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的平颜国都比平时热闹了很多,越往河边的方向走,路上的行人也就越多,大人们带着自己的孩子,拿着或手制或购买的花灯,兴冲冲的往泠水河走去。
人群里两个长得粉雕玉啄般的小姑娘吸引了众人的目光,但就在大家还来不及惊叹这是谁家的孩子,竟长得如此可爱时,就看到了女孩身旁那招牌似的一身黑衣的韩夜。也许是人们今晚的心情非常特别,也许是今晚的主角是靖国公本人,大家都觉得今晚的小公爷跟平常仿佛不同了,那张俊美的脸上挂着一丝笑意,虽然还是一身黑衣,面无表情,但却令整个人都显得温暖起来。
韩夜看着熙攘的人群,感受到那些比以往略显友善的目光,默默想着这段时间以来在自己身边发生的种种事情。莫名其妙的,自己多出来了两个朋友,都是非常有趣的人啊,自己已经听父母讲过这个女孩子就是他们的好友苏牧柳的独生女儿,当今宰相的千金,可是那个叫夏景清的少年到底是谁呢?以父亲在都城中的影响力居然这许多天了都查不到他的底细!
感受到少年的目光,苏浅雪回过头来,笑着道:“怎么样?跟我出来不吃亏吧?这样热闹的情景啊,连过年都看不到呢。”
突然发现少年正盯着自己,似乎看得有些出神,不由的脸上一红,微嗔道:“看!看什么看?”
韩夜正想着心事,突听这样一问,见到苏浅雪雪白的面庞上透出一朵红霞甚是动人,不由冲口说道:“嗯,你真好看。”
这一句说完,自己都愣了,旁边的韩妙儿更是惊讶的捂着小嘴儿看着哥哥。苏浅雪不禁大羞,耳根子都红透了,道:“哼,你,你果然不是好人!”
韩夜听她这样说,便脖子一梗嘴硬道:“我怎么不是好人了?本来就好看吗,难道说不得?”
苏浅雪小声道:“好人?好人第一次就把我带到妓*院去?”
韩夜被这一句击中了命门,顿时哑口无言,半天才道:“那,那时我不知道你是女孩啊。”
本来以为是个很好的借口,却不料苏浅雪闻言大怒,道:“如果我是个男人,你就可以拉着我去那种地方了?那你以后认识了别的人,是不是就跟他们去那地方找那些女人?”
“这个……”韩夜大窘道:“不是的,其实那天我也是第一次去,还是因为跟你打赌,以后我不去了,那地方也没什么好玩。”
韩妙儿看哥哥受窘,也帮腔道:“是啊,苏姐姐,你就不要生气了,爹爹已经惩罚过哥哥了,罚他把‘万恶淫为首’这句话抄了整整三天呢。”
“哈哈!”苏浅雪闻言大乐了起来,想到最早自己就曾经诅咒韩夜抄书,现在终于灵验了,心里顿时充满了浓浓的成就感。
苏浅雪本是一个丞相府中的小姐,并不清楚妓*院是怎么回事,只听师父提起过那地方是她万万去不得的,在那里的女孩子都是一些苦命人,而去那里的男人都是去欺负她们的,都不是好男人。在她想来自己未来的丈夫当然不可以是坏人,听到韩夜说以后再也不去了,心下这才释然。却还是嘱咐道:“那你可记住今天答应我了,以后要是再去,让我知道了,我就……我就再也不理你了,也不跟你玩了。”
三个人自小都是没什么玩伴的,突然间彼此结实了对方,心情自是愉快非常,尤其是苏浅雪和韩妙儿两个,一个开朗大方,一个温婉如水,不多时就已经姐姐妹妹的笑闹在了一起。三人说笑间已经来到了河边,河面上此时已是点点灯火,无数只漂亮的花灯被点燃了放在河中,顺着河流缓缓飘向远方。那些放完河灯的人,就地跪下,虔诚的念着什么,祈求心中的神明保佑自己的孩子,丈夫能够尽早打胜,平安的归来。
成百上千的人们跪在河边为自己的家人祈求平安,长长的河岸似乎也要承载不下,三个孩子也安静下来,默默的看着眼前的一切。
苏浅雪轻声道:“师父说,打仗是众神玩的一场游戏,所有的人都只不过是一枚小小的棋子罢了,不管是皇帝,将军,还是平民百姓,无伦最后谁赢了,其实都不是真的赢,也许今天还是最卑下的奴隶,明天可能就成了皇帝。”
韩夜皱了皱眉头道:“那胜负也是假的吗?”
苏浅雪却没有理睬韩夜的问题,只是自顾自的接着说道:“爹爹却说,战争的胜负永远都只属于少数人,大多数人只是付出了生命和鲜血,得到的却是亲人们的痛苦。”
女孩指了指河两岸不时叩首的人群,道:“韩夜,你一定要打仗吗?”
韩夜道:“我不懂你说的那些道理,可是我父亲说,一个好的将军可以尽可能的减少部下的伤亡,他每次都会尽量把他们从战场上带回来。我时常在想,父亲的那些敌人们都怕他,如果父亲不在,那些人就再也不怕了,他们就会来欺负我们。”说着,他也指指人群,道:“你看,他们现在还能在河上放灯,如果敌人来了,占领了这里,他们去哪放灯呢?到那时候,他们又去给谁祈求平安呢?”
苏浅雪沉默了一会道:“你父亲是个好人”,忽又一笑道:“我爹爹也这么说的。”侧着脸看到少年那明亮的眼睛,苏浅雪问道:“那你为什么要当打仗呢?也是为了这些百姓吗?”
少年摇了摇头,坚定的说:“不,我跟父亲不一样,我不属于这里的,我守护不了这些人,他们也不要我守护,所以,总有一天我会离开。”
“你要离开这里?到哪去啊?”苏浅雪心里微微一惊。
韩夜摇了摇头,道:“我也不知道,那些人都不喜欢我”说着指指人群,又指指自己,接着道:“我也不喜欢他们,所以我不会为了他们去打仗!”
“那你打仗总有个理由吧?”苏浅雪追问道。
韩夜轻声道:“我打仗,就要打赢,那样,不喜欢我的人就都会怕我,他们就不敢再看不起我。”停了一停,又道:“我想,等所有的敌人都怕我,只要有我在,大家也就都不用再打仗了。”
苏浅雪没料到韩夜居然会说出这么一番话来,怔怔的道:“那,那你不成了皇帝了?”
“皇帝?我不知道,我也没有想过。”韩夜抓了抓头,心里却暗暗想着,父亲说,皇帝也不自由。
苏浅雪不想再谈论这个夹缠不清的问题了,拉着韩妙儿道:“妙儿你看,他们都为家人祈福呢,咱们也买个花灯给你爹爹娘亲祈福吧?”
“好啊,要个最大的。”韩妙儿老早就感到了哥哥和苏家姐姐之间对话的沉重,听到苏浅雪的提议自是高兴。
韩夜刚想说他不信这个,点了灯也没用,但想了想还是点了点头,道:“你们在这里等一下,我去那边买灯。”
苏浅雪正拉着韩妙儿饶有兴致的看着河上各式各样的花灯,闻言便答应一声,头也不回的继续看灯,只是让韩夜快点回来。
韩夜奔到不远处的一个卖灯的摊子前,向摊主问道:“我想买一个花灯,要多少钱?”
那摊主也是个精明人,正是趁着今天大家都来河边放灯,才连夜跑到河边来摆摊,闻言抬头一看,却见竟是靖国公府里的那位小公爷要买灯,这钱他哪敢收?忙满脸堆笑的道:“小公爷,您这不是骂我么?今夜大家都是来求国公爷大胜而归的,您是国公爷的公子,我要是收了您的钱,那以后我这生意还做不做了?”说着忙挑出一个得胜灯来,双手送了过去。
韩夜接过了灯,道:“你卖灯,我买灯,简单的很!”说罢把一个紫金錁子丢在摊子上,头也不回得走了。
那摊主怔怔的看着那个闪着紫金色光茫的錁子,喃喃道:“这样的人,也算妖星吗?”然后急忙把紫金锞子揣到怀里,暗骂自己,人家是不是妖星关你什么事,财不露白,可千万别让人抢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