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梁柱：“你兜兜里刚刚有了几个钱，就这么烧包啊！这平房干净大方，也清静安全。大伙一齐住多好，你韩二龙日能啥？这地方就把你放不下？
郝图点上一支烟，走过来劝韩二龙：“我说韩家小子，咱一起出门，就得一起行事嘛！柱子精打细算，给大伙租了这平房，省下钱了他自个能拿去？凡事要讲良心，他为了咱们，咱们总得要一心跟着他，拥戴他嘛！再说了，你娃娃攒下钱，还要娶媳妇盖房哩，有大用场哩！就为了自己住的阔气，浪费那多钱有啥意思嘛！”
韩二龙颇为不服地向郝、张二人扮着鬼脸，自感没趣地说：“行啦 行啦！我说不过你们，我也不往平房里住。我就地打铺，天当房，地当床，图个不生闲气咋样？”说完便仰卧半躺，双脚扭摆，又从怀里掏出一沓崭新的人民币，在那里哼哼唧唧的点票子。
张梁柱见其他人收拾停当，聚到院子，便郑重其事地给大伙拱了拱手，提高嗓音说：“托各位的福，我们总算安全返回了昆仑城。我的意思是，咱先在这里休整几天，再考虑下一步怎么做。今天晚上嘛，我慰劳大家，请大家一起下馆子吃饭，喝喝酒，算是由我请客，以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咋个样？
众人鼓掌，齐喊一声好。只有韩二龙嘴里打着哼哼。
张梁柱瞟了韩二龙一眼，又看了看众人，继续说：“大家拥护我，我高兴。我有信心把大家拧成一股绳，把劲往正路上使，把钱往正路上花。这么着吧，为了安全不出麻烦，吃晚饭前，咱先集体到银行去，各自把各自的现金都存起来，换成支票，以防不测。然后，咱再消消停停地吃菜喝酒，怎么样？”
“好！”大家一起欢呼。
队伍出院门，韩二龙跟在最后面，盯着赛木儿的背影挤眉弄眼。
夜。昆仑城繁华区街道，灯火辉煌。
某豪华酒楼豪华包间里。酒桌上已摆好了精致的美味、酒水、名烟等。韩发财西装革履，完全换了一个人。他抬腕看了看表，嘴角露出一丝笑意。
有敲门声。韩发财向门口走去，拉开门。门外出现了同样是西装革履的荆巨谋。
四目相对。
韩发财：“您一定就是荆总经理哪，请入座、入座。我韩某人静侯多时了。幸会啊！”
荆巨谋：“陌生人请我吃饭，我犹豫再三，还是来了。可我也明白，你一定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才约我来这儿的。”
韩发财：“荆大哥到底是荆大哥。痛快、豪爽！一开口说话就让人觉得可亲、可交。好！大哥在上席，先受兄弟一拜。”（作揖）
荆巨谋：“这可就怪了。彼此身份不明，就先拜八字。你这不是成了旧社会那些跑江湖的人了吗？”
韩发财：“荆大哥别见怪、别见怪。我虽说性格上是个粗人，可肚子里的墨水还是有一些的嘛！给大哥拜，是因为我敬仰大哥的为人。当然了，还有大哥的仪表风度。”
荆巨谋：“你可是越说越远了。咱们非亲非故、又素不相识。一落座你就给我戴了这么多高帽子。说实话，我承受不了。”
韩发财：“荆大哥到底是官场上的人，谦恭有礼，肚明心亮。这越发让小弟我敬重你了。来来来！咱先干一杯国酒茅台，再慢慢叙谈。”
韩举杯敬荆巨谋。被摆手拒绝。
荆巨谋：“不明不白的酒，喝了是要肚子痛的。咱明人不做暗事。你把话说清楚了，亮了底牌，咱再看是不是需要喝这个酒。”
韩发财：“好！真是痛快、痛快！我佩服荆大哥这样的谈话方式。这样吧，我一步到位，把话挑明，您耐心听完，不要动气。荆大哥总得给我这个面子吧！”
荆巨谋：“好吧，你尽管讲。”
韩发财：“我知道，你们黄金工作队已经给公安上报了案，一定要把昨晚上闯关的大卡车查清楚。不瞒荆大哥，那个闯关卡车上就有我韩某人。今天，我备酒约您来，就是要谈清这件事。”
荆巨谋：“好啊好啊！你有悔罪表现，这事咱可以从轻处理。这样吧，你把昨晚上闯关的人全都招集到一块，明天上午十时全部到黄金公司交货领款。咱就当闯关的事情没有发生，怎么样？”
韩发财：“这……这不行！”
荆巨谋：“嘿，你这还真把我搞糊涂了。说你不讲道理，你今天专门约我谈闯关的事；说你讲道理，又不愿意去公司交货。你到底想干啥？”
韩发财：“我想与你荆大哥私了这事。”
荆巨谋：“我干的是公家的差事，拿的是公家的工资。你呢，犯的是公家的事儿。怎么能跟我私了呢？”
韩发财：“不能私了，那好办。咱们喝完酒各走各的人，就当互不认识，咋样？”
荆巨谋：“跑了和尚跑不了庙。告诉你，你们的汽车牌号我们记下了。正在细查，你们能跑哪去？”
韩发财：“我也实话给你说，那汽车是我们高价雇的。抓住了汽车，你们仍然找不着我们的人。再说，那个汽车早已换了牌号，现在大约已到了敦煌了。”
荆巨谋：“你……你今天找我，就是为了耍无赖么？”
韩发财：“不是耍无赖。是为了跟大哥交个朋友，再给你出点好注意！”
荆巨谋：“……那你告诉我，昨天晚上你们为什么要强行闯关？”
韩发财：“是为了救你一命。”
荆巨谋：“救我一命。笑话。我堂堂的黄金公司副总经理，是国家收购部门，光明正大，需要谁来救我。实话给你说，凡是我们设卡挡住的金农们，都老老实实地按规定交货。麻缠事还没碰到过哩！敢强行闯关，你们算是第一拨。”
韩发财：“你要知道，我们那一拨人马，在山上就病死了好几个。好不容易弄了些金子，大家都疯了。每个人都按走私价算好，能拿三千或五千，回了家，盖房的盖房、娶媳妇的娶媳妇。你想想，你们设卡收购，一下就低出价格一半。车上人早就商量好了，谁敢拦车收购，就打死谁！那些人都疯了，说打死就打死！”
荆巨谋：“他们真敢打人？”
韩发财：“不是打人，而是打死！”
荆巨谋：“我就不信。”
韩发财：“其实你信了，嘴上不软，可以理解。我给你说，干挖金子这一行，从古到今都是豁出命的。我给你说，有一句话叫什么来着？对，就叫“法不治众”。你想想，山上那么多金农，这几年都是因为穷怕了。得了金子，比命还贵重。谁要不了解这一点，谁就是不懂什么叫做金农。”
荆巨谋：“看来，你算是一位土生土长的金掌柜了。”
韩发财：“对啦，我是金掌柜，是自封的。你呢，是金巨头，是国家封的。说白了，咱俩是同行，只是每人站的位置不一样。”
荆巨谋：“你别跟我套近乎。”
韩发财：“不是套近乎，是想帮你。我给你出个注意，有道理了，你采纳；没道理了，算我放屁。怎么样？”
荆巨谋：“你说说看？”
韩发财：“群体式采金，怎么采？怎么收？说难办也难办，说好办也好办。根据我这么长时间的观察、琢磨，唯一的办法就是：以金农管金农、层层管理、强化分工，由黄金公司统一印制采金证，由各路金掌柜统一购买领取，再分发给淘金农民。这样，责任到人，管理有序，一层抓一层。这样的话，你们黄金公司既有效益，也比较省心，更不用担风险。不是一举三得吗？”
荆巨谋：“你……你这个家伙！”
韩发财：“我没有胡说吧？你荆大哥绝对是精明人，你可以把这个思路再充实完善一下，细细地写成报告，向上级部门汇报。你的报告有道理，好操作，他们就会采纳。你想想看，为上级部门制定新的政策做了贡献，他们能不提拔你再升官一级。你升官了，由副总经理改为总经理，兄弟我也会感到高兴啊！”
荆巨谋：“看你这德行，倒好象是一块当总经理的料？”
韩发财：“不敢不敢！兄弟我只能是荆大哥的一条狗，一条能放出去咬人，护卫荆大哥平安的狗。”
荆巨谋：“你他娘的倒算一个人物。”
韩发财见时机已成熟，便将一成色上好的金疙瘩塞到荆巨谋手里。荆稍不自然后，把玩中又归于镇静。
韩发财：“不好意思，不好意思。这玩意象个小金鱼，是我在山上河湾处挖到的。也是上天赐的福嘛！”
荆巨谋：“自然造化太神奇。你说它真象个小鱼嘛？”
韩发财：“这有个说法，叫做“鱼跃龙门”。今天，它算是找到主人了。”
荆巨谋：“这话怎么说？”
韩发财：“干我们这一行的有个说法，小命得食，大命得财，福命得宝。命里没福的人，既使得了宝，也会丢掉的。咱知道自家有财命。但这玩意儿是个宝，预示着官运亨通。你看看，你看看，它在你的手心里不是正笑着呢嘛？”
荆巨谋：“你他娘的，真会说话。”
韩发财：“我不是会说话，而是说实话。这东西，就算是小弟我认识你荆大哥的见面礼吧？”
荆巨谋突然脸色一沉，显出严肃，并郑重地把金疙瘩推到韩一边说：“韩老板，我算是明白了，你这叫做‘欲取之，先予之。’你今天送我一万元的礼，后天就要索取十万元的利。咱身为国家干部，拿了国家的薪水，就要为国家的利益负责。俗话说，吃了人家的嘴软，拿了人家的手软。我荆某人好赖做了二十年的公家事，政策水平，法律常识，为公意识这一套，总该也是吃到肚子里去了。告诉你，是非曲直，孰轻孰重，我心里自有一杆枰。咱交往归交往，公私一定分清。这玩艺儿嘛，你自己留着，我坚决不要！”
韩发财坦然地哈哈大笑，说：“荆大哥的一番话，真让我佩服有加，也更加让我明白了世理，增长了见识。我充分理解荆大哥做为公家人的处事原则与风度。放心吧，我韩发财虽说是个粗人狂人，但与人为善，善解人意还是到位的。我决不做教人为难的事！”
荆巨谋转恼为笑：“这就对了嘛！你把东西收回，咱可以继续聊天。”
韩发财又是一阵哈哈大笑，说：“荆大哥，做为朋友，我有两层意思要给你说明白，一是，我韩某人交友交心，既认了你这朋友，日后无论遇到任何事，决不会有任何对不住人的举动。二是，这个金疙瘩对我来说，是见惯了，玩腻了，有和没有一个样。可你的家人，老婆孩子，亲戚朋友，一定会觉得是个稀罕物，让他们看一看，长长眼福，增加知识，满足一下好奇心，这有什么不好呢？这样吧，放在家里让他们看，等玩得没意思了再还我也行嘛，玩一玩，这有什么呀？”
韩发财把金疙瘩硬是推到荆巨谋手里，荆拗不过，脸上的表情极为别扭。韩发财却是哈哈大笑，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这时黑大汉领着翠花敲门进来。荆巨谋趁势将金疙瘩装进口袋。翠花性感风骚，径直坐到荆的旁侧。黑大汉结实豪爽，坐到韩发财一侧。俩人都是韩的贴身心腹。韩发财一挤眼，他们便轮番向荆敬酒。
黑大汉：“我给荆大哥敬酒。按咱们这儿的规矩，叫做四红四喜。荆大哥一定要给面子啊！”
荆巨谋：“行啊，恭敬不如从命，我喝了！”
翠花：“荆大哥，你能喝他四杯，就该喝我八杯啊。”
荆巨谋：“好啊好啊！女同胞的酒不喝，可不够绅士风度了。不过，我得有个提议，前面的四杯我喝了，剩下的四杯嘛，最好请这位女同胞跟我碰了！”
韩发财与黑大汉同时鼓掌。
荆与翠花碰杯，眉目传情。
韩又向荆敬酒，频频举杯。荆显醉意。
这时楼下传来吵闹声，韩略显走神。
翠花再向荆敬酒，荆已歪向翠花怀里。
韩发财：“翠花，今天把荆大哥陪好，陪到位。我们先下去看一看。”遂下楼。
楼下靠临街窗户的酒桌前。张梁柱、韩二龙等八九个人正聚餐嬉闹。韩二龙责备酒是假酒，把杯子摔了，与服务员吵闹。
韩二龙：“这么明显的假酒，你们也敢上，心也太黑了。”
服务员：“你说假就假了？”
韩二龙：“我喝酒是个行家，一挨舌头就知道。叫你们掌柜的来！”
张梁柱：“二龙，今天好不容易聚一聚。图个高兴，凑合着喝吧！”
韩二龙：“不行！得跟他们论个清白。”
服务员：“好啦好啦，我们掌柜的来啦！”
刚走下楼的韩发财与张梁柱一照面，同时一愣。
韩发财：“是你？”
张梁柱：“你，你是这儿的掌柜？”
众人很奇怪地看着他们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