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丕荣、宋占奎等率领的100余人,在红沙岘失利后,退到一个大涝坝处据守。这时薛宝山、杨得胜率领的100多人也同时到达,共200余人。敌军马二虎的黑马队追上来了,他们就据坑抵抗。由于人多枪少,弹绝以后,除少数人脱险外,其余都壮烈牺牲。王丕荣被敌人打落下马,敌人以为他死了,拿走了他的枪和马。实际王未死,后被群众救出。
张子明会集了近百人,东退十五里至一个小山沟里,因见同志们在涝坝牺牲惨重,他十分气愤,决定连夜反攻,解救被俘同志。但又遭到黑马队冲击,与之激战,大半人伤亡,率30人退至东山沟。夜间,在路上又遇冶旅骑兵,又有伤亡,最后只有张子明、马子杰、朱星垣、毛世英等很少一些人脱险。
被袁福昌团所俘的同志被押到后长川时,天已傍晚。大伙在吃晚饭时,李慕愚对我说:“老黄,你这个教学的不教书,乱跑啥!”他这样说,一是为了麻痹敌人,二是示意难友叫我黄先生,不要称王司令。夜间,我和吕振华等锁在一间房子里,孙作宾、李慕愚等锁在另一间房子里。我们想挖墙逃走,因墙是石头砌的,没法挖。第二天天一亮,敌人送来一大锅黄米饭,大家吃饭时,敌人又追查我,同志们齐声说:“开火时,他早已骑马跑了。”我想:若到兰州,绝无生路。我下决心逃走,万一逃不脱,宁肯死在路上,也不能到兰州送死。孙作宾、李慕愚也支持我逃走。我就趁大家吃饭的混乱之机,溜进一间猪圈,里面有个小仓子,内已藏有一个战友武继光。我俩一同伏在席子底下。饭后敌人点数,发现少了2人,立即追问被俘人员,并威胁说:“不交出来,全部杀头。”没有人吱声。敌人又拿出一堆银元说:“谁说出来,这是赏钱。”还是没人吱声。敌人见软硬都没用,就到各房子里搜,搜到猪圈,小猪一阵乱叫,因敌军士兵多是回民,忌讳猪,就退出去了。这时,外面的同志嚷着:“我们的人给你们抬伤兵去了。”后听见敌人喊了声“向右转”,便走了。我和武继光马上跑出小仓子,顺着路旁的小渠沟跑了二三里路就上了山。
我们刚上了山,听见后长川有狗叫声,这是刘汝华逃出后引起的狗叫,我们到梁家堡时,刘汝华也到了。牛化东带着人正找义勇军,到距红沙岘约七里处听到激烈的枪声,知道正在打仗,因无武器,只得转回。后得知义勇军失败了,他就去了静宁。
孙作宾、李慕愚到兰州后,经邓宝珊部队中地下党员的营救和禁烟善后局长仲兴哉出面作保,获得释放。史悟亭同志经吴鸿宾营救,因史在狱中用的化名是石磊,姓名不合,未成功。吕振华在辛亥革命时与邓宝珊共过事的高世秀关系很好,邓曾答应高世秀不杀吕,但事后,吕与史同遭枪杀。临刑前,二人高呼∶“打倒蒋介石!共产党万岁!”
孙绍堂被俘后押到兰州,机智脱险,潜入靖远,又到李贵清部队中活动,再次捕送兰州,但孙又趁放风之机越狱逃走。郝新亚两次越狱未成,最后与崔仰亭、李培青同志一起英勇就义。
红沙岘血战,西北抗日义勇军的牺牲是极其惨重的,但烈士们英勇献身的高贵品质,却永远值得我们缅怀!
1986年3月修改稿
甘肃、宁夏兵运工作回忆
张秀山
1930年和1932年年初,党组织两次派我去杂牌武装王子元部做兵运工作,并参与领导了靖远兵变。起义虽然失败,但在宁夏、甘肃两省的部队驻扎地区,经过我党不少同志的共同努力,播下为后来举行胜利起义的火种,并培育和锻炼了一批革命干部,这批干部后来都为党做了有益的工作。
宁夏、甘肃兵运工作概况
1930年蒋、冯、阎中原大战前,冯玉祥把甘肃、宁夏的部队都调到河南去了,为了稳住后方,1929年冯委任包头土匪出身的苏雨生为宁夏骑兵第四师师长,留守宁夏平罗一带。苏雨生趁机大肆扩军,不管什么人,只要去,就收编。他共收编了三个旅:把他的原队伍编为第七旅,旅长是包头土匪马大牛,都是骑兵,大约1000人马;收编了陕北谷连舫部队为第八旅;石子俊(英秀)部为第九旅,这两个旅是步兵,每旅两个团,每团四个连,每连实际上只有十几个人。另外,谢子长在平罗见苏雨生时,苏雨生委任谢子长同志为第十一旅旅长,只是尚未正式下委任状,也未发关防印信,因子长同志原计划把“后秋天”的杨根伍、周维奇部策动到宁夏,可惜未收编成,十一旅未组织起来。在平罗时,石子俊也给了谢子长同志九旅副旅长的职务,子长同志回陕北时就借用了九旅的印信盖了白纸使用。据说苏还委任包头土匪杨侯小部为十旅,但杨侯小未到平罗,苏部即开走了。杨部后在伊盟和陕北、陇东一带流窜。
1930年年初,佳县国民党县长说我是共党分子,要通缉我。2月初,我躲到榆林中学,利用社会关系住在老百姓家里。陕北特委派杜鸿章找我谈话,说宁夏时机很好,苏雨生派了代表到榆林和井岳秀联络,代表是一个同学(当时把党员同志称同学),要求多派党员到宁夏做兵运工作。杜问我愿不愿意去,我很高兴,答应去。后来到了宁夏,才知道苏雨生的代表就是在八旅十五团任副团长的张东皎。
当时,陕北特委对兵运工作很重视。1929年刘志丹任陕北特委军委书记,他遵照党的“六大”精神,积极动员陕北党员到地方军阀井岳秀、高志清部队以及“后九殿”土匪武装中开展兵运工作,争取抓到武装力量,准备组建红军游击队。随后,特委又往宁夏苏雨生部派了许多党员去工作。志丹利用社会关系还亲自到张廷芝部队里活动。在刘志丹、谢子长等的领导下,西北党的军事活动进入了风起云涌的阶段,打下了1932年创建红色武装的基础。
杜鸿章和我谈过后,过了几天,我就和曹华山动身了。曹华山雇了两头骡子驮着简单的行李从榆林南门出去。因陈已派人来榆林抓我,我不能走南门,便由几个榆林中学同学护送由西门出城,沿无定河边走到南关外,再和曹一同走。
到宁夏平罗县姚伏堡后,我先在八旅十五团军需处当军需员。不久,因一连没有党员,组织派我和高昆山去一连,我即到一连当了二等兵。这时,八、九两旅都有党员,二连排长吕振华、三连排长汪兴民、司务长贺志平、四连排长牛化东、姜耀都是党员。姜耀任宁夏军委书记(先叫特支)。刘志丹在十六团任副团长,他安排好工作后就回陕北了。
八旅十五团团长王子元,陕北定边人,是个政客,有野心的小军阀。1929年年底和石子俊、谷连舫等带队伍从陕北开到宁夏平罗一带,投靠了苏雨生,苏的师部驻平罗城内。王子元从陕北只带来四个连,以后从宁夏出发向固原开拔时,住在磴口的二连又叛变了(吕振华同志以后1个人跑到靖远归队),三连连长赵万顺离去,四连连长刘子贞在固原战斗中牺牲,实际上王团的军官大都是党员,他的部队的训练和以后的扩充基本上是我党帮助搞起来的。1930年在靖远时,他曾试探性地问副团长张东皎:“咱们将来在哪一方面干?”张说:“谁给咱们饭吃,咱们就给谁家干。”王说:“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在红、白两家哪方面干?”张未答,用别的话岔开了。后来,张东皎请假到北平(北京)结婚(他爱人韩瑞冰是北平人,也是党员,婚后二人到了兰州),团里就没人工作了。部队驻在定西时,党员李罕言(湖南人)经过宁夏、兰州找到我们部队,住在学兵队。王子元听说了,马上找李,叫李当副团长,坐在团部办公。王子元很少到团部办公,经常住在公馆里。他用李罕言是有用心的,因为他估计李是共产党员,又学过军事,能管理部队。1931年夏,王团开到兰州后,张东皎同志也回部队了。张、李以及从学兵队毕业的学员(多是共产党员和进步青年知识分子,大部分带兵当了连、排长),加紧练兵,把定西召来的新兵训练成能打仗的士兵。王子元很高兴,认为有了升官、扩充势力的资本。我党也加紧了控制部队领导权和教育士兵的工作。
1930年5月,苏雨生部奉冯玉祥的命令移防平凉,行至固原就受到甘肃小军阀黄德贵部的堵击,不让进城,苏部打了半个月,也没有打开固原城(实际苏的基本部队也未参加战斗,只是八、九旅围城,并未攻城)。后来黄部反攻,十五团损失较大,团副姚铁俊阵亡,四连的党员也死了两三人。这时,冯玉祥中原战争失败,陇东土匪陈硅璋已占据平凉。苏部只好返回打宁夏,到宁安堡(即现中宁县)时又被马鸿宾部冶成章(冶骡子)团所阻。苏下令攻打,大约一个月也未能打败冶骡子。后苏部攻下宁安堡,抢劫一空。八、九两旅本来就弱,跟着苏雨生打仗,人员武器也得不到补充,苏师部有许多破旧铅枪,出发时抓来老百姓的骆驼驮着,也不发给八、九旅。此时七旅马大牛脱离了苏部,八、九旅看到苏部无前途,也脱离了苏雨生,撤上罗山。在宁安堡哗变时,把苏雨生军械处的枪和子弹抢了。我们学兵队拿了一批“马提尼”、“后登七响”、“毛瑟”等旧式武器,带着苏部军械处的人员和物资上了罗山。十五团把军械处的子弹和少数枪也收缴了,为此还引起九旅石子俊的不满,派曹又参来质问张东皎同志。
在宁安堡脱离苏雨生时,八旅旅长谷连舫不愿意走,但九旅石子俊和八旅的十五、十六两个团已商量了,石子俊和王子元强迫谷脱离苏部,谷只得依从跟着走。我记得那天晚上,天黑不久,石子俊给王子元送来信,规定出发时间、路线和新的口令。口令规定只由八、九旅和徐连(苏雨生师部直属骑兵连,是十六团的一个连长策动哗变的)使用。信送到张东皎手中,我正站岗也看了,东皎派我送给住在地洞内的王子元。王问:别人看过没有?我答:团副看了。上了罗山后,徐连长认为石子俊诡诈,不愿归九旅管,编为八旅第三团。后在下马关(预旺县)驻地,九旅和十六团把三团解决了,三团的大部分骑兵都跑了。
在从下马关往靖远开拔之前,谷连舫走了,十六团团长张廷芝带着收编的周维奇的骑兵队,来把他的十六团也带回陕北。还在部队到达下马关之后,就派人去兰州和军阀雷中田(雷原是冯玉祥的师长,冯失败后成为地方小军阀,驻兰州)联系。这时,九旅和八旅十五团就为雷中田所收编,八月间开到靖远驻扎练兵。十五团未回陕北,完全是我党在其中做了工作,当时如果回陕北,这支我党很有基础的部队将没有发展,甚至会被井岳秀打垮。另外,石子俊、王子元为了他们个人势力的发展也不想回陕北。我们党开会分析了这些情况后决定去兰州。年底部队开到兰州,住拱星墩营房,半个月后又开到定西及李家堡内管营宁远镇(当地叫牛营店)一带招兵和进行政治军事训练。
王团不隶属石子俊的九旅管辖,但石子俊总想控制王团,所以九旅和王团的矛盾愈演愈烈。既谁也管不住谁,又因势力都弱,谁也离不开谁,走到哪里都驻扎在一块。当时,我党比较倾向王子元,反对石子俊,因为王子元暂时可以和我们合作。队伍开到靖远,地方开欢迎会,县长致欢迎词,但只讲欢迎九旅。十五团学兵队和几个连代表在自由演讲时,说自己是八旅十五团某连的兵。主持会议的县长忙补充说:今天是欢迎八旅和九旅的武装同志。在台上的王子元很不高兴,石子俊也不高兴。王、石不合,在定西宁远镇发生冲突,雷中田就将王团改为工兵营,调到兰州。1931年8月,王部奉雷中田命在兰州城内打马鸿宾时出了力,得胜后雷即委任王子元为甘肃保安司令部第三游击司令,队伍又开赴靖远。
王子元在靖远大肆扩军,把部队迅速扩大为不充实的三个团,有一千多人。1931年秋冬之间,陕西杨虎城派孙蔚如的十七师进军甘肃,联合陇东的陈硅璋师打兰州,雷中田失败。当孙和雷在定西清凉山鏖战时,王子元派高昆山(党员)当代表,到会宁和陕军联络,投靠孙蔚如(在此之前,杨虎城经过杜斌丞已和石子俊、王子元联系好)。雷的一个炮兵营败退到靖远时,王将其缴械,除步枪外还有九门迫击炮(无炮弹)。1931年冬,孙蔚如委任王子元为甘肃警备第三旅旅长。王又扩充成立了炮兵营和骑兵营,这两个营的营长沈毅民(炮兵)和汪兴民(骑兵)虽然都是党员,但已蜕化变质,不革命了。王子元的侄子王治邦从高广仁土匪部队中带来几十个人,编为王子元的特务连(警卫连),王治邦还当了一团一营的营长。王子元并且依靠靖远收编的反动势力杨梓才的三团。这样王子元就有了自己的反动力量基础,开始排挤共产党。
党在王子元这支部队里早就开始进行了活动。开始,党的秘密组织是由陕北特委领导,派到部队内的党员军官和士兵有几十个人,八、九旅都有秘密支部,上面的领导机构是军委。第一任军委书记是八旅十五团四连的排长姜耀。姜到兰州后养病,离开部队。第二任是黄培中(字育华,任连长),在定西李家堡和回军打仗时牺牲了。以后石子健当了军委书记。王子元和石子俊在定西分裂后,党的秘密组织分成两部分活动,王子元部开到兰州,党委改为团委,直接受陕西省委领导;石子俊部的党组织也归陕西省委领导;石部后来开到庆阳地区驻防。
我是王、石定西分裂后离开王子元部的。1931年春,王子元团部驻在定西李家堡。原一连连长陈国宾已升任一营营长,他原来的基本队伍一连改为二连,由柴明堂接任连长,学兵队毕业后分我回这个连当司务长、排长。那时,沈毅民任一连连长,汪兴民任三连连长,这两个连是我党党员带的队伍。雷中田命令王团向通渭的马廷贤回军进攻,王团到时,回军撤退了,王子元率部队返到宁远镇,他住在柴明堂的二连连部(一个小土楼)。
三月的一天晚上,陈国宾召集柴明堂和沈毅民到营部开会,策划缴王子元的枪,搞掉王子元,投靠石子俊,自己当团长。会后,沈毅民回到一连连部。当时我是支部书记,高昆山、王明贤是支部委员,我们三个正在一连开会,沈向我们报告了陈国宾开会的情况,支部决定派我立刻去给王子元报告消息。我们分析认为:陈国宾和石子俊勾结(石旅驻定西城内),如果成功,会把我们带兵的党员撤掉,为了保存实力,必须反对石、陈的这个阴谋。
我给王子元报告了这件事后,王带着护兵从后门跑到一连驻地去了,柴明堂带着二连的排长和陈国宾的护兵去抓王子元扑了个空。这样,一、三连和二连就在宁远镇前、后街形成了对峙,但未交火。后经石子俊派参谋长杜立亭调解,陈国宾带着他的二连到定西城内投靠石子俊,石部后来开到静宁,归孙蔚如后又开到庆阳、合水一带。部队里的党员坚持地下工作,保存了一些力量,以后陕北又去了一部分同志工作,到1945年终于促成曹又参当代旅长时的起义,参加了解放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