他说:“先生,你太太肚里的孩子有可能会流产,我们虽然对她采取了强力止血措施,情况还是不太好,您要有充分的思想准备,因为您太太的身子骨实在是太虚弱了,我们保证不了你太太肚里的孩子能不能保得住,我们尽力吧。”
谢文垣哀求大夫首先想办法保住大人,孩子实在保不住就算了。
身心疲惫的谢文垣从大夫办公室出来以后,他那沉重的双脚已经提不起来了。他精神恍惚地走到医院的走廊上,双手蒙着脸伤心地流着眼泪。此刻,他真想念在北平的妈妈。
“妈妈,我现在才真正地体会到离开了您,儿子实在是太难了,难得不能为自己最爱的女人做任何事情。妈,我告诉您,馨茹肚里的孩子有可能保不住了,那可是我的亲骨肉啊,我不希望是这样啊。”
谢文垣伤心的泪水一直洒到馨茹的病房门口。这时林平从赵健飞的病房里出来找他,看到痛不欲生的谢文垣,他走过去安慰着:“文垣哥,您要坚强一点,您可不能倒下,有好多事还等着您呢,赵先生已经醒过来了,您过去看一眼吧。”
谢文垣擦干脸上的泪水,叫林平帮他看护一下馨茹,他赶紧跑上楼去推开病房的门一看,赵健飞奄奄一息地躺在床上,谢文垣轻轻地走到病床前说:“爸,您醒了。您一定要好起来,我们离不开您呀。”
赵健飞目无光泽地望着谢文垣,眼角的泪水流了下来。贤叔急忙从包里掏出手绢递给文垣轻轻地替他擦去。
“文垣,爸有话对你说。爸要去找你妈妈了,爸欠你妈的实在太多了,爸要去还给她。馨茹和这个家就交给你了,你一定要把这个家支撑下去啊。”
赵健飞有气无力断断续续地对谢文垣说着。
“文垣,现在馨茹她怎么样了?我想去看看她。”
“爸,您好好地躺着,馨茹她没事的,您放心吧。”
“文垣,如果我走了,你一定要帮我照顾好女儿,拜托了。”
“爸,我不许您说这种话,您会好起来的,放心吧,馨茹已经没事了,您就好好地在医院治疗。”
谢文垣叫贤叔和老根叔先回去休息。谢文垣下楼去守护馨茹,他叫林平来看护岳父。他说:“阿平,真是太难为你了,今晚你和我就在医院里了,贤叔和老根叔年纪大了,我已经叫阿湃送他们回去休息。”
林平看到谢文垣极度疲惫的样子,紧紧地握着他的手说:“文垣哥,我们是好兄弟,我永远都是您的兄弟,您的事就是我的事,您现在处于最困难的时候,兄弟我怎么看着会不管呢。”
谢文垣紧紧地抱着林平说:“好兄弟,辛苦你了。”
林平去守护赵健飞。谢文垣回到馨茹住的病房,他慢慢地走到窗前,看着窗外一片漆黑的天空。他想赵健飞从泰洲来到上海辛辛苦苦挣来的产业真不容易,林平说得对,他不能倒下,商会还有那么多的事情还等着他。他发誓,一定要继续打拼下去才对得起死去的亲人。正想着,一护士小姐走进来喊道:“先生,我给病人量个血压和体温。”
护士小姐很麻利地把馨茹的衣服袖子卷起来量血压。
“小姐,我太太的血压怎么样?”
“血压正常,高压117,低压72,还好。放心吧,再量个体温看看。”
护士小姐一边说着一边把体温表递给了谢文垣。
“先生,你把体温表给她塞在腋下就行了,十分钟后送到护士办公室来。”
护士小姐说完就离开了病房。十分钟很快就过去了,谢文垣从馨茹的腋下把体温表取出来急忙送去医生的办公室。
“护士,请您看一下体温表。”
护士小姐从谢文垣的手中接过体温表看了看,笑着对他说:“先生,目前病人的体温正常,今天晚上要继续注意一下病人的流血情况,但愿能止住。”
“护士小姐,我能不能问你一个问题,如果明天我太太不再流血了,是不是就可以出院了?”
“先生,你太太还处在危险期,即使不出血了,也不可能马上出院的,还得观察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