藤原的话刚说了一半,就被叶少钧冷冷地打断了,“藤原公使在开玩笑吗?!我的女人你们也敢搜!?”
他刚才回头看了亦霜一眼,发现她一张精致的脸庞已经煞白得没有血色,明显吓得不轻,可偏还要强撑着,她终究只是个女人。
他心中恼怒,说到最后几个字时,已是有些咬牙切齿的森然。
藤原公使没想到他丝毫不给自己留情面,一时有些下不来台。怔了怔,仍是满脸赔笑,用手扶了扶圆圆的金丝边眼镜,谨慎道:“不敢,不敢!一向听闻蓝小姐交游甚广,军政商界的朋友遍布城中,鄙人没料到她竟然还有总司令这样尊贵的朋友……”
他的华语说得很流利,用词遣句也十分客气恭谨。但话中明显带了挑拨的意味,旨在提醒叶少钧,蓝岚这样的交际花,入幕之宾多不胜数,叫他提防这个女人,说不定已经戴了无数的绿帽子,却还傻傻替她出头。
他的言外之音,叶少钧哪能听不出来,但他现在没心思在这里多作耽搁,逞口舌之快。傲慢地微微颚首,语带威胁,“不劳公使操心!今晚你们的人如此冒犯,我一定会追究到底!”
说完,他不再多言,打横将亦霜抱了起来,大步就走。
山田还在犹豫要不要上去阻拦,被蒋步青一下撞开,低喝:“滚开!”
一队东瀛士兵皆敢怒不敢言,纷纷看向藤原。
叶少钧带人这样横冲直闯,视东瀛公使馆如无物,藤原面子上也很难看,顿了顿,冲一行人的背影道:“叶君请留步,鄙人还有几句忠告。”
他这样的强弩之末,色厉内荏,叶少钧丝毫不予理会。藤原眼睁睁看着他们上了车,手抬起来又艰难地放下,如此反复,阻拦的命令在却始终没有出口。
倒是张德龄在上车前,回头看了眼满脸愤怒的山田,嘿嘿一笑,用手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山田大佐,后会有期!今晚只要枪声一响,恐怕明早你的项上人头已经不在脖子上了,算你走运!”
他这是威胁!赤裸裸的威胁!
连一向城府极深的藤原都几乎变了脸色,更何况山田,被张德龄激得目恣欲裂,一张粗黑的面庞几乎扭曲得变了形。
这里不是他们江北!不是他叶少钧的地盘!他这次出来也就带了一个警卫连的兵力,他那个江北一十二省保安总司令的头衔在沪上不过是个虚衔。他竟敢如此嚣张、跋扈……
不过,暂且再让他得意几天吧,秋后的蚂蚱是蹦哒不了多久的。藤原的面上不可察觉地浮现出一抹阴险的笑意,很快便恢复了高深莫测。
亦霜依在少钧怀中,如一个孤苦无依的孩子,感受着他炙热的体温和有力的心跳。一颗心忽上忽下,忽冷忽热,彻底被搅乱了。刚才那个不可一世的他,再一次叫她心意动摇。
她一向自诩是独立自强的新女性,而且还有那一层特殊的身份,寻常的危险在她眼中都不算是危险。只有此刻在他面前,她才是个真真正正的女人,需要男人保护的女人!
在俄国临行前那一夜,薛亦塵对她殷殷嘱咐,一再告诫,甚至还用激将法,逼着她用父母的名义发下毒誓,她又怎么能忘?!
对,她不能,不能就此沦陷,她还有许许多多的事情要做。来沪上之前,她早就抱定了牺牲自我,成全大我的决心!
可是自从又遇见他,她居然会害怕、胆怯,甚至自私、惜命起来,她突然恨起这样软弱、无用的自己。
“还不松手?”上方传来叶少钧淡淡的声音。
亦霜这才发现,他们已经在车内,她一只手还紧紧抓着他西服外套的衣襟。
她脸上又恢复了平时那种淡定从容,慢慢松开了手,轻声说:“多谢。”
叶少钧也不知怎么突然就生气起来,烦躁地吩咐司机:“还不开车?!”
司机楞了楞问:“是送蓝小姐回公寓吗?”
他不耐道:“直接回家。”
他说的家,自然就是叶公馆。
“我要回家!”
他知道她说的家,是她现在住的公寓。斜过身子冷冷看着她,似乎要从她脸上看出她为什么这样的铁石心肠,油盐不进。
他忽然笑了,笑得很是纨绔,“放心吧,我今晚并没有兴趣碰你,想以身相报爬我床的女人多得是,不缺你一个。”
她也莞尔一笑,“既然如此,那就不劳相送了,我就在这里下车,自己回去便是。”
叶少钧的脸色愈发难看,他没有让司机停车,司机自然当做没听见。
“今夜的事,就这么完啦?”他可没有那么好糊弄。
“我不是已经谢过你了吗?还要怎样?反正你对我也没兴趣,带回去也是碍眼。”她伶牙俐齿地装糊涂。
他忽然俯身过来,恶狠狠道:“你要明白,喜欢你从来都不是我的弱点!”
她往后仰了仰,警惕地看着他,“什么意思?”
他似笑非笑望着她,“我反悔了,这长夜漫漫,想着随意消遣一下也是不错的。”
她还没明白过来他这句话的意思,已经被他整个人地压制住,他一手钳住她的双颊,另一只手肘闲闲地杵了椅背,不由分说低头吻了下去。
这个吻是极具侵略性和掠夺性的,仿佛在宣告他对她的彻底拥有权。
她好不容易才驻建起来的精神防线,瞬间轰然倒塌,火车上那缠。绵。悱恻的一夜不可抑制地在脑中鲜活、泛滥、翻腾起来,搅得她避无可避,躲无可躲。
她还想得到更多,双手慢慢环上了他的腰。
他唇。齿间的动作渐渐缓了下来,突如其来的空虚令她觉得十分不满,忍不住扬了头,也想要试着去回应和索取。
他却已经松开了她,一副戏虐的神色,“还不够么?要不要回去继续?”
脑中清明起来,她只觉又羞又气,捂了嘴喊:“停车!”
前排的司机照旧充耳不闻。
他笑着摇了摇头,“女人啊,真是这世间最复杂难懂的动物,也许明天你便会哭着闹着想爬上我的床,也说不定……”
她忍不住冷笑起来,“哼,别做梦了!”
眼前这个玩世不恭,戏虐她欺负她的男人,好像已经不是她所认识的那个叶少钧了。这样的他,就好像隔了一层迷雾,叫她看不真切。
“只为着尊重二字,今晚暂且先让你回去。”他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淡淡吩咐司机,“送她回去。”
再无多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