颤抖的指尖被白云飞握在掌心,看着那双镇定平静的桃花眼,冷清悠慌乱的心神渐渐平定下来。
冷清霄所栖的院落并不远,冷清悠却恨不得直接用轻功。一路上,若不是手白云飞拉着,她真不想去顾忌什么仪态。
“情况怎么样?”
一进屋子,冷清悠便闻到一股淡淡的血腥味。
束手无策的天鹰立刻迎上来,“大小姐,您赶紧去看看吧!换了好几个大夫,都说无能为力。”
事情紧急,冷清悠也顾不得那么多。奔过去一屁股坐在床沿边,看着哥哥青黑中透着死气的脸,毫无起伏的胸口。冷清悠定了定神,深呼吸了一番,才抄起床上人的手腕便开始号脉。
这脉象,怎么与当初白云飞的状况似曾相识?
“怎么了?”
见自家娘子紧蹙着眉头,眼神变幻莫测,一张小脸已是煞白,察觉到她脸上的杀气,白云飞立刻走过去,站在她的身后。伸出手放在她的肩头,无声的安抚着。
“一定是他,一定是那个北辰逸干的。”
“娘子,现在最重要的是救醒大哥,其余的事,等大哥醒了咱们再议,如何?”
“我知道,我一定不会让哥哥有事。”
取下腰间的牛皮袋,冷清悠扯开袋口上系着的细绳,倒出两颗药丸喂进冷清霄的嘴里,又拿出里面的那个木盒子。
赫然便是昨日在喜房外收到的那个,北辰逸送来的礼物。
取出盒子里的那块通体泛蓝,中间隐现出白光的玉牌子挂在冷清霄的脖颈上。冷清悠转过头,冲着候在床前的天鹰毫无预兆的说道:“天鹰,都到了这个时候,你也无需再替哥哥隐瞒了。将你们在浮云岭上发生的事,一五一十的告诉我。”
“这是命令。”
“是。”
当日,在浮云岭上。
他和少爷闯进去的时候,误入了那片红雾林,事先尘逸留下来的解毒丸根本无法抵制红雾林中的毒气。一路斩杀了无数的毒虫毒蛇,最后却迷失在那片林子里,倒下之前,依旧没有走出去。
醒来的时候,已经身在“暗夜”的水牢里了。
泡在水牢里,昏昏沉沉的不知过了几日。因为吸入了毒气,内力又被封住使不出来。那段暗无天日的日子,他们便只能泡在水牢里等死。
不知过了多久,昏暗的牢门终于被人打开,出现在水牢里的却是一个紫衣女子。
那女子自称是“暗夜”的主子派来的。说本想直接杀了他们,奈何主上心善,还是决定留他们一口气。只是,毕竟他们冷家庄之前杀了“暗夜”那么多的精锐,若是轻易放了,想来那些死去的“暗夜”杀手也不会瞑目。
说到这里,天鹰眼中尽是自责和悔恨。
那紫衣女子长得极为妖媚,浑身透出一股邪气。那女子拿出了两个瓶子,一个里面装的是蛊毒,一个里面装的是毒药,让他们一人选择一个。只要吃下去,就可以放他们离开。而且自此两不相干,不会再找他们的麻烦。
毫无还手之力的他们,自然是没有反抗的余地。但他心里却已经想好了,作为冷家庄的暗卫,现在不就是他实现自身价值的时候吗?
不管是哪一种毒,他都不会让少爷服下。只是,他早该想到的。少爷虽是主子,平日里一向赏罚分明,却与大小姐一样,从不把他和飞凌当做下人。
一直默不作声低垂着头,被单手吊在刑架上的少爷,在听到那女子说,大小姐已经离开了浮云岭,正赶往建州的时候,突然抬起头冲着他安慰的笑了笑。那是连日来,少爷脸上的第一个笑容。眼中,是放下担忧和焦虑后的心安。
就是那一愣神的工夫,早已身手重伤的少爷忽然伸出手,夺过那紫衣女子手中的药瓶,一股脑儿的灌进了嘴里。
只是,他们早该明白,“暗夜”的人许下的承诺,又岂能轻易当真。果然,见少爷喝下毒药,那女子的脸色突然一变,俨然一副奸计得逞的嘴脸。
“哎呀哎呀!小女子倒是不知,堂堂冷家庄的庄主,竟然也这般天真。进了这浮云岭的俘虏,可没有活着走出去的道理。两位就继续在这水牢里泡着吧!恕小女子不奉陪了。”
“哐当!”
水牢再次陷入了黑暗中。
默默的坐在床沿边,听着天鹰讲述那一个月她所不知道的事。看着床榻上在玉牌的作用下,脸上的青黑渐渐褪去,却面色惨白吓人的哥哥,冷清悠握着他的手,转过头,对身后的白云飞说道:
“我要去邺安!”
本文阅读阁首发!夜里起风了,后半夜淅淅沥沥的下了一场小雨。
清凉的夜风吹走了屋里的闷热和烦躁,彻夜不眠的守候在冷清霄身边的冷清悠,最后也抵不过困意,趴着床沿边沉沉的睡去。
坐在烛台前的白云飞处理完手中的事务,放下毛笔站起身,关上被风吹得“哗啦哗啦”的窗扉,而后走到床边将熟睡的人抱起放在一旁的软榻上,手上的动作十足的轻柔。
拥着怀里的人,那抵在他胸口的小脑袋睡得既不安稳。即使身处睡梦中,秀气的双眉依旧紧蹙着。
在人生最黑暗无助的时候,他遇到了她。
那年,他不过十一岁,她也才八岁。不懂最初那挪不开的视线意味着什么,也不懂为何在看到她如破碎的蝴蝶般从空中跌落的时候,心口处那深深的悸动意味着什么。被清悠的父母救出来后,他想要跟她走,想要陪在她身边。
但却明白,自己还太弱、太小,根本没有力量去保护她。所以,他毅然决然的回到了当初最憎恨的地方,去面对这几张伪善的嘴脸。他发誓,他要变强。强到足以能够站在她身边,能够代替她视为天人的哥哥。
遇到她,竟也有十二年了。他自问,这世间,再没有一个男人能比过他对清悠的感情。但,这世间,也再没有一个男人能比过冷清霄对她的付出。
这些年,他做得再多,终究也欠了那最初了十几年。
他们兄妹二人,自小相依为命,都将彼此视作这辈子最重要的亲人。这些过去,他比不了,也比不过。甚至有的时候,清悠对冷清霄的依赖,连他都忍不住嫉妒。因为,他的身边,能算得上亲人的,只有娘亲和祖母。他也希望,能有一个人,能如他们这般彼此依赖,毫不怀疑的信任着他。
他无法参与她的过去,却可以给她想要的未来。
她和他的未来,十年、二十年、三十年……乃至这一辈子,他都会强势的参与进去,占据她生命中的每一个重要时刻。
新婚第二日,自家娘子却在收拾着行李要动身离开。换做任何一个男子,也会无法接受。但,正是因为这些年一路走来,他更明白冷清霄在清悠心目中的重要性。
他对清悠,从一开始的喜欢,到最后的爱到不能失去,他早已将她珍藏在心里多年。久到,有的时候只要一想起那个人,便觉得心口满满的。他要的不多,只要她也能爱他便好。即使,只是一点点,一点点喜欢也无妨。
因为他知道,只要她能爱上他,这辈子,他就不会再给她机会,让她从身边逃离。
能够走到今日,他已经很满足了。所以,不管她想要做什么,他都不会反对。怎么舍得,在这个时候让她为难,逼着她做出选择。
“不管你要去哪里,我都会陪着你。”
这就是所谓的世事难料。
昨日,她冷清悠还信誓旦旦的说,这辈子都不可能去邺安,也不会离开云州城。没想到,这才短短一日,她都亲手打破了自己的誓言。
哥哥身上的毒,她解不了。
昨日给他号脉时,虽然已经看出哥哥身中的毒与白云飞在建州时所中的毒有些相似,可她又隐隐觉得两者略为不同。一时间拿捏不定主意,她也不敢随便用药。但哥哥体内的蛊毒,在没有找到下蛊之人前,她却有法子暂时应对。
那个木盒子里装的那块通体泛蓝的玉牌,与以前师傅常挂在脖子上的那块残玉,极为相似。不是外形,而是那里面所含的东西。虽然这块玉牌外在漂亮很多,晃眼看过去只以为是个漂亮的装饰,但里面偶尔闪现的光点,如果她没看过,应该是一条蛊虫。
她听师傅说过,那块残玉是他老人家年轻时游历南疆的时候,他那个相好临别的时候送他的。
北辰逸给她哥下毒,目的不就是为了引她去邺安吗?
那玉牌能暂时压制住哥哥体内的蛊毒,却不能抑制他体内的另外一种毒。而且,以她跟随师父这些年所学的医术,居然探查不出究竟是什么毒。
他们的时间,不多了。
“大小姐,属下有一事不明。”
正沾着湿毛巾为床上的冷清霄擦拭着脸,见大小姐点头示意他继续,候在一旁的天鹰出声询问道:“您为何不用龙吟珠去救少爷呢?”
“龙吟珠?”
“是。属下听说,龙吟珠就在白云堡里,若是您开口,白堡主一定会给。再说,这龙吟珠早在五年前,就是白云堡送来的嫁妆,本就该属于冷家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