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没事的时候,我就去靳大爷那里玩。我从那时候,就养成了不午休的习惯。越到中午,我的细胞就越活跃,迫切想做点什么。
靳大爷是附近村子里的老人。他孤身一人住在海边的平房里,为村里看守着几条渔船。他身体不够好,腰腿经常痛,有时咳嗽得厉害。
或许是因为寂寞,他很喜欢这些好玩的老爷们。北风怒号,大雪纷飞之时,当看着他们一步一步地走向奔腾咆哮的大海时,他站在自己家的门前,兴奋地挥舞着双手,嗷嗷直叫。那些人则站在冰冷的海水中也冻得大声直嚷,和他遥相呼应。真有一种野性的美,我被这种景象感动着。
冬泳队里,有市里的副市长,有退休的老干部,也有各行各业的平民百姓,都很尊敬他。我感到纳闷,不明白是怎么回事。
只知道村子里早要把他接回去,可他死也不回,儿女们也很少来看他。可他天天乐呵呵的,咳嗽着,和我们插科打诨,开着玩笑。
听这些冬泳队员讲,捕鱼时节,早出晚归的渔民上岸时,总要带给他一些鱼虾,他就自己煮着吃。再来点小酒,看起来逍遥自在。可我想,他还是孤单啊,每天面对的都是蓝天,黄沙,潮涨潮落,涛声依旧。
靳大爷喝上了酒,格外兴奋,话就特别多,他的双手不断地挥舞着,胡须也随着脸上的表情跟着跳动。我发现,他最喜欢说,美国怎么样,怎么样,语气里充满了鄙视。这时候,大家就静静地听。
有一次,不知怎的,我聊到了抗美援朝,我发现靳大爷脸色很难看,一时无语。冬泳队长狠狠瞪了我一眼。大家叹了一口气,走开了。
几天后,靳大爷病了,我去探望他。偶然间,我看到他的双脚没有脚指头。以后我才知道,那是抗美援朝时被冻掉的。因为行走不便,他成了战俘。
他应该是英雄。他坚持活下来,是因为他心中有信念。看到这样的无名英雄遭受这样的待遇,我内心忿然,可又不知道说什么好。
人不管做什么事情,要对得起自己的良心。靳大爷曾经对我这样说。就是他这一句话,让我的心头一亮,我为什么要斤斤计较别人对我的看法呢?我只要活得无愧就行了。
那一刻,我什么都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