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头子一脸被抓出了两道血痕,头发和衣服也被扯乱,满脸的怒容,不断的扯着王妈妈手中的衣裳,想挣脱的她的钳制。
可是王妈妈正当壮年,又是气急的时候,哪里那么容易放手,不仅没有放手,还用力一拽,把老头一起拉跪在金鎏的面前,大声的哭喊了起来,“小姐,就是这老头子害了我的彩儿啊,那两张方子都是这老头子开的,是他害了我的彩儿啊!呜……”
“你胡说,我一个当大夫的,只会救人,哪里是害人!”老头子气的满脸通红,着急的分辩道,他是看彩儿可怜,才好心的再来这里看一看,没想到却碰到这样的事,此刻他觉得冤死了,当大夫这么多年,病人的家属一直都是供着他,哪里有见着他就打的!老头子越想越气,趁王妈妈不注意,一把甩开她的手,扶着炕沿起身怒问道:“你说我害人,你拿出证据来,若是今日你拿不出证据,老夫一定要到衙门去告你!”
“你……”王妈妈被老头子问的怔了一下,才想起是金鎏说这老头是庸医的,忙朝她望去,“小姐……”
“扶王妈妈到旁边坐下。”金鎏没着急回答王妈妈的话,跟碧玺吩咐了一句,待她扶着王妈妈坐好,才缓缓的起身看着老头子问道:“请问老先生贵姓?”
“老夫姓方,大家都叫我方大夫。”方大夫虽然看出金鎏的身份不凡,可是因为自己的名誉受损,实在生气也无心计较,颇为自豪的挺胸说道。
“哦,方大夫。”金鎏点点头,弯腰捡起地上的两张被撕成两半的药方子,递给他,“这两张方子是你开的?”
“正是!”方大夫也不接,只瞄了一眼就点头承认。
“那请问彩儿所患的是什么病症?”金鎏把药方往旁边一放,继续问道。
“风寒,这还不明显吗?”方大夫有些鄙夷的望着金鎏,根本不把她一个小女娃儿放在眼里。
“那你是如何判断她得的就是风寒?”
“发热、头昏沉痛,鼻塞流涕,苔色发白。”方大夫冷笑一声看着金鎏,“难道这不是风寒病症?”
金鎏也不争辩,退了一步站在彩儿的炕头上,示意碧玺把紧闭的窗户打开,才开口道:“今日太阳正好,请方大夫再仔细看看,看看彩儿所患的到底是不是风寒。”
金鎏让人开窗的时候方大夫还一副颇有微词的样子,现在见她这么郑重其事的样子,心里也泛起了疑来,虽然笃定自己的诊断没有错,还是慢慢的走到炕头,低头仔细的看了起来,却半天没有看出什么问题来,抬头望着金鎏。
金鎏也正望着方大夫,平静的脸上终于露出轻蔑的神情来,扭头掰开采儿的干燥的唇瓣,冷声道:“方大夫请看清楚了,彩儿苔色白中带黄,咽部红肿溃烂,口中有痰浓重而发黄,喘气重而断续,涕色浑浊灰黄,高热不退,畏寒却不出汗……这,真的是风寒之症吗?”
“这……”方大夫说不出话来了,原本高傲的气势不在,脸色越来越难看,手也开始颤抖起来,从他的表情看的出,他已经看出自己断错了症,眼睛盯着炕头上一碗还埋着热气的水,全身一阵发寒。
“庸医!”金鎏呲了一声,冷声问道,“这到底是风寒之症还是风热之症?!”
方大夫被逼问的倒退了一步,“嘭”的一声跌坐在地上。
自此,在场的所有人都看明白是怎么回事了,王妈妈气急,哭号的朝方大夫扑了过去。
这回方大夫没有再伸手阻拦,任凭王妈妈厮打,像是要赎罪一般,金鎏却瞪着王妈妈厉喝了一声,“够了,打他有什么用,眼下想法子救彩儿才是关键!”
王妈妈像是被点醒了一般,方才还发了疯的要打死方大夫才解气,一下子又扑倒在金鎏的脚下,哭求道:“小姐,求求你救救我家彩儿吧,她才五岁啊,求求你救救她吧……”
“自然是要救的。”金鎏伸手扶起了王妈妈,可是真要她现在开方子救人,她又踌躇了起来,彩儿不是刚发病,而是已经病入膏肓,加之她对彩儿之前的病程并不了解,让她在慌忙之下给彩儿开药,她却没有万分的把握,况且……金鎏望着方大夫,沉声道:“既然你已经晓得彩儿的真实病症,那就请赶紧开药吧!”
方大夫一愣,他没有想到金鎏还会要他开药,他才刚刚断错了病症啊,怎么还会有人相信他?
“不,不要他开药,他会害死我的彩儿的!”王妈妈第一个反对,以为金鎏不愿意出手相救,跪下来磕头求道:“求小姐救我彩儿,求小姐救我彩儿吧……”
“王妈妈,你先起来……”金鎏伸手去拉王妈妈,见她不听自己的,只一个劲的磕头,也来了脾气,手一甩,怒道:“你到底还想不想救她,要是想救她就给我起来!”
王妈妈身形一顿,抬头看着金鎏。
“妈妈快起来吧!小姐会救小彩儿的。”碧玺脸上上前去搀扶王妈妈。
王妈妈见金鎏一脸严肃,不敢再造次,在碧玺的搀扶下慢慢起来,退到了一边低声哽咽着。
金鎏见王妈妈平静了些,走近方大夫身边把他拉了起来,直视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的道:“你一把年纪了,想必也是个老大夫了,自己犯下的错难道不该自己弥补吗?还愣着做什么,赶紧写方子救人!”
因为差点害死人,方大夫满心的惊恐和沮丧,听金鎏这么一说,猛然抬起头来,见她不像是在寒碜自己,迟疑了一下,才点了点头,慢慢的走到随身带来的药箱旁,拿出笔墨纸砚开始些药方,写完后也没给王妈妈,先双手捧到了金鎏面前,满心臣服的道:“请小姐过目。”
金鎏知道眼下不是推辞的时候,接过药方细细的看了一遍,见跟自己要开的方子差不多,这才转手递给了碧玺,道:“你赶紧去抓药。”
“是。”碧玺接过药方转身就走了出去。
若是平时,方大夫看过病患开了药方便会离开,可是今日即便被王妈妈仇视着,却一点要走的意思也没有,反而慢慢的走到了金鎏的身边,躬身先行了一礼,才开口问道:“老夫有一事不明,不知小姐可否赐教。”
“先生是想问为何彩儿这么冷的季节还会感染风热之症吧?”金鎏扬唇笑了一下,望向方大夫。
方大夫心里一惊,忙拱手又是一揖,“正是,请小姐赐教。”
“赐教不敢,我只不过是比先生细心一点罢了。”金鎏端起桌上王妈妈刚到的水和了一口,才打量了方大夫一眼,接着道:“方大夫行医多年,想必所医之人都是些贩夫走卒,这样寒冷的季节,因为条件的关系,自然不会感染风热之症,可是彩儿却与那些人不同,彩儿家虽然条件也只是一般,可是你也看见了,王妈妈对彩儿有多宝贝,热炕暖被厚衣,这些原也无可厚非,可是方大夫可晓得彩儿在府里做的是什么活计?”
“老夫不知!”方大夫惭愧的说道,知道金鎏问的这个很可能与彩儿的病有关。
“彩儿,是府里大厨房烧火的丫头!”金鎏望着方大夫字字清楚的说道。
“原来如此……”方大夫杏核老眼一瞠,他终于知道彩儿为何会在初冬的季节患上本应只有夏季才会患上的病症了,虽然这个病症是各种巧合之下才患上的,也有彩儿自身体弱的原因,可是他是大夫,这些都应该是他考虑到的,可是他却什么也没有问,完全凭经验开药方,还差点害死了一条人命,这完全是他的错!
“惭愧,老夫惭愧啊!”方大夫一脸愧疚的摇了摇头,从怀里摸出了一些散碎银子走到王妈妈面前,双手捧着递到她的面前,“王家媳妇,老夫差点害死了你家丫头,老夫有罪啊,这些银子是你之前给的诊金,还有些,就当是我给你们的赔偿吧,请你一定要收下。”
“我的银子,我自然要拿回来!”王妈妈黑着脸在方大夫手上抓了一把碎银子,数了数揣进怀里,剩下的看也没看一眼嫌弃的道:“其他的你拿回去吧,你让我家彩儿吃了那么多的苦,想用这点银子买心安,你做梦!你给我听着,这回你若是再看不好我家彩儿的病,我一定每日都上大街上去喊,说你是个庸医,说是你害死了我的彩儿!”
“不……不会的,这次对了症,丫头一定会有事的了,一定不会了!”方大夫连忙保证道,见王妈妈依然不理自己,低头看着手里的银子,不知道怎么办好。
“方大夫,你就拿回去吧,王妈妈不会要的。”兰子了解王妈妈的脾气,低声劝说方大夫。“你只要把彩儿医好,比给妈妈一座金山多好!”
“那……好吧。”方大夫点了点头,勾着背把银子揣了回去。
“小姐,奴婢回来了。”方大夫刚收好银子,碧玺就回来了,满头的汗珠,怀里还抱着几包用黄竹纸包着麻绳串着的药。
“碧玺姑娘,真是辛苦你了!”王妈妈赶紧迎了过去,伸手接过她手里的药,“赶紧坐下喝碗水吧!”
“不喝了,时辰不早了,我和小姐要回去了。”碧玺忙说道,看了金鎏一眼,见她点头,从怀里摸出买药剩下的银子塞到王妈妈的手里,道:“这是小姐给彩儿的,大病一场,身子一定亏的很,你买些东西给她好好补补。”
“这可使不得,使不得!”王妈妈见金鎏又给彩儿看病,又给她抓药还要给银子,哪里肯收,忙要把银子退回去。
金鎏却一把接过银子转身塞进彩儿的被子下,道:“这是我给彩儿的,她本来就是我身子虚才遭的病,病好了还不补,身子岂不是会更虚!行了,你也别跟我推拒了,这几****也不用回府了,好好在家里看着彩儿吧,等她好了你再回来。”说完,看了碧玺一眼,带着她便往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