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绝杀东团堡
馒头山的爆炸使偷袭变成明攻，再想悄悄地用手榴弹炸毁日军碉堡没有了可能。八路军没有大炮，甩过去的手榴弹落在钢筋水泥浇铸地堡上，根本炸不动，只能用炸药包或者是将手榴弹扔碉堡里面才能奏效。使用这样的方法首先要冲到碉堡跟前，而明碉暗堡和环形工事都有密集的交叉火力，我们的战士不得不舍生忘死，猛打猛冲，冒着日军的炮火前进。
日军教导队都是准备提拨的士官，是一群经验丰富的老兵，武士道精神和单兵作战技术均属上乘。他们凭借碉堡里配属的强大火力，熟练地运用各种武器反击，不慌不忙地固守，冲锋的八路军战士则成片成堆倒在轻重机枪的扫射之下。
金环清楚，日军士兵作战效率非常高，他们的三八步枪虽然不如冲锋枪火力密集，但几乎枪枪命中，弹无虚发，再加上掷弹筒、迫击炮配合，火力极强。情急之下，她几次要求出战，都被邱团长拦下，让他们待机而动。
经过几次交涉，团长才同意让突击队的狙击组上，负责消灭日军机枪手。但挺身队也有狙击手，于是双方展开了狙击战。
当然，面临如潮似浪舍命冲击的八路军，日军的狙击成效便打了折扣。
最后，不到二百人的日军还是不能阻挡住两千多名八路军战士的拼死强攻，村外的碉堡相继被拿下，二营抢占了村南路口的碉堡，三营攻占了西南角的炮楼，打开了突破口，后续部队乘势冲入村里。
井出命令施放毒气。
尽管三团已经作了防毒准备，但也只是让战士们戴上口罩，或在鼻子下面抹上蒜泥，防毒效果不佳，还是有三百多名战士中毒，进攻不得不暂停。
第二天晚上，经重新部署，八路军再次向东团堡发起攻击。日军凭借八个碉堡，负隅顽抗，进行还击。
战斗异常激烈。
杨司令员，没想到这伙鬼子这么顽固，我们的进攻再次受阻！邱蔚喘着气向杨司令员报告说。
“老三团”能攻善守，有“金刚钻”之美称，杨司令员事前权衡再三才决定用这只金钢钻来攻这座花岗岩的。听邱蔚的口气有些松动，司令员开始激将。
老邱啊，如果进攻真有困难，要不要调整一下，请兄弟部队帮帮忙？
邱团长在困难面前从未低过头。一听就急得跳了起来，对着电话筒大声喊道：杨司令员，你放心吧，我这是理发师碰到大胡子，只是难剃一点罢了。这些小鬼子有什么了不起？我要是拿不下东团堡，就叫战士们抬着我的尸体去见你！
好！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不过，对付这座花岗岩不能硬拼，硬碰硬伤亡会很大。要多想办法，以最小的代价，取得最大的胜利。电话那头传来司令员关切的声音。
我知道了！邱团长放下电话，紧急集合全团人员，战斗人员不足的连队把文书、理发员、炊事员组织起来参战。然后，他又将各营、连、排干部统统召集在一起，面授机宜。
又是一个清冷的夜晚，月亮在薄云里悠然浮动。
金环站在村外的山顶上，看着火光闪耀的东团堡，心焦如焚。
邱团长组织部队借着月光正在轮番进攻！
突击队员纷纷要求参战，薛家驹和郑纪民已经按捺不住冲动，反复来找金环请战，但她仍是坚定地要求大家遵守纪律，不可轻举妄动。她说，我们对付的主要目标，是敌人的挺身队。他们出现之际，才是我们参战之时。
那我们进去参战，不就可以吸引挺身队出来了吗？郑纪民急得直在地上打转。
是啊，教导员，打吧！一向沉稳的薛家驹也说，这样干等着，实在难受！
大家别急，战机马上就要到来。金环说，大家肯定已经看到，我们面对的敌人十分顽强，他们各自为战，依靠工事节节阻击，就是撤退，还能有效地进行配合作战，不断进行反击，使我们的进攻付出沉重的代价，每攻克一处碉堡，都成百的战士牺牲。
金环环视一下周围的突击队战士，说：这还只是日军士官教导队，挺身队肯定比他们还强悍。因此，大家一定要沉下心来，观察日军作战特点，激烈的战斗就在眼前！
这时，二营攻克了西南、西北两个大碉堡，三营冲向东南方向的碉堡。冲锋时，十二连四十名战士在火力掩护下，抬着梯子冲到碉堡下，梯子一靠，班长王国庆旋风般背着25颗捆着的手榴弹，“噔噔噔”地踏着梯子往上蹿。就在他向碉堡顶口塞手榴弹时，不幸被敌人的狙击手打中，人挂在梯子上牺牲了。党支部书记黄禄急红了眼，一个箭步跑到碉堡跟前，爬上梯子，把王国庆的那捆手榴弹和自己带上去的另一捆放在一起，用尽全身力气塞进了碉堡，“轰隆”一声巨响，碉堡炸上了天，鬼子见了阎王，黄禄失去两条胳膊。
经过一夜血战，全团攻下七个碉堡，只剩下那个大碉堡。
但三团损失也非常惨重，全团只剩下不到一个营……
第三天上午，全团继续进攻，九连战士扑向大碉堡所在的院落。
一排长于勇带领全排冲在最前面，在院门口与一队日军迎头相交。
这四十多名日军全部光着上身，头上缠着白布条，端着刺刀或拎着战刀，列队而立。
前田站在最前面，他手柱战刀，叉着两条罗圈腿，傲慢地目视着冲进来的八路军。
一排战士被这突如其来的阵势惊住了，不由得停下脚步，两军相对，中间只有几十米的距离！
于勇迟疑片刻，立即命令战士开枪射击，撂倒了不少鬼子。
可就是这片刻，鬼子也冲到近前，双方展开肉搏。
傻中野光着上身，赤手空拳冲了进来，不管八路军战士的子弹射入腹中，也不顾八路军战士的刺刀捅向胳膊腿，抓住一个八路军抡起来就扔，好几个战士被他摔死或砸晕……这傻东西好几天没喝上酒了，馋得要命。前田说你杀一个八路军，就给你一碗酒喝，于是，他格外卖力。
于勇冲入敌群，手持大刀，连斩四个鬼子，却不料被傻中野一拳击倒，头部负了重伤。敌人围拢过来，他拉响腰里的手榴弹，和日军同归于尽。
中野大辉早已负伤，再经于勇的手榴弹一炸，结束了他混噩的一生。
一排战士不敌挺身队，最后全部牺牲……
前田被于勇的手榴弹炸伤了左臂，让人砍下战死的日军手指，退回大碉堡。
日军作战时往往不会丢下同伴尸体，但九连的强烈进攻使他们无法将尸体带回，只好砍下一根手指拿回去充数。
中野阵亡，如何向阿部司令官交代？井出对中野的死有些担心。
你以为他还能活着走出东团堡？前田不屑地说，让阿部因他的傻外舅战死而对八路军进行报复，就是这废物最后的价值。
井出长叹一声，感慨不尽。
第四天上午，四架敌机盘旋而至，空投物资。可降落伞飘来飘去，全部落在三团阵地上。战士们打开箱子，不是黄头绿底的子弹，就是香喷喷的罐头。大家乐得直拍手，有的翘着大拇指，对着远去的敌机大声说道：鬼子运输大队长，大大的好，对八路军爷爷大大地孝顺了！
前田则在碉堡里气得哇哇直叫：笨蛋，蠢猪，飞行员全是有眼无珠！
呼叫飞机是前田的主意，弹药和粮食是固守的前提，弹尽粮绝是无法坚持下去的。
前田嘴上骂着飞行员，心里却十分明白，飞机空投不会那么准确，正好投进碉堡里，可他没想全部得到，但一粒子弹、一盒罐头都没得到，还是让他火冒三丈！
下午，邱团长召集会议，决定晚上发动全面进攻。
部队减员严重，全团兵力不到一个营。文书、卫生员、理发员和炊事班全上。
最后，邱蔚将目光落在金环身上，说，金环同志，突击队负责主攻，这次全看你们的了！
金环激动地说：团长，请放心，保证完成任务！
她回到突击队，作出具体部署，带队来到阵地前。
突然，大碉堡的大院里传来一声巨烈的爆炸，原来是金翻译炸毁了日军弹药库。
金翻译看到日军的毒气给八路军造成了巨大伤亡，心急如焚，他趁乱进入弹药库，用手榴弹引爆。强烈的爆炸气流将他掀翻在地，清醒后便向院外爬行。前田赶来命令士兵向他射击，金翻译多处负伤。
金环让狙击组火力掩护，把敌人打回了碉堡。
郑纪民带领两个战士把金翻译救回，抬下去养伤。后来，金翻译经晋察冀军区转到延安，参加了反战同盟……
太阳偏西，一片血红。前田和井出同时命令士兵反击，碉堡里冒出无数条火舌，但效果不佳，反而有不少机枪射手被狙杀。
我的对手来了！前田向井出深鞠一躬，说，井出君，看来今天就是你我的玉碎时刻。我带领挺身队下去应战，你可以趁机组织突围。
井出回礼，悲怆地说：援兵无望，突围已经没有意义。放心，我不会让八路军占到什么便宜。
井出君，来生再见！说完，前田率三十多名挺身队员来到院中，集中火力向院外冲锋。
突击队在金环的命令下进行反击，各种武器一齐开火。
但这并没有阻止挺身队的进攻，他们快速前进，边打边进，子弹打完扔掉枪械，刹那间就与突击队短兵相接。
前田的这一招，金环早有准备，突击队停止射击抽出大刀迎了上去，展开肉搏战。
突击队员不惊不慌，按照既定方案，迅速插进，分组拼杀，两三个对一个，很快将挺身队砍倒一片。一个回合下来，挺身队死亡过半，余下的聚拢到前田身边，被突击队围在中间。
前田很纳闷，他从来没遇到过能和大日本皇军这样拼杀的八路军。他们不但刺杀技能一流，而且人人还会拳脚功夫，连他精心训练的这群皇军武士都不能敌，简直太不可思议，不能让他心服。于是，前田吚哩哇啦一通喊，那些挺身队员重又扑向突击队员，拼杀在一处……
金环也告诉大家，不要慌乱，保持队形，谨慎迎敌。
薛家驹很快与前田拼打在一起，大片刀和武士刀擦出束束火花。
前田挥舞着战刀左砍右剁，步步紧逼；薛家驹持砍刀上下飞舞，闪转腾挪，二人杀得胜负难分。突然，前田找到薛家驹一个破绽，刺伤了他持刀的右臂，他略一迟疑，又被前田一刀刺中下腹，颓然倒地。
前田抽回战刀，举刀再刺水时，金环飞起一脚踢中手臂，战刀飞起，铛锒落地。前田尚未缓过神来，胸前再挨一脚，踉跄三步才勉强站稳。这连环脚让前田只剩招架之功。
金环拧身落地，前田方看清给予他重创的居然是一个中国女人，这更让他怒攻心头，急忙忙叉开马步迎战。
金环不待他再有动作，复又飞起，跨步上前，左脚尖疾如飞锤，直取前田头头颅。前田后仰躲过，不想金环右脚又至，踢正中他的下颏。前田倒地，口吐鲜血。金环一个鹞子翻身，轻盈落地，回手一刀，将前田斩杀！
曾经不可一世的挺身队倾刻间被突击队全部歼灭，突击队也有十几人牺牲。
薛家驹被抬到后方紧急治疗，但因伤势过重，英勇牺牲。
井出见挺身队全部玉碎，自觉末日来临，命令余下的二十六名官兵，把机枪、掷弹筒和粮食都堆在碉堡下，浇上汽油点燃，不给八路军留下任何东西。
然后，井出他们蹬上碉堡顶端，高呼着口号，一个接一个地纵身跳入碉堡下的熊熊火海……有几个胆小的不敢跳，让井出一刀劈死，踹了下去。井出最后也跳下下去。
阵阵浓烟伴着股股死尸的焦臭味顺风飘来，令人一阵恶心……
东团堡战斗持续四天多，日军教导大队一百七十多人全部被歼，无一漏网。这一仗显示出八路军的战斗实力，打出了八路军的威风，打到了日军的痛处。
1958年，杨成武将军回访东团堡时，曾作诗留证：
团堡浴血扫凶顽，
英雄气压紫荆关。
堂堂武士成败絮，
座座坚垒化灰烟。
堪笑****帝国梦，
谁解覆灭为底缘。
小柴强作长恨曲，
残碑千古罪斑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