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分钟后,一脸便秘般扭曲表情的辰曜领着飞星从房间里出来了——迄今为止已经做了甚多与他天下第一杀手身份极为不符之事的辰曜此刻的心情已经差到了相当程度,再三压抑怒火之后他才磨磨蹭蹭地站到朝露跟前,“检查过了,的确有个胎记……”
“啊,是吗?”证据确凿,也由不得朝露再生怀疑了,将目光转向不远处的曲冷松,“所以……你还真是飞星的老爹?”
曲冷松眼角一斜,鼻子里冷哼了一声,“呔,我自己亲儿子还能认错吗?”
事已至此朝露也只能推着飞星的肩膀将人送上前去,颇有几分看女儿出嫁(?)的心态,“好吧好吧~你这宝贝儿子人就在这,愿不愿意跟你走就是他的事情了——”
谁知她才刚抽手准备转身离开就被飞星用力拽住衣摆进退两难,莫名其妙地回过头去,却刚好对上飞星小狗般泛着泪光彷徨无措的眼睛,“呃,你、你这个……亲爹都来了,你还是赶紧认祖归宗去吧!”
话虽这么说,心里还是很舍不得啊……
但无论如何曲冷松都是飞星的亲爹,自己充其量也就算收养这孩子一段时间而已,怎么说也是血缘亲人更重要吧?
“不……”
少年艰难而沙哑地开口呼唤出声,虽然含混不清很难听出他在说什么,可还是把朝露吓了一大跳,“飞星!你、你会说话了?!”
“怎么,这兔崽子都十几岁了还不会说话?”曲冷松也是一脸的不置信,想当初那臭婆娘带着才满周岁的儿子留书出走,自己盛怒之下对尘世无望才只身来到这未名岛隐居的……
见那边僵持不下,曲冷松紧走几步过来一把扯下飞星脖子上的沉香木吊牌,上面的字迹是自己亲手所刻,看着看着就不自觉眼眶湿润了,这身材魁梧气势不凡的中年男人嗓子有些哑了,转向飞星询问道:“你娘……阮妙竹呢?”
听到曲冷松的问话,飞星略带好奇地抬头看了一眼,脸上只有茫然而陌生的表情。
“我们见到飞星的时候他就是这样了,只有他一个人……”朝露一边从飞星手下抢救自己可怜的衣袖一边向曲冷松解释道。
闻言曲冷松脚步踉跄着后退了两步,眼中闪过一丝伤色,“哈哈……那臭婆娘……该不会已经死了吧?”
然而没过多久曲冷松就恢复了常态,他一手拎过飞星的后衣领将人生生拽开,“既然那臭婆娘不在了,兔崽子就由我来接管吧——”粗鲁野蛮的动作让身材瘦小的飞星像只小猫仔似的被拎在曲冷松的大手里,毫无时隔多年父子重逢的温情与感动。
“你……呃,那个曲大叔你悠着点啊,这可是你儿子!”朝露急忙跑过去劝阻,可她刚走近几步就被一股强大的力量冲撞开来差点摔倒在地,还好辰曜动作够快接住了她。
“要动手,去外面。”辰曜抬手挡在朝露前方,凛冽的杀意犹如出鞘利剑。
曲冷松微微抬头,斜飞入鬓的剑眉拧成一个结,但从他那张也曾年轻英俊过的脸庞上看不出丝毫惧意,“小子,你不是我对手!”
这未经片刻犹豫就说出来的话让朝露和辰曜皆是一愣,朝露不禁心想这大叔未免太过狂妄了吧,君无夜也说过辰曜的武功属于攻击侧重型,要是他不怕死的斗起来,以十层前期越级打中期也一点问题都没有,难道这大叔还能达到内功修行的顶尖水平不成?
辰曜静默了几秒之后,眸光渐寒,眼神中带着侵略性的杀意连朝露看了都不由得打了个寒颤,“好,这可是你说的。”语罢两指并拢置于脸侧,瞬间抖出一道冰晶般幽蓝的剑气。
亲眼看到辰曜空手凝出气刃,曲冷松先颇感诧异地愣了一愣,随后居然快意地抚掌大笑了几声,“人剑合一?哈哈……想不到,二十年后竟还能有人达到如此境界,好小子!来,曲某人今日当定你的对手了——”
朝露呆若木鸡地看着眼前的局势朝自己压根没想过的方向越偏越远,刚想说话就忽觉视野一花,一灰一黑两道身影已经离开各自所在的位置腾到了半空中……
只见曲冷松挥起一掌带着肉眼可见的白色蒸汽向辰曜攻了过去,那强劲的掌风擦过路旁的树干时竟将树皮整层揭了起来,小一些的植株更是像遭遇暴风过境般连根拔起卷到空中,须臾间就落到辰曜跟前毫不留情的一掌推了过去——“轰隆!!!”
伴随着震耳欲聋的崩裂声,朝露看到被辰曜闪避开后那不幸被掌风击中的矮墙竟整个倒塌下来,砖石瓦砾四散飞溅,场面极其壮观。
“小子,轻功练得不错嘛~”曲冷松扬眉一笑,脚跟旋地以不输于辰曜的身法追击上去,两人一前一后地上了屋顶。
生平第一次与人比武头招就被压制,辰曜心情极为不爽,但是他并未从对方身上感觉到多么强大的压迫感,也就是说这灰袍中年人的内力不可能比自己高出很多,只不过……这人对于内力的掌控显然比自己纯熟许多,战斗经验也非一般的丰富,因此对付起来必定很是棘手。
曲冷松孑然立于屋顶一侧,衣袍翻飞恍若神人,可不知道为何他这一回却不急着发动攻击了,而是微微含笑看着对面的辰曜,“你的剑法攻势凌厉,速度也很快,就是后劲略有不足~~”语气故意拖长,却令辰曜更为恼火,“你还无法自如地掌控内力流向和输出节奏,不如试着将招式连贯一些,攻防相协,进退得当会比较好。”
“少废话,看招!”
辰曜本就心高气傲,而今莫名其妙就被人数落了一通,哪里咽得下这口气,头脑一热就冲了过去,幽蓝的剑气在空中划出一道冷霜。
“哎呀,这臭小子是真怒了啊!”仰头观战的朝露感叹了一声。
她话音刚落辰曜的剑气就到了曲冷松跟前,从指尖飞离的气刃如同破风而出的暗器,曲冷松空翻闪避时鬓角发丝仍被割断几缕飘散空中……
然而躲过剑气后曲冷松再次站定,身子微曲腰肢一转,迅速抬起的右腿飞踢辰曜小腹。
很少失手的辰曜有些惊慌,他平时实战中几乎不用防御招式,根本没想到曲冷松竟能再三避过他的剑气,情急之下斜身倒退,可仍被曲冷松一脚踢中从屋顶掉了下来,落到地面后勉强退了几步才堪堪稳住重心。
“喂,你没事吧?”朝露心急火燎地跑到辰曜身后,想起辰曜这段日子都在服用君无夜炼制的丹药,身体并未完全恢复她就不由得担忧起来。
辰曜身形僵滞了几秒,唇边渐渐渗出一缕殷红,他难以置信地摸了摸刚才受伤的地方,然后抬头看着曲冷松微笑着走近。
“小子,这就叫做后劲,懂了吧?”
完全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但是朝露心里很清楚不能放任辰曜和那人打下去了,否则这几天药就白吃了,牙关一咬大步上前挡在两人之间——“Stop!住手,停战!”
谁知曲冷松继续不紧不慢地走过来,无奈之下朝露只好硬着头皮胡乱挥出一记直拳想要阻止这个对他自己儿子都很残暴的怪大叔——“啪!”
拳头落入对方掌心,两人内力相撞。
“这、这是……”
曲冷松大吃一惊地睁大了眼睛,仿佛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寒玉诀?!”
什么?!
自己秘密修炼了许久的内功心法被人脱口而出地说出来,朝露当即心下一凛,这曲冷松究竟是何许人也……
“小姑娘,你家师父是谁?”曲冷松脸上的笑容转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副凝重肃穆的表情。
不明白曲冷松问这个做什么,朝露迟疑不决地抬起头来,“我没有师父……”
回过神来的辰曜一个瞬步绕到朝露前方将她护在身后,目光凛冽地注视着曲冷松,似乎正随时准备着迎接对方的攻击。
“没道理啊,二十年前你还没有出生……”曲冷松自言自语地嘀咕了一句,然后无比郑重地看过来,“你说没有师父,那这寒玉诀是谁教你的?”
“寒玉诀……”朝露茫然无措地低下头,拿不准自己是否应该说实话。
辰曜惊讶地回过头来,声音很轻地问道:“什么寒玉诀?”
气氛陷入一片尴尬的沉默,朝露咬着嘴唇还在犹豫,想起君无夜的提醒,那残缺不全却显然记载着什么天大秘密的布帛,以及被自己亲手埋葬的赫连无殇……她明白,这一切的一切,都和二十年前的节点有关——所以她到底该不该把一切都说出来呢?
见朝露吞吞吐吐十分为难的样子,曲冷松神情严肃地劝说起来:“小姑娘,兹事体大,你无法独力承担这个后果……”突然语气一顿,像是想到什么更加严重的事情——“你该不会,见过赫连无殇了吧?!”
曲冷松最后那句话无疑像是一道惊雷劈在了朝露心上,她瞬间呆住,话到嘴边又再次卡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