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战争年月里,他多次负过伤,腰里有两块弹片一直没有取出来,一遇天阴下雨就隐隐作疼。组织上曾根据有关规定打算给他上报办理残废军人证,定期领抚恤金。但他坚决不同意:“我不缺胳膊不少腿,能跑能跳,能吃能睡,残疾在哪里?以后谁再说我残疾就是骂我。”他有病住院,医院没有高干病房,要把其他病人搬出去,给他腾房子,他说啥也不同意。出院的时候,医生给他一盒急救药,一再叮咛他要随身携带以防不测,可他却送给了一位患心脏病的老部下。多年的军旅生活使他对枪有一种特殊的感情,对狩猎也很感兴趣。一位老部下转业到地方体委工作,给他提来一箱子枪,气枪、小口径步枪、双筒猎枪,应有尽有,他非常高兴,看看这支,摸摸那支,爱不释手。后来,他又把那些枪装入箱内,对老部下说:“公家的东西,看看可以,摸摸也行,留下就是贪污了。”以后,他自己花钱买了一支猎枪。
对自己的子女他是非常慈爱的,但他并不因此而放松对他们的要求。20世纪70年代中期,两个女儿前后从高中毕业,都赶上了下乡插队,他没有为孩子们走后门安排工作,而是让她们和大多数平民百姓的子女一样,去农村经受锻炼。就像世间其他父亲一样,他也非常惦记她们,有时候他也到孩子们落户的村子去看看。他认为看孩子是私事,有专车也不坐,步行去,步行回。一次,他从青岛回来,按规定可以坐软卧,但他偏要坐硬卧。路过西安,他去看上大学的女儿,他不住省军区老战友为他安排的高干房,却住进了一天两元钱的普通招待所,吃的也是女儿从食堂打来的普通饭菜。他的“失踪”,急坏了老战友,大家分头去找,差点惊动公安局,后来找到他时,见他正和同屋的几个老乡聊天呢。同屋的人得知他是位将军,一个个都瞠目结舌,随之肃然起敬。
正像当年一首歌唱的:“革命人永远是年轻!”牛化东同志虽然年事已高,但他雄心犹存,壮志不老。他的心态永远是年轻的。离休以后,他的生活安排得很丰富,他以顽强的意志,克服晚年白内障,坚持练习书法。他曾以深情的笔墨,挥毫书写了“满腔热情地为人民办事”的条幅,勉励自己。1986年秋,红军长征胜利整整六十周年了,将军做诗抒怀,并又挥毫写成书法作品:“红军长征举世惊,大渡桥上留英名;顽首亲身来督战,张杨捉蒋立奇功。”
1966年,当组织让他离职休养时,兰州军区曾多次征求他的意见,让他选择一个条件好的地方安度晚年,均被他婉言谢绝。他有好多老上级、老战友、老部下都在北京工作,他们中好多人都曾劝说他去北京休养,他也没有同意。将军离不开宁夏川,离不开大西北,从1926年参加革命起,他就一直来往奔波、战斗生活在这片热土上。几十年风风雨雨,他在这里实现着作为一个共产党人的信念和追求。还有哪里能比宁夏川更吸引他呢?这里早就是他的第二故乡了。将军没有离开他深深眷恋的宁夏,一直到最后逝世。将军去世后,亲人怀念他,人民群众怀念他,他的老战友怀念他。一位多年不曾谋面的老战友特意写来一首律诗,寄托思念之情:“华年戎马显英风,足智多谋百战雄。虎穴潜踪弘正道,安城起义竖旗红。沙场驰骋驱顽寇,甲帐谈兵挫敌锋。卫国治军功硕著,将军德范万民崇。”是的,大家怀念这位平易近人、一生充满传奇的老将军,更怀念他身上那种刚正不阿、艰苦朴素、为官清廉、永远忠诚党的事业的一个真正的共产党人的本色!
牛化东同志的一生是革命的一生、战斗的一生,是为崇高的共产主义事业英勇奋斗的一生,他是我们党的一位久经考验的、名副其实的共产主义战士!
卫国兴宁忠贞不渝
牛东屏
今年农历二月十二日,是我父亲牛化东百年诞辰。父亲1906年出生于陕西定边县一个贫苦农民家庭,他读小学的时候,就受到了进步思想的影响,积极投身反帝反封建的学生运动。1925年,父亲参加了共产主义青年团,1926年7月转为中国共产党党员。父亲从接受马克思主义思想之后,积极投身中国革命,毕其一生,为共产主义信仰和中国人民的解放事业与建设事业不懈奋斗,为党和人民作出了宝贵的贡献。父亲的一生,工作战斗在祖国的大西北,仅在宁夏工作的时间就长达几十年。他先后从事过党的兵运工作、军事工作和统一战线工作。对于父亲七十年的革命生涯,过去我们知之不深,近年来,在收集党史资料的过程中,我们穿越厚重的历史,走近了父亲,也更深地读懂了父亲。对理想的追求,对人民的挚爱,构筑了父亲生命中不朽的辉煌,使他共产党人的本色历经岁月风雨的侵袭依旧鲜艳如初。
父亲是定边县建党的第一批党员,他幼年丧父,八岁给地主家放羊。十五岁时,经共产党员丁子齐保荐,到县城高等小学插班读书。当时,正值大革命高潮,反帝反封建的浪潮如火如荼,渴望光明、向往自由的父亲在进步思想的熏陶下,抱定追求真理的信念,在大革命的洪流中迅速成长。父亲思想敏锐、宽厚淳朴,深受学校师生们的拥戴,被师生推选为学生会会长。他组织并带领进步学生游行示威,反对和抗议反动地方当局的黑暗政策,要求罢免教育局局长。学生运动震慑了国民党地方政府,锻炼了进步学生及群众,显示了他卓越的组织领导才能和不畏强暴的革命精神。由于父亲在运动中的活跃表现,遭到反动当局的逮捕拘押,后经进步绅士佘鼎九和进步教师保释。
1926年秋,受党组织派遣,父亲随同共产党员钱清泉赴兰州冯玉祥部队从事兵运工作。在途经银川时,父亲协助李临铭、李树林等人建立了中共宁夏特别支部。这是中国共产党在宁夏建立的第一个组织,从此宁夏有了共产党。
在驻扎兰州的冯玉祥部,父亲被分配到国民革命军第二方面军军事政治学校学习。在那里,他结识了邓希贤(邓小平)、刘伯坚、乌兰夫、王孝锡等早期著名的共产党员,更强烈地感受到了马克思主义的影响。1927年,蒋介石发动了“四一二”反革命政变,白色恐怖笼罩了中国大地,中国革命出现了低潮,大批的共产党员遭到驱逐、关押和屠杀。在冯玉祥部的共产党员或者被“礼送出境”或者被逮捕关押,父亲也在国民党的“清党”行动中被军法处逮捕。在狱中,他经受住了敌人的严刑拷打,保守了党的秘密,保护了党的地下组织。由于父亲的共产党员身份尚未暴露,他与敌人机智周旋,半年后,终被释放。获释后,他被分配到无线电传习所当了一名管理员。党的地下组织遭到破坏之后,父亲的心情无比沉重,他无时不在伺机逃离那里,回到党的怀抱。一天,他借采购之机来到黄河边,搭乘老乡的羊皮筏子顺流而下,经宁夏回到陕北,找到了党的组织,党组织安排他担任定边小学体育教师。
1929年冬,中共陕北特委书记刘志丹同志来到定边,他在找我父亲谈话时说:“你上过军校,懂军事,还是去做兵运吧。”就这样,父亲跟随刘志丹、谢子长一起到西北军新编第八旅警备第三旅做兵运工作。父亲足智多谋,英勇善战,屡建战功,在短短的三四年间,由排长、连长、营长到团长,时年二十三岁。在此期间,父亲曾任警备三旅特支副书记,书记是张东效,也曾给高岗当过连长,给张秀山、贺晋年等西北名将当过团长。可以说他年轻时曾辉煌过。1932年冬,中共甘、宁、青特委成立,建立了西北抗日义勇军,由孙作宾、贺晋年、王儒林、吕振华等同志任领导职务。这支部队活动在兰州红河岘一带打土豪、分田地,搞得红红火火。当时,父亲因作战身负重伤,未能随队,伤愈后,他立即赴兰州寻找义勇军。然而,由于国民党三省联军的围剿,西北义勇军战败了,吕振华、郝新亚、史悟亭等同志不幸被俘。在此情况下,父亲积极组织营救这些同志,他同朱子修、梁大均、石子键等同志紧急策划,组织力量,准备在敌人行刑时法场劫持,进行武力营救。但是,由于敌人突然提前了处决时间,这次营救未能成功。他们怀着悲愤的心情,把被敌人枪杀在兰州东稍门外的战友遗体掩埋后,又投入了新的战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