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最后一天,又有一只鸽子飞来,他打开了纸板,一层干结的固体顷刻间刺痛了他的手指”勋杰”这两个字,竟是用血写成的,他的心猛地一颤,”难道要我以血明志!”天哪!她竟然说到做到,这还是那个小女孩吗?那个优伤柔弱的小女孩,那个不堪一击的小女孩,是什么力量促使她如此执著地坚持着一切?难道仅仅是因为童年时的那段友谊?如果真是这样,那他就罪大恶极了,他皱紧了眉头,到底去不去见他们?该怎么办,怎么办?难道注定这次遁入空门是一场幻梦吗?不,他的心猛地一抖,一定要了却尘世,一定要了却尘世,可是......唉!他焦急地在屋子里来回踱起了步子,最后,他决定了,只见他们一面,尽量在最短的时间内听他们把话讲完,然后就离开,义无反顾地离开…..
于是,在一个炎热的夏日,他们见面了,地点就在慕容家门前的小道上,这次,张纪元第一次摘去”张纪元”的帽子,以勋杰的身份来面对他们,他脱去了一身笔挺的西装,摘下了足以掩盖他的墨镜,甚至把自己的拐杖也扔到了一边,他要他们看到真实的自己,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勋杰,你终于来了!”欧阳一帆意犹未尽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欧阳欧阳一帆,这些年——”
“我知道,你过得很苦很累,这我都了解---”
“勋杰,不要在意太多,人只要有生命,就是最开心的事情,上天并不是对我们每个人都很公平的,我们要从不公平处出发,也许,这样就能得到完善!”慕容依琳看着他,眼中尽是热切的劝意。
张纪元顷刻间热眼盈眶,他转过身去,用力地逼回自己的眼泪,可泪水还是一个劲地顺着面颊滴落,多少年了,他没有掉过一滴泪,他以为,自己的感情早已在世事的沉浮之中变得麻木而又冷酷,他以为,自己再也不会流泪,他以为即使沧海变幻,海枯石烂,也不会赢得自己的一滴眼泪,可是,在自己的知己,在自己的好友面前,他却落泪了,这是一种多么令人心酸的情不自禁呀?可这种情不自禁却令慕容依琳愁肠百结,泪眼迷蒙,她焦急地抚着他:”你不开心,你还是在意你’不同’是不是?对不起,我不该触到你的痛处,勋杰,对不起,对不起,我没有一点要伤害你的意思,在我眼中,我没有感觉到你与别人的不同,每个人都有缺点,都有毛病是不是,是不是?”
张纪元叹了一口气,他转过身去,面颊在烈日的照射下更加苍白了:”欧阳一帆,慕容依琳,谢谢你们对我的关心,谢谢你们一直把我当作朋友,可是,人生并不是全部由朋友构成的,还有许多现实的东西都必须要面对,我和你们不同,很多年前我就和你们不同了,我们的生活完完全全是两种生活。所以我不可能加入你们,我要走了,荒陌郊野,经堂庙宇,晨钟暮鼓,到处都有我的身影,天地之间,处处都是我,永别了!”他颓然回过身,一瘸一拐地向前走去,白色的衬衫紧贴在身上,在阳光的照射下,显得特别雄伟,特别悲壮……
“他好像在向太阳走去!”慕容依琳瘫软在欧阳一帆身上,紧握住他的手。
“他已经不是我们的勋杰,我们的勋杰早已经死了,接受这个事实吧?”欧阳一帆望着勋杰的背影,那里似乎有远山、有落日、有夕阳、有寺院,还有阵阵钟鸣……
“我们该怎么办?那段心债要谁偿还?”慕容依琳虚弱地问。
“红尘怨债皆自惹,了断处,无人烟,解铃还需系铃人,纵使冤债无痕,解铃无数!”
“我明白了,自然是一切之导师,任何磨难我都不会再害怕了的!”
“慕容依琳!”欧阳一帆捧起她的脸,定定地看着他的眼睛:”以后的日子,再也没有磨难,再也没有,现在,我就把你带到我家,见见我母亲,很快我就会向慕容伯父提亲!”
“不!”慕容依琳的身体猛烈地颤抖了一下:”太仓促了,我有些心虚,我还没有梳妆打扮,伯母恐怕看不惯,况且,我没有心理准备……”
“必须尽快,不能让张家再钻什么空子,你放心!”欧阳一帆安抚地拍了她几下:”我母亲又不是母夜叉,她是一个很随和的人,我家中又没有其他什么人,不必拘束,我看,你也不必再打扮了,眉不画而黛,唇不点而红,一身素白的旗袍又恰好配上你的肤色!”
“贫嘴!”一朵红云飞上慕容依琳的面颊。
一路上,慕容依琳的心跳个不停,当看到欧阳一帆家也是平民房时,她才长舒了一口气:”怎么,想搞‘种族’歧视呀!”欧阳一帆含笑地看着她。
别开玩笑了!”慕容依琳嗔怪地说,”我哪里有时间搞种族歧视呀,只要看到种族平等,我就心满意足了!”
说话间,淑慧已经推开门走了出来:”帆帆!”她疑惑地上上下下打量着慕容依琳,”她是谁?”
“妈妈,她是我女朋友,今天,我专门把她带来看您了!”欧阳一帆微笑地看着母亲。
徐淑惠心头猛然一紧,她抬眼看着儿子,他长大了,在不知不觉间长大了,一头浓密的黑发潇洒地垂在两边,高挺的鼻梁,深邃的双眼闪烁出男人的刚毅和坚定,他已经是个男人了,不再 需要母亲的庇护,而自己却要伸开双臂去保护另外一个女人,另一个冥冥之中注定要来到他身边的女人,她的心中竟然不知不觉涌起一股莫名的苦涩......
“伯母!”慕容依琳忐忑地叫了一声。
“哦,快进屋,看我这个老糊涂的,关键的事情都忘记了!”徐淑惠一手牵住慕容依琳,一首扶住欧阳一帆:”姑娘,快坐,家中没有什么好的椅子,凑合着算了,我来给你沏茶!”
“伯母,您先坐!”慕容慕容依琳用抹布擦了擦凳子,”伯母,你年龄大了,好好歇息着,我来倒!”
徐淑惠的心中涌起了一股酸涩,她看着慕容慕容依琳,这是一张多么美丽多么年轻的脸,她的心猛然抽痛了一下,如果她可怜的女儿还活着,也该和她一样大了吧!哎,世间的事情为什么总是这么不公平呢?”
“姑娘,你叫什么名字?”
“伯母,我叫慕容依琳!”慕容依琳谦恭有礼地回答。
“什么?”徐淑惠踉跄后退了几步,差点儿摔倒。
“妈妈,你怎么了?”欧阳一帆急忙扶住她。
“没什么,妈妈去给你们做饭,你们在屋里好好谈,好好谈!”徐淑惠竭力掩饰住自己心中的慌乱,她跌跌撞撞地冲进厨房,用手捂住胸口靠着墙壁坐了下来,,她的心砰砰跳个不停,几行字幕清晰地在她面前跳跃着,”最后嘱托你一句,欧阳欧阳一帆长大后,不要让他和慕容家来往,任何一个姓慕容的都让他避而远之!”她叹了一口气,难道这一切都是上天注定的吗?为什么儿子的女朋友偏偏姓慕容,不管怎么样,她都相信欧阳海天,欧阳海天在她心目中一直都是一个神,即使天崩地裂也不会动摇他在她心目中的地位的,他这样做一定有他自己的目的,可是,要怎么样做才能拆散他们呢?
徐淑惠阴沉着脸走进屋子:”帆儿,上次你从北京带回来的女孩子,不是她吧?”
“妈妈,你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明白呢?”欧阳一帆愕然地看着一向慈祥的母亲。
徐徐淑惠笑着拉起慕容慕容依琳的手:”我记得清清欧阳欧阳地,那个女孩子的脸色白白净净的,小尖下巴,大眼睛,长得挺漂亮的,倒是和这个女孩子,慕容依什么,慕容慕容依琳有相象!”
“伯母!”慕容慕容依琳有些受伤地抽回手,她低下头,垂着眼睑,”伯母,我有些事情,先走了!”她匆匆地跨出屋门,向门外跑去。
“妈妈!”欧阳一帆不解地看了母亲一眼,便急急得追了上去。
徐徐淑惠一下子瘫软在了椅子上,这个女孩看起来是一个多么乖巧,多么柔顺的孩子,她眉目间的忧伤又是那么的惹人爱怜,她怎么会忍心伤害她呢?只是她偏偏姓慕容,她偏偏是慕容家的人,她必须要斩断儿子和她的关系,可是儿子又怎么会了解她心中的迷惑和不解呢?那声妈妈里,分明充满了怨恨,充满了敌意,如果因为这件事情,吧母子之间的关系弄僵了,该怎么办呢?
欧阳一帆气虚喘喘地追上慕容慕容依琳:”琳琳,相信我,在我心中没有其他的任何女孩子,我发誓,没有!你一定要相信我,一定要相信我!”
慕容慕容依琳抬起头,看着欧阳一帆,眼睛肿含满了泪水:”我相信你,可是你母亲不喜欢我,她分明在排斥我!”
“琳琳,相信日子久了我妈妈就会喜欢上你的,说不定她是在试探你,试探我在你心目中的分量!”
“她不是在试探!”慕容慕容依琳用力地摇了摇头,”你不是我,你根本就不会了解我的感受,你母亲字字句句都是针对我,她的意思我很清欧阳,她已经有了儿媳妇了,我分明是鸠占鹊巢!”
“琳琳,你太敏感了,我妈妈是怎么样一种人,谁都没有我心里清欧阳!你想得太多了,你把她想的太复杂了,她是一个很好很好的人,没有你想的那么复杂!”
“不是的!”慕容慕容依琳神色忧伤地看着他,”女人的心,你永远不会懂,永远也不会明白,女人之间微妙的感觉,你也不会明白的,自古以来,有多少有情人在婆婆的阻挠下,难终成眷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