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文元 丁兰
1936年，中国工农红军一、二、四方面军三大主力在西北实现大会师，是红军历史上空前未有的大会聚，也是中国革命史上的一个重要里程碑，这是无可非议的。然而长期以来，对于三军会师的时间和地点在史学界却有几种说法。对此，笔者以为必须以历史唯物主义者的科学态度依据历史事实给予完整、准确地记载和认定。
1936年7月初，红二、四方面军会师于甘孜后，党中央指示两个方面军趁全国抗日民主运动进一步高涨，国民党内部矛盾进一步加深的有利时机，迅速向甘肃南部发动攻势，会合西征中的红一方面军，共同创建西北抗日根据地，促进党的抗日民族统一战线的发展。但张国焘坚持反党分裂活动，派人到二方面军散发攻击毛泽东、周恩来、张闻天等中央领导人的小册子。贺龙、任弼时、关向应、萧克、王震等同志发现后立即下令封存，坚决抵制和反对张国焘的反党分裂活动。在朱德、贺龙、任弼时、刘伯承、关向应等同志的坚决斗争下，在国民党加紧围剿的危急形势下，张国焘被迫接受了红二、四方面军共同北上与党中央和红一方面军会合的行动计划。这里必须提醒的是两个方面军共同北上，并不是合兵同行。走出松潘草地到达哈达铺后，就分左右两路向北前进。
朱德、张国焘率红四方面军经岷县、临潭、渭源、通渭，于10月9日到达会宁，与先期占领会宁城的红一军团一师师长陈赓率部会师，这就是著名的会宁会师，是红一、四两个方面军的会师。红一、四方面军会师后的第二天，即10月10日，徐向前、陈昌浩、李特、李卓然致电毛泽东：“一、二、四三个方面军的大会合已胜利实现了①。”当日，中共中央、中华苏维埃中央政府、中央革命军事委员会联合发出《为庆祝一、二、四方面军大会合通电》，向红军领导人及全体指战员致以热烈的祝贺与慰问②。
这就是新中国成立后很长一个时期被党史、军史等正史甚至教科书认定为1936年10月9日三军会师会宁的依据。
而实际上，此时的二方面军还在长征路上，10月4日，才从成县、徽县、两当地区开始北移。红一方面军准备接援的一军团尚在吊堡子、李旺、七营一带驻扎，10月10日中央才电令红一军团向将台堡推进，并警戒西安、天水方面，保证二方面军安全北上③。在当时的形势下，中央提前发出三军大会合的通电，对打击敌人的嚣张气焰，鼓舞、凝聚红军内部士气是有着非常巨大作用的，是正确的。但借这样一个战时策略而忽视事实，就站不住脚了。因为会宁会师只有一、四两个方面军，二方面军根本就未到过会宁。直到10月20日，二方面军还在六盘山南山脚下与拦截会师的敌骑兵第七师和马鸿逵部遭遇，总指挥部决定留下四师狙击敌人，主力部队继续北进。21日经数次激战击溃敌人后，四师连夜追赶主力部队④。
在红四师与敌激战于六盘山下的当日，贺龙、任弼时、刘伯承、关向应率二方面军总指挥部及红二军、三十二军主力到达老君坡，与六军同往平峰镇和一军团接应部队首先会面。22日二方面军总指挥部率二军到达将台堡与红一军团会师，实现了一、二方面军的会师。而一、二两个方面军在将台堡会师时，四方面军正在准备西渡黄河，并未参加将台堡会师。所以，将台堡也只是两军会师，而非三军会师，也不是“胜利结束长征”，因为其时还没有完全摆脱敌人的围追堵截。
将台堡会师后，红二方面军拟向东北前进，通过敌海原与黑城之间的封锁线经吊堡子、彭阳进入陕北，但前卫四师在曹家洼、脱烈堡冲过封锁线后，两地又被敌占领，行动路线被切断，因此主力改向西北行进。总指挥部和军团六师由杨明堡到达红井子附近。六军团由冯家庄经杨明堡、鸭儿湾到达相桐川。三十二军在杨明堡西南的红羊场与胡宗南一师接触后，到达古西安州（今海原县西安乡）附近，行动军纵队两翼后尾都有敌人接近，并有敌机空袭，随二方面军行动的刘伯承总参谋长被炸伤⑤。贺龙、关向应指挥二方面军于10月30日进至陈家湾、吴家塬一带，翌日，配合红一方面军在海原的贺家堡，痛歼敌军两个团，阻止了敌人的进攻⑥。接着即向同心、豫旺方向前进。
会宁会师后，红四方面军在会宁城作短暂休整后，即向打拉池、海原方向转移。朱德、张国焘到打拉池后，与在此等候的彭德怀司令员见了面。此时尾追红军的胡宗南、王均、毛炳文等部仍然步步紧跟，以求一逞。中央电令三个方面军布置海（原）打（拉池）战役，要求“击破南敌”，给予敌主力胡宗南部以歼灭性打击，为下一步向北攻取宁夏创造条件。而张国焘表面上同意中央军委指示，实际上继续推行西行计划。在中央军委24日指示部署海打战役的第二天（25日）晚上，张国焘命令三十军在靖远西南之虎豹口渡过黄河，九军亦跟进渡河。事后中央军委电示张国焘，目前作战重点，系击破南敌，阻敌追击。除已渡河的两个军外，其余各部停止过河。但张国焘又令在靖远、打拉池、干盐池一线担任右翼钳制与攻击任务的四方面军之四军、五军、三十一军撤离中央军委和前敌总指挥部指定的位置，密令五军西渡黄河，将另两个军撤到一、二方面军侧后的兴仁堡、同心城一带，致使全军主力的右翼完全暴露在敌人面前。由于张国焘继续推行他的打通河西走廊，建立新疆根据地的计划，多次破坏中央的作战部署，海打战役遭到破坏，原定夺取宁夏的计划也未能实现⑦。
以上历史事实充分说明，二方面军没有到过会宁，四方面军也没有到过将台堡。所以，把会宁和将台堡视为三军会师地，都不符合历史事实。只有在红二方面军东北向行军受阻，改西北线；红四方面军西渡黄河行不通，改东南线，在集中向陕北根据地转移的时候，才于11月上旬，各路红军会聚同心城，完成了事实上的三军大会师。
据当地老人们讲，当二、四方面军进入同心城时，当地回民群众端上盛着糖果、瓜子、油炸糖酥的迎客盘（哈利发尔），以高贵的礼仪、高涨的热情迎接红军。广大指战员欢呼雀跃，盛况空前。因同心是红二、四方面军进入宁夏的第一县（西吉将台堡当时归甘肃管辖），又是陕甘宁革命根据地的西哨前沿（当时称陕甘宁省豫海县回民自治政府），社会环境相对稳定，群众基础很好。许多老红军在后来的回忆中都有一个共同的感受：红军长征到宁夏，就像回了家⑧。朱德总司令在这里为戎马倥偬的傅连暲、陈真仁夫妇主持了婚礼，他意味深长地说：“同心这个地方好，同心城里结同心，同心同德，革命到底。”同心成了三军同心同德的象征⑨。
11月上旬，三军首长率部分部队和豫海县回民自治政府在同心清真大寺西南面的河滩上，组织召开了万人军民联欢大会。在热烈的掌声中，自治政府主席马和福首先致欢迎词，欢迎红二、四方面军长征到宁夏，祝贺三军会师同心城。三个方面军的领导都参加了联欢大会，朱德、彭德怀、张国焘、贺龙都发表了热情洋溢的讲话。朱总司令讲话时高兴地说，红军会聚同心城，是一件了不起的大事。从今后，三军要握成一个拳头，互相学习，不断提高军事技术，同心同德，团结全国各族人民，就一定能打败反动派，打败日本帝国主义，驱逐日寇出中国！彭德怀司令员的讲话特别强调要加强内外团结，认真执行民族政策。他说，二、四方面军的广大指战员，你们不畏艰险，英勇善战，闯关夺隘，来到了新创建的西北革命根据地，我代表红一方面军的全体指战员热烈欢迎你们，向二、四方面军的官兵致敬！二方面军的总指挥贺龙也讲了话，感谢红一方面军的接应和关怀，感谢豫海县回民自治政府的大力支持。三军首长的讲话，激起阵阵热烈的掌声，整个会场，群情激奋，热血沸腾。人们流着热泪高呼着，雀跃着，欢快的口号声在同心城上空回荡着⑩。大会后，三军合力打了山城堡一大胜仗，顺利进入陕北根据地，结束了艰苦卓绝的红军长征。
红一、二、四方面军从最初接触到进入陕北前，共开过三次联欢大会，这三次大会是随着会师的规模而逐步升级的。
第一次是10月10日，一、四两个方面军在会宁城内文庙广场举行的会师联欢会。两个方面军的会师部队数百人参加了大会，会上宣读了中央贺电。
第二次是10月22日，一、二两个方面军在将台堡举行的会师联欢会，也是两个方面军会师部队参加了大会，在会上一军团政治部副主任邓小平传达了中央指示。
第三次是11月12日，一、二、四三个方面军在同心城举行的规模最大、人数最多的万人军民联欢大会。朱德、彭德怀、张国焘、贺龙等三军首长都参加了大会，朱德总司令致贺词，三军首长都发表了讲话。
综观以上历史事实，唯一的三军主力、首长都到齐的联欢大会是同心城里的三军会师联欢大会，因此，同心城实属三军会师之地。
三军会师同心城的事实，虽然由于历史原因，被尘封了半个多世纪，但值得欣慰的是，这一历史事实已被越来越多的专家、学者所共认，并已引起史学界的高度重视。只要我们坚持实事求是，不断探索，三军会师的史实就一定能展现出真面目。
注释：
①1936年10月10日红四方面军致中央电报。
②1936年10月10日中共中央通电。
③1936年10月10日中央军委给红一军团的作战命令。
④贺彪著《红二方面军从湘鄂边到陕北长征纪实》，华夏出版社出版。
⑤宁夏党史研究室、宁夏军区政治部合著《红旗漫卷》，宁夏人民出版社1989年8月第一版。
⑥张平、李德明文《红军长征、西怔在宁夏概述》，载《红旗漫卷》，宁夏人民出版社1989年8月第一版。
⑦见《红旗漫卷》，转载《彭德怀自述》。
⑧萧克1986年3月题词。
⑨陈真仁文《同心城里结伴侣》，载《红旗漫卷》，宁夏人民出版社1989年8月第一版。
⑩李凯国文《红军欢聚同心城》，载《红旗漫卷》，宁夏人民出版社1989年8月第一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