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石匠在地下大厅中休息片刻之后,站起来说一句:“走吧”,说着伸手在墙壁上又推开一道石门,那座工匠的雕塑转向内侧,露出另外一条黑漆漆的甬道,小石匠举起一只火把,拽着青月的手,当先走进去,三个小孩尾随而入。
这条甬道居然是顺着地势往上走的,并且长长看不到头,这回连蜡烛都没有了,全靠一只火把照着路,甬道里只有五个人的脚步声和四壁的滴水声,静得吓人。
青月的手腕被小石匠的大手捏着很不舒服,挣了一挣,小石匠却纹丝不动,也不看她一眼,只顾向前走,青月气恼无比,刚想说话。
却听小石匠说:“青月姑娘不必着急,待我们到了去处,自然放你走,如今身在地下,若你一个人离去,也不安全。”
青月冷笑道:“你是怕我回去叫援兵尾随追捕吧,南国水陆两道四通八达,想必此刻南离王早已封锁边境,我回不回去报信,结果恐怕都一样,你们便是会飞,也飞不出镜月城的范围吧。”
小石匠忽然怪笑一声:“你说对了,我们还真的会飞!”
青月猛然觉得地势越来越高,甬道居然一直在往上延伸,心下大惊,已经走了小半天功夫,居然还没到头,如此浩大的工程,根本不是一两人能够完成的,倒像是官府和朝廷的大手笔,再算下去就只有天工堂或者是星月教的秘密工程了,自己自出生就在南国,小小青萝村就在眼皮底下,居然十多年全然不知道,并且这么大的工程,是如何做到掩人耳目的?这甬道还在向高处走,到底要高到什么地方?此处明显已经出了青萝村的范围了。
青月越想越觉得可怕,这个疯子到底要干什么?
小石匠似乎猜透了她的心思,笑道:“姑娘就不要多想了,此事不是你的见识能够搞明白的,就算你们家南离王殿下,也是想不通的,这是天工之力,非人力所能为,现在和你也说不清楚,若日后有缘,咱们不是敌人了,我再慢慢讲给你听。”
“这个我不太稀罕”青月问道:“大宗师,你们天工堂的手段向来诡秘残酷,为何对我一个敌人如此容情,咱们以前可没有交情啊。”
“第一,我不是什么大宗师;第二,天工堂行事光明磊落;第三,我不伤害你,是因为我从来不伤害女人。“小石匠摇头晃脑念出了一二三。
这时候,三个小孩已经走得筋疲力尽了,唐璜跟在后面一直嚷嚷,但唐浪和唐棠一直没说一句话,这时候唐棠终于说了一句:”石匠叔叔,走到了没有,我累啦。“
小石匠哈哈大笑:”到了到了”,火把往前一指,地势忽然开阔,一溜巨大的石头台阶呈现五个人面前:“大家加把劲,爬上去就是出口了。”石阶有几十级,尽头处果然透着光亮。
当三个人满头大汗气喘吁吁的小孩爬到出口处时,却惊呆了,因为他们看到了云海…。。
这是一个巨大的山洞口,光秃秃一片平台,凌乱堆积着石头和木料,平台靠近悬崖的地方,还有一个木头房子,小石匠洋洋得意说:“欢迎参观鄙舍。”
青月惊怒交集,叫道;“这是在孤雁山上。”镜月城就是依靠着孤雁山修筑的,南离王的宫阙就在孤雁山脚下,而他们所在的这座山峰,是孤雁山的主峰,虽然不是太高,但完全可以俯瞰王宫中的一切,这山峰地势险峻,又无路径可走,所以从来没人爬上来过。如果有人住在这山峰之上,镜月城和南离王宫的一切,都净收眼底,毫无秘密可言。
这个小石匠,显然知道一切。
小石匠哈哈大笑着走到他的木头房子前,一脚踢向门前的石磨,磨盘居然吱吱嘎嘎转动起来,更匪夷所思的时候,木屋的屋顶居然像鸟的双翼一样打开了,现出了一架巨大的古怪机器。这个东西更像一只木制的大鸟,有着粗壮的大木骨架,和一双用铁杆和帆布做成的双翼,鸟嘴部分,居然还有一只像风车磨坊叶轮一样的东西,山风一吹就呼啦啦的飞转。
唐璜两眼放光:“这是机关雕,这是大鹏,传说中的大鹏。”三个孩子嗷嗷叫着扑了上去,争先恐后从门前的木头梯子上爬进了木制大鸟的腹中。
小石匠放开青月的手,解开了锁链,看着目瞪口呆的她,从怀里掏出一张布帛,塞到她手中,说:“青月姑娘,这是下山密道的图纸,你不必从原路返回,我在山洞平台下另有一个吊篮机关,你自己就可以操作,放到最下面,就是南离王的后花园了,其实啊,我可不止见过你一次。”
青月已经说不出话来,眼睁睁看着小石匠往木制大鸟那里走。
忽然间青月大喝一声:“慢着!”
小石匠停下脚步,回头望着她。
青月大声说:“大宗师,你居然造出了大鹏,实在是功参造化,有通天彻地之能,但为何不能报效国家,却要结党作乱,和帝国作对呢?”
小石匠叹了口气:“姑娘,我十多年间,很多个晚上都曾落到你和南离王的后花园,看着你长大,看着你的生活,你通过各种努力,终于得到了如今的大女官地位,可是,天下苍生呢?那么多人像虫子一样活着,努力也没有用啊。”说完回头爬上了所谓的“大鹏”。
青月说不出话来。
他拉动了一个机括,然后双脚不停地踩着什么,那头巨大的机关雕发出了吱吱嘎嘎的巨响,令人牙酸,鸟头上的风车飞速旋转起来,忽然整个木屋一阵乱晃。大鹏撞穿了房子,冲了出去,直接落下悬崖,青月赶过去看时,那头木制的古怪东西,落下几丈之后,双翼忽然展开,就像那南国青雕俯冲猎食再次腾空一样,半空里一个轻巧的回折,便昂首再次冲破云海,呼啸着飞向远方。
青月看到唐棠趴在后舷上,向她挥手,还听到两个男孩在云天里高声大喊;
“哥哥,我们是在飞吗?”
“这是大鹏,我们当然在飞。“
“我怎么感觉在下落啊”
“下落也是一种飞……。。“
?汝曳尾涂中,看他冲霄破云,是何等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