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外风雪漫天,寒冷彻骨,洞内火焰闪耀,暖人心脾。
诗嫣扶着钟之谦往后退到了山洞里头,在身前再燃起一堆火,洞内温度渐渐高了些。她看着剩余不多的枯枝,再看看洞外漆黑的夜色,抱腿而坐,忽觉有些头晕。
钟之谦已穿好了那破烂的衣衫,看着女子安静的模样,她眉头微蹙,眼眸低垂,望不见女子清泉般的眼,只见女子沉静的容颜有些憔悴,炽热火光中她的脸烤得微红,无端地增了几分柔媚。那露在外的手臂伤口包扎处浸了一点红,衬着周围玉石般的肌肤在火光里闪耀着动人光泽。
他静静看着她,没有再说感谢之类的话。今日她这般救他性命,岂是一句感谢能揭过的!
他日,你若有难,我钟之谦万死不能辞!
诗嫣呆坐半晌,终究是起了身,往洞外走去。
“你做什么?”他问。
她看他一眼,再瞟那地上不多的枯枝,径直走了出去。
钟之谦的脸色在火光中忽明忽暗,一双深邃如潭的眸子紧盯着洞口的方向,眼底一抹挥之不去的深意。
此番遇难,她救了他,现在却还要她照顾他!这样的恩情如何偿还……
诗嫣出了山洞,往林深处走去,此时她腹中饥饿,想来他也是,可不知哪里能找到食物。
在洞内眼里染了火光,往洞外瞧时只觉得漆黑一片,此时出了洞来,虽说风雪交加,但在天光与白雪的映照下天地一片白茫茫的昏暗,却能视物。
她行了一刻钟,摘了几棵瘦小的果子,抓到一只山鸡,往回走去。
钟之谦在洞内等了半晌,不见她回来,只听得洞内枯枝燃得劈啪响,洞外风雪呼啸。他渐渐有些焦急,不会出什么事儿了吧?
他想起身出去寻他,奈何动弹不得。之前战时精神高度紧张,身上的伤口不觉得怎么疼,行动虽不便却能动弹,乍一放松下来,浑身似散了骨头,又酸又软,大概失血过多,头也有些眩晕。
他咬了咬牙,便要撑着站起来,忽听脚步声起,便见她从黑暗中走来,那身姿窈窕无双,款步姗姗,一步一步前来,比跳跃的火光还要耀眼!
却见那身影依旧纤瘦,哪是像抱了枯枝?眼光一低,便见她左手提着一只肥硕的山鸡。原来她寻吃的去了,然后他便忽觉饥肠辘辘。
他放下心来,眼底涌起暖意。
诗嫣进洞便见他目光灼灼地望着自己,眼底似还残留一丝焦急,见自己进来,暖意覆了他一双冷眸。她目光闪了闪,看着手中的山鸡,皱起了眉头,她可不会打理这东西!
她在洞口立住,目光在钟之谦与手中山鸡之间逡巡片刻,便将山鸡扔在地上,走了进来。
钟之谦见她目光复杂地来回地盯着那山鸡和自己,很是疑惑,这是什么意思?在她眼里,自己难道和那山鸡一样?
还没来得及细想,她便走到自己身旁,伸出左手扶起自己往洞口走去,然后她讪讪一笑,将那山鸡放在了自己手中。
火光照着她有些羞窘的俏脸,那一笑似融了冬日寒雪。
钟之谦轻咳一声,垂眸盯着手中的山鸡,嘴角噙起一抹笑意,冷峻的脸因这笑瞬间生动起来。
原来,是要自己杀鸡啊!
想她一个女子也不曾做过这些事,只是方才自己怎会认为她什么都会呢?
诗嫣再出去寻了些树枝回来时,钟之谦已将山鸡剖腹用雪洗净,穿在树枝上烤着。洞口不见山鸡脏腑,只一抹掩埋的痕迹,她看了看坐在火堆旁钟之谦,嘴角扬起。
似是知道她不喜看到这些,他便掩了去。
山鸡渐渐烤的酥黄,油脂滴落,洞内盘旋着腻人的香味。
诗嫣咽了咽口水,便见他撕下一只鸡腿递给自己。她接过来轻轻咬着,很烫,没加任何调味料,却觉得特别香,外皮酥脆,肉质香嫩爽口却有嚼劲,满嘴都是鸡肉原汁原味的清香。她刚吃完,另一只鸡腿便到了自己眼前,她抬头看男子微融的冷脸,那眼底一抹暖意,轻轻一笑,接了过来。
这只山鸡诗嫣吃了两个鸡腿便不再吃了,剩下的全进了钟之谦肚子。钟之谦吃完便见她伸出手来,玉手摊开,掌心躺着三颗青涩不知名的果子,他看了看她,伸手拿了一颗,忽觉手被反握剩下两颗她也塞进了自己手中。
他低低问道:“你呢?”
诗嫣收回手,掌心再次摊开便见两颗果子静静躺着。
只是这两颗果子明显没有自己手中的大颗,他心中微动,眸光深沉地望着她,似要把她望进心里。
他以前接触过不少女子,父亲去后便再没往来。从没有人像她这般对他。
果子似没长熟,汁水并不多,入口微有酸涩,却正好清那烤鸡的油腻。
吃罢两人用雪洗了洗脸,到了洞内碎草堆上躺下。洞里空旷,虽燃着火,温度依旧很低,难以入睡。他们各自躺着,望着头顶暗沉的洞顶,想着心事。
诗嫣起身再添了枯枝,坐在火堆旁有些愣神,她想着和师父第一次见面的情景,他也是鲜血满身却不似钟之谦那般凄惨,回头望了望平躺枕着双手望洞顶的男子,她眼底生了一抹迷茫。今日这事儿着实太过突然,此时回想,她忽觉自己的大胆,那时怎么就没想过会不会有危险,而自己会功夫的事儿也被他知晓了。
钟之谦?她想着那灰衣人这样唤他,忽觉这名字有些耳熟,在哪儿听过呢?
钟之谦只能这样平躺着,后背伤口纵横,这样受力均匀到不怎么难受,若是侧身而卧,伤口难免会有拉扯,疼痛不已。只是这样也难以入睡,倒不是痛的,当然确实也很痛,主要原因却是有些冷,坐在火堆旁尚不觉冷,此时躺下四面八方的冷意袭来,怎来入睡。
可到底是受伤过重,他有些困意,昏沉间见女子坐在火堆旁,心想她也是因为冷吧。
看她抱腿而坐,那身影孤寂得令人心疼,这般姿势一向是一种潜意识的自我保护,说是自怜也行。她不会说话,没人倾诉,那么,所有苦累伤痛都得自己咽下,可就是这般无声的诉说最惹人怜!
在她身后,他的眼里没有映上火光,却自有火焰在燃烧,融了眼底心里的一片雪原。
她,便是那片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