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天的时间很快就过去,苏晚望了屋子一圈,除了那天掉下海里被泡烂的衣服之外,也没有什么好收拾的。
中午,阳光很好。
苏晚走出房间去找慕北,打开门刚好碰上了他。
他没坐轮椅,行动可能有些吃力,手臂撑着门边,见她推门进来,看了她一眼,又低下了去。
“你身体吃得消么?”她问。
“过来扶我。”他开口。
他倒是没有吝啬使唤她的机会,她目光忽而落到自已裹着纱布的手指上,即而毫不犹豫的走了过去,扶他。
手掌搭在他的腰上,抬着他的手臂,绕到自己的颈后,并交待他,“慢一点。”
从任何一个角度看过去,只会让人觉得他的身体整个都靠在了她的身上,她不介意,只是不知道他介不介意。
很显然,从他微皱的眉眼看过去,他是介意的。
苏晚不置一语,扶着慕北走出房间,抬头便看见了糯糯,只近糯糯甜甜的喊着,“哥哥姐姐快过来吃饭。”
苏晚嗯了一声,扶着慕北加快了速度,她个头比慕北要矮许多,扶着慕北的时候,只会让人觉得下一刻她就会连带着慕北一起倒下去。
好在,她很快扶着慕北走到了桌边。
医生看起来好像很早就坐在桌边等着他们了,只是他低着头,苏晚看不清他的表情。
饭菜要比平常好的多,苏晚扫了一眼,然后便扶着慕北到坐位边,糯糯很乖的拉开了坐位,方便慕北坐下去。
扶着他从房间走到这边,为的就是这一刻,苏晚没有吱声就撒了扶着他的手,等着看他倒下去的样子,而他似乎早有准备,在苏晚彻开手的那一刻,稳稳的扶住了桌子,不紧不慢的坐了下去。
他是故意的!
苏晚心中诽腹,她早知道就在半路撒手,昨天因为他把纱布勒的太紧的缘故,她手指紫了一圈。
饭桌上,苏晚吃的很慢,和她形成对比的是慕北,慕北一向慢条斯理,今天却一改往日作风,她想起那天她跟他说的话,现在仿佛是在自己打自己脸,她阻止不了他离开这里,无论她是去找禾然还是其他人!
医生脸色不好,从两天前诊所被翻的乱七八糟到现在一直沉着,凝重的像是结了一层冰霜,苏晚自从那之后再也没有问过医生诊所发生了什么事,况且医生也不想说,再者她知道了又能怎么样,她只是个要离开的人而已。
有时候把自己想的太重要,也是一件令人很苦恼的事情,僻如此刻的苏晚.
一顿饭吃了接近大约半个小时,不如这样说,是她一个人吃了将近半个小时,至于慕北和医生——
都在看着她吃。
直到苏晚放下筷子,医生开了口,“东西收拾完了么?”
那语气听来颇急,苏晚如果没有会错意的话,医生着急是因为想快点撵他们走。
苏晚看向慕北,将医生的原话复述了一遍,“东西收拾完了么?”
“我有耳朵。”慕北睇她,目光深邃幽深。
“我知道。”苏晚动了动唇,剩下的话全部被堵在了喉咙里。
吃完饭,苏晚就那样和慕北离开了诊所。
走的时候糯糯还问她,“姐姐要和哥哥去哪里?”
苏晚只是笑笑,回答说姐姐和哥哥有事要出去一会儿,马上就回来。
糯糯点头如捣蒜,甜甜道:“那姐姐和哥哥快去吧,早点回来陪糯糯玩哦。”
糯糯笑的时候会露出两个小小的酒窝,衬着一张小脸粉嫩扑扑的让人感觉到可爱,苏晚喉咙发酸,那个好字怎么也说不出口,便和慕北离开了诊所。
慕北没让她扶,起因是离开诊所之前医生把诊所里一根老大爷用的拐棍拿了出来,慕北支着拐棍,至少走路方便了一些,但若再让苏晚扶慕北,她宁死也不扶他。
两人走了几十步大概,苏晚忽然停下脚步回头,视线远远的落在身后的诊所上,慕北察觉她的举动,亦停下了脚步,对她道:“这就舍不得了?”
舍不得?
苏晚回过头来,目光和他对视着,淡淡道:“没有。”
微顿,“我怎么觉得我们像两个无家可归的人。”
“……”慕北睇她一眼,继续向前走。
苏晚心里泛起不大不小的情绪,跟上他,目光落到他手上的拐棍上,嘟囔,“真像一个老头子。”
他听力异常的好,这是苏晚早就领教过的了,她刚刚说完,便见他转过头来,深浓的眼底带着微微的冷意看着她。
“怎么了?”苏晚装无辜。
“你话太多。”他不意掷过来一句。
“那是你话太少。”苏晚决定和他死磕到底。
其实这样毫无意义,但若不说话的话,她会觉得心底空落落的一片,像是脱离了地心引力般的失重。
拐棍抵在凹凸不平的地面上,他忽然停了下来,苏晚也跟着停下,她微微侧头,眼中疑惑,“有什么不对么?”
“你很吵,知不知道?”他眼神一深,紧紧的盯着她。
她摇头,“你要回到禾然身边,从这里到那里估计要好几天时间,界时还要提妨着许景东,我如果不说话,这一路会很闷的,除非你想闷一路。”
“我有说过要和你一路么?”他反问。
哦,他不想和她一路。
苏晚至此终于明白了慕北的想法,他想甩掉她,行啊,真是个好主意,她差点忍不住想为他鼓一鼓掌。
她笑,“我想要你明白,我没有求你让我跟着你,只是人总会犯那么一两次错误,有时候把自己想的太重要也是一种病,你就当之前的话是我在胡言乱语,但是算起来,你现在欠我的比我欠你的还要多。”
“你因为要做手术,不想让禾然知道,所以拿我当做挡箭牌我认了,你不征求我的同意骗我到桥上拿我做交换我也认了,可是有些事情是我不能认的,慕北,你把人心当鸡蛋,想砸碎就砸碎,甚至在上面踩一脚都没关系,我的喜欢没有那么的固若金汤,这里,会疼的。”她拿手戳了戳自己胸口的位置。
眼睛真酸,她又道:“既然不同路,那也没有在一起的必要,不过,请你别忘了说的话,你欠我的比我欠你的还要多,所以,总有一天我会要回来的。”
她仿佛在对一坐雕像说话,他那般淡漠冰冷的不近人情,倘使是听着她的这些话,便连眉头都没有眨一下。
身体的骨骼就快架不住她的整个身体,如果世界在一瞬间变成黑夜,那么她会任着自己就那样狠狠的朝着地面栽下去,最好栽的头破血流,那样就会忍住要决堤的眼泪。
然而,她不能。
午后的阳光很刺眼,空气里风的味道带了一丝湿咸,海边波浪翻滚的声音清晰而又遥远,身体仿佛变的透明起来,阳光从她的身体穿过,慢慢沿延铺卷开来,一地柔软的金黄。
阳光太过热烈,灼烧的她身体里每一个细胞都在不安的躁动,她不能倒下,因为慕北在看着她。
这样会让他笑话的,她想。
于是转身,不羁潇洒的背影随着她的动作在他视线里慢慢拉长,苏晚连一句再见都没有说,很快消失在了他的视线里。
她离开了,耳边清净了,明明心里一直想让她离开,然而等到她终于离开,他才发现,有时候身边多个人说话,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苏晚不知道要去哪里,简单的说,她哪里都去不了。
和慕北两个人一起赤条条的离开诊所,身上连一块硬币都没有,她漫无目的向前走,走着走着天就黑了。
很黑的那种。
天黑夜凉,苏晚穿的少,拢了拢衣服,却又发现自己肚子饿的咕咕叫,假设她没走的话,和慕北待在一起,说不定就不会落到如此处境,尽管她知道慕北身上也是一个硬币也没有,但两个人一起饿,比一个人饿要好的多。
苏晚不争气的开始后悔了,哪怕她之前对慕北说的话还犹在耳边回响。
原地打着转儿,这样至少可以保暖些,让脚热乎乎的,身上也就不会太冷,不都说寒从脚起么。
苏晚望了望四周,她不知道这是哪里,但若按着记忆沿着路线找回诊所的话,她还是能找到的。
医生已然明确的表示让他们走了,这样贸然回去,会让人觉得她死皮赖脸,苏晚犹豫了很久,这才打消了回去的念头。
天色越来越晚,很显然,原地打转儿不是办法,她眼皮耷着,只想要靠一个地方好好睡一觉,可按照这种情况应该不太可能,睡觉还是保持身上的暖和她只能选一样,如果现在倒下来就睡的话,那么她一定会被先冻死。
不知道什么时候,连睡觉也是一件困难的事了,苏晚苦笑,倏而想起了慕北,他刚动过手术,又掉进大海,如果——
思绪被她硬生生的打住,苏晚制止了自己想下去。
两手放在一起搓了搓,她左手掌心尽是斑驳疤痕,搓起来糙糙的,很不舒服。
就这样打转了有两个多小时,苏晚再也撑不住,她决定回诊所找医生,不能留的话,那就借点钱好了,到时候她会还给医生的。
这样想着,苏晚打起了精神,快步的向着诊所的方向走了去,走了大约半个小时,苏晚就看见了隐约的亮光在闪着。
那是诊所的灯光——
苏晚走到了诊所边,正要去敲诊所的门,却忽听里面一阵叮咚作响,继而一阵哗啦啦杯子掉落在地的砰砰声。
有男人的声音从诊所里面传出,“再不还钱,就把你女儿剁了喂狗,或者拿去卖了,现在好那口的人多的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