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了太后，皇后却还未做要走的打算。只兀自站在原地怔了怔，又回身坐在方才的凳子上，望着形容憔悴的雪贵妃道，“妹妹，你可要尽快将身子养好才是，本宫这心里着实是不安稳的很。”
莫凌霜抬眸看去，就见夕颜白玉般倾城绝色的脸上露着些许疲态。近日来，皇上和皇后置气的消息她也是听说了的，本没觉得有什么，如今看见夕颜眼底毫不掩饰的忧色，心中顿时又多了几分得意。
本还以为是宫人们谣传，如今看来倒是有几分可信。
皇帝刚一清醒，就将月夕颜放出来的这件事情，本就叫莫凌霜身为懊恼。如今见夕颜和他闹了别扭，心中自然无比舒畅。
顿时脸上便多了几分笑容，嗓子柔软的道，“娘娘这话却是从何说起，可是娘娘心中有什么难事么？不妨说出来，叫嫔妾帮着分忧。”
夕颜蹙了蹙眉，左右看了一眼寝殿内环伺的宫人，露出欲言又止的模样。
莫凌霜会意，微微挥了挥手，道，“你们都先下去吧，不必在这儿伺候了。”
“是！”宫人们齐齐应了一声，俯身施礼，缓缓退了出去。
等到人都退干净了，寝殿里也就剩下夕颜和莫凌霜，还有各自的贴身丫鬟云珠和芊羽了。
夕颜看了看守在莫凌霜床头的芊羽，眉目闪过一丝疑惑，“往日里都是灵犀在妹妹跟前伺候，怎的如今换了个人了？灵犀呢？”
莫凌霜藏在被子下的手指微微蜷缩，面上倒是镇定一片，“灵犀那个丫头今日来越发放肆，被本宫打发下去做些粗使活计磨砺一下，免得她没大没小的失了分寸惹祸。这个丫头叫芊羽，本宫新提拔上来的贴身侍女，也还算伶俐，倒也不如灵犀来的贴心。”
芊羽上前一步，福了福身子，“芊羽见过皇后娘娘，娘娘万福。”
夕颜佯装打量，看了看芊羽清丽脱俗的脸，慨叹一句，“妹妹宫里两额侍女都这般貌美，往日里灵犀已经叫本宫诸多惊艳，没想到这小丫头更动人一些。难怪皇上爱朝妹妹这儿来，便是到这儿看看美人儿，那也是极好的。”
莫凌霜的脸不易察觉的扭曲一下，霎时便恢复正常，看着夕颜笑意盈盈道，“皇后娘娘说笑了，便是娘娘这位云珠姑娘，那也是国色天香一等一的美人儿啊。”
真当她听不出来夕颜话里暗含的讽刺吗？当初枉死的齐贵人，可就是从她宫里出去的宫女啊，被皇上看中了封为贵人，很是宠爱了一段时间。夕颜话里的意思，不过就是说她有了前车之鉴，居然还敢将貌美如花的宫女放在身边伺候，若是再叫皇上看上，只怕就不如当初的齐贵人来的好解决了。
齐贵人性子和婉，是个与世无争之人。被皇上看中宠爱，大半的原因也是她的性子。只是她后来香消玉殒的那般快，却也是因为她这性子。
夕颜拿袖子掩口笑，挑眉看着云珠，道，“瞧，还是人家雪贵妃会做人，本宫便是从未夸过你是美人儿呢。唔，如今这么仔细的看上一看，咱们云珠倒也当真是细皮嫩肉的一个小美人。”
云珠娇嗔一眼，上前朝莫凌霜福了福身子，“多谢雪贵妃娘娘夸赞，奴婢担当不起。”
莫凌霜讪讪的笑了笑，不再接话。
夕颜这才沉了沉表情，道，“想来这丫头也是妹妹信得过的人，那本宫也就没什么好忌惮的了。这除夕和元宵的宫宴，本宫是着实不想操办的紧，妹妹可有什么法子帮本宫推掉这差事么？”
莫凌霜故意做出吃惊神色，“娘娘不想操持宫宴，那为何方才还……”
“方才太后的神色妹妹也瞧见了，自从上次腊八宫宴叫皇上中毒之后，母后对本宫也疏远了很多，就连皇上也……”夕颜露出黯然神色，眉宇间的褶皱仿佛密密麻麻的沟壑，“有了这样的教训，本宫哪里还敢操办除夕宫宴啊。这除夕的宫宴，比之腊八宫宴又不知繁杂了多少倍。本宫若当真操办，只怕这后位恐怕都要赔进去了。”
夕颜失神的坐在凳子上，莫凌霜却瞧得甚是开心。你以为你不操办宫宴，本宫便没法子叫你失去后位吗。
莫凌霜敛下眉目，“娘娘此话差矣，后宫姐妹众多，娘娘何不牵个头，叫众家姐妹一起出力。所谓众人拾柴火焰高，大家一起同心协力，必定是事半功倍的效果。”
夕颜募然亮了双眸，看着莫凌霜的神色间也带了些感激，“还是妹妹脑子灵活好使，不像本宫这般愚钝。本宫竟没有想到这样的好主意，妹妹可真是替本宫解决了一桩大麻烦。”
“能为娘娘分忧，也是嫔妾的福分。”莫凌霜谦逊道。
戏也已经演的差不多了，是时候收场了。
夕颜如此想着，便先站起身子，对着正在床上躺着的雪贵妃道，“本宫真是疏忽，看妹妹这般疲态才想起妹妹还是病人，拖着妹妹说了这么久的话，还累的妹妹劳心费神，真是本宫的不是。妹妹且好生休息吧，本宫就先回去了！”
蓦地绽开一个亲和的笑容，夕颜道，“妹妹躺着就好，就不必起来了！”
说罢便在众人“恭送皇后娘娘”的声音中离开了晴雪宫。
皇后娘娘刚走，身后的莫凌霜便将一双涂满了丹蔻的手伸出被子，叫一旁的芊羽将她扶起来，“芊羽，皇后娘娘刚才的话，你怎么看？”
芊羽神情肃穆，将莫凌霜扶到妆台前坐下，“依奴婢看，这皇后娘娘的话，娘娘只能信三成！”
“哦？”莫凌霜挑眉，从铜镜里回看芊羽。
芊羽依旧是那副模样，毫无变动的道，“皇后娘娘前些日子的表现，娘娘也是看在眼里的，随意便能将后宫拨弄得天翻地覆的人物，岂会因为进了一次天牢，便心生退却呢。况且，在天牢中她可是还认出了陈太医。即便如今陈太医借着娘娘重伤濒死的时机去重表忠心，那皇后娘娘可是连正眼都未瞧他，嘴里虽答应着，可心里却从未此事放进去。”
莫凌霜点点头，“继续……”
“腊八宫宴后皇上中毒，她肯定早就知道是娘娘您在背后操控着，依她之前的心性，不可能心无芥蒂，只怕还会谋划着怎样报复回来。”芊羽替她梳头，动作轻柔，“方才娘娘明明是给她挖了个坑，她却毫无所觉般欢天喜地的走了，娘娘觉得，她是真的信了您的话，还是故意演戏给您看？”
莫凌霜把玩着朱钗的手猛然顿住，半眯着眼睛不说话了！
一路上大雪还在飘洒，只是并没有那晚那样大的风了，夕颜撩起窗帘，云珠见了便垂下身子问道，“娘娘有什么事吗？”
“停下，”夕颜简单的从口中吐出两个字，云珠有些不明所以，但还是招手道，“停下，停轿！”
轿子一路上摇晃的夕颜有些昏昏欲睡，不知道怎的，心中觉得烦闷。
望着满天飞舞的大雪，夕颜觉得自己竟还不如这天地万物来的自由，随便说一句话也要费尽心机。
夕颜仰头看了一下，便对云珠道，“叫他们先回去，你陪着本宫去御花园里走走吧！”
“小姐，这天寒地冻的，您身子才好……”云珠有些担忧，想要劝说。却被夕颜凌厉的眼神给止住了话头。
“是，”云珠躬身，取了一把伞撑开，便搀扶着夕颜走出矫撵，吩咐了剩下的人回去，便撑了伞扶着夕颜向御花园走去。
“小姐，冬日里御花园没什么风景，咱们不如早早回去可好。这风雪这样大，云珠担心您的身子受不了。眼瞅着刚养回了些肉，若再着了风寒，只怕又要将养好久了。”云珠扶着夕颜，眸光所及之处全部是一片白雪皑皑，颇为担心的开口。
“没关系，本宫就是想出来散散步。”夕颜明白云珠的担心，心头还是舒坦了不少，终究是有人关心，难免不一样些，转而思忖着慢慢开口，“如今除夕宫宴的事儿太后既然全权交给了本宫处理，眼下年关又将近，咱们还得快快着手才好。云珠，你比本宫更多在宫中行走，对往日宫宴宫中有什么规矩，可知道么？”
云珠茫然的摇了摇头，虽然她们在这宫中也有几年了，但是终究不是掌事的人，所以云珠知道的并不多。
夕颜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想来以往莫凌霜掌权时，办这些事儿难免都留着一手，所以即便这些小丫头能听到些什么，也帮不了多大的忙。
云珠拧眉思索片刻，忽然啊了一声，道，“小姐可以问一问李嬷嬷和林嬷嬷，李嬷嬷是这这宫中的老人儿了，想必应该是知道的！林嬷嬷以往是跟着太后她老人家的嬷嬷，想来也应该见过太后操持宫宴才对。”
夕颜的眸光闪了闪，随后道，“刚刚在晴雪宫中，本宫借机试探了一下，发现莫凌霜的脉象虽然是虚弱虚浮，但是并不像是失血过多的症状。再者本宫问道灵犀在何处时，莫凌霜说在宫里做粗使活计，可你瞧晴雪宫内，哪有灵犀的影子。本宫觉得这事儿其中必有蹊跷，所以这件事情还的你多盯着点。”
云珠默默的点点头，两人就这样漫步在漫天的飞雪之中，夕颜边走边对最近的事情分析总结，一边将一些需要注意和即将要办的事情吩咐云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