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刻,她不管他是谁,不管他曾经做了什么,她只知道,她不想他就这么死在自己的眼前。
曲飞衣的加入,让一直处于弱势的局面稍稍的有所扭转,可也那只是一瞬。
不得不说,这些黑衣人的武功并不及即墨,但他们之间的配合,莫名的阵法,却是让人完全的有些摸不着头脑。
也许,往日的即墨,不曾受伤的即墨,可以小胜。但此时此刻,此情此景,却是……
黑衣人的配合越发的墨迹,那些凌厉的剑势,朝着曲飞衣而来,而即墨眼见心急,来不及,终也只能用身子去挡。
噗的一声,鲜血溢出。即墨一手抓了曲飞衣,却是朝着那剑阵外扔。
“你!快走!”
“我不能看你死在别人手里!”
“走!快走!”
几乎是负隅顽抗一般,即墨使出了全力,再不顾及自己的伤与毒,只希望为曲飞衣换来分秒的时间离开。
而曲飞衣眼见着这样的局面,心慌气急,随意的抓起了地上的碎石,当是暗器,朝着那些黑影人打去。
“我说过,你若死,就只能是死在我手里!即墨,你别忘了和我的约定!”
曲飞衣的话,让即墨的心里一动,说不出的各种情绪泉涌而出。
但在下一刻,风中再多出的那些异动,牵走了即墨所有的情绪。
刀光剑影之间,即墨好似发了疯一般,蓦然而动,但在各种凌厉的反击之中,他却是蓦然的到了曲飞衣的面前,一瞬的站定。
“傻,我说过,即墨会负尽天下,却独独不会负你!”
蓦然的停滞,蓦然的卸却了所有的杀气,这一刻的即墨蓦然的笑了,从来没有的灿烂笑容之后,吻上了曲飞衣的唇。
哧的一声闷响,亦是在即墨的话音落下的那一瞬,在他的唇吻上了曲飞衣的那一瞬,在即墨的身后响起。
七把剑,同时的从即墨的后背刺入,血犹如喷泉一般,带着温热的气息,渲染了这一方的土地。
“即墨!”
曲飞衣完全被即墨乱来的动作所惊,一双凤眸里瞬间扬起了水色。
“好……好照顾自己!虽然没有三日,但我已满足……”
即墨隐忍着那刻骨的疼痛,眉间微拧时,笑却依旧未变。
继而,在下一刻,风呼啸之间,这悬崖之上,蓦然的多了那一紫一粉两道身影,而即墨望一眼那来人,笑更浓了,却是一瞬跃起,跳下了昨夜他与曲飞衣坐着的悬崖。
“即墨!”
“墨!”
悲怆的叫声,震彻了天际,曲飞衣的眼中毫无悬念的溢出的泪水。
可另外的一声,纤柔却又带着恨意,温婉终是赶来了,在黑衣人将剑插进即墨的身体的时候,在即墨吻住了曲飞衣的时候,她来,全都看的清楚。
“哈,哈哈……为了她,你值得么?这世间爱你最深的人……是我!是我温婉!墨,我不会让你离开我的,绝对不会!”
异常的情绪,温婉的笑再没了以往的神色,继而她冷冷的瞥了曲飞衣一眼,再没有多说什么,只随着即墨消逝的身影,在那个同样的地方,一跃而下。
“……”
彻底的无言以对,激得曲飞衣身子不由的颤抖。
她不知道,为何温婉会突然出现,但她却明白,最后那一眼,温婉对她的恨。
她不知道,为何一切蓦然的停滞了,她的脸上还有泪水,但她却知道,她终于彻底的失去了那个有些闷骚,有些傲娇,愿意负天下而不负她的男人。
她不知道,为何明明是早已约定的自我了断,但她的心这一刻却是痛不欲生。
风吹过,带着寒凉,带着那熟悉的即墨的气息,带着那属于即墨鲜血的味道,曲飞衣僵在了原地。
而花少望着这一切,看着曲飞衣的泪水,看着前后跳下的两个人,无奈的叹息着,在似乎不经意的时候,朝着那些黑衣人亮出了腰间的玉佩。
之间,黑衣人们似如同幻影一般,消散的无影无踪。仿若这一场刺杀,这一场刀光剑影,你死我活,根本就是一场闹剧一般。
无声的哭泣,无声的叹息,前者来自曲飞衣,而后者来自花少。
这样的局面,也许,真的是最好的结局吧。
花少缓缓的走到了曲飞衣的身边,揽住了曲飞衣在怀里,轻轻的拍着她的背,却说不出半点的安慰之言。
而曲飞衣则始终是望着,望着即墨消失的地方,无声无息,只泪流满面……
在这个世上,总有一种感情,叫做情深缘浅。总有一种觉悟,叫做痛失吾爱!
花少终是带回了曲飞衣,带着她回到了妃雪阁。
是的,妃雪阁。
不是睿王府,不是皇宫,而是妃雪阁。
而曲飞衣似也从回到了妃雪阁的那一刻开始,就再没有开过口,没有问过花少任何话,甚至连多看花少一眼,也没有。
整整的一夜,曲飞衣只是那么靠在窗前,望着妃雪阁前那已是枯萎的显出惨败的曼陀罗华,紧紧的抱着小瑾,无声无息,仿若她根本就是不曾存在的一般。
“即墨,为一个女人,背叛卫国,背叛朕、甚至弑君、弃家、抛开父母、不顾手足、毁坏名誉,值得吗?”
“为她一人,负尽天下,又有何不可。”
曲飞衣还记得,记得在她刚来到这个世界,刚见到即墨的时候,他与卫帝的对话就是这样的,关于负天下,关于女人。
只是,时光如水而逝之后的今天,当回忆涌起,再想起了当时的情景,想起了那一句话时候,她却蓦然的发现,原来,一切,她都记得那么的清楚,她记得当时他脸上的情绪,记得他当时的身影,以及那种坚决。
“你为什么救我?”
“因为……我需要你!”
曲飞衣还记得,记得第一次,在卫国,他救下她的时候,曲飞衣问的直接,而他也是回的那么的直接。
只是,谁又知道,当年的时候,他的相救,在那时开始,就已经注定了会是如今的结局。
曲飞衣回想着此去经年的曾几何时,手不由的紧了紧怀里的小瑾,笑在嘴角泛起了苦涩的滋味。
如果可以,如果真的可以,她真的很想再问问他,问他若知是这样的结局,又是否还会选中了她曲飞衣。
只是,也只有到了如今的细想,曲飞衣才不由的惊觉发现,在那一场所谓的卫国灭亡里,根本是处处蕴含着玄机,卫帝的话,即墨的话,甚至是在那个时候,曾经即墨的心情,都是有迹可循的,而她却是视而不见,不曾察觉。
曲飞衣记得,记得她曾对即墨说过恨,她更记得,记得当时的即墨的回答:
“恨吧,这天下恨我的人,很多,不在乎再多你一个。”
恨他的人,很多。所以不在乎,可又真的不在乎么?
这一刻的曲飞衣,心口的疼痛一阵阵的袭来,一阵阵的泛滥,压抑的她喘不过气来。
为何,为何当初的她却不能看懂,不能看过所谓不在乎,偏就是最大的在乎!而所谓即墨所谓的‘需要’与利用里,也曾有过真挚的挣扎。
他曾在山谷里,想要放她走,可偏遇上了南怀瑾与温柔。
他曾在城楼上,对着她一箭无情,可实际上是阻挡了那最后的毒酒,救她于无形。
甚至,他曾也访花榭,一心想要带曲飞衣走!只不过,她拒绝了。
他说过:“跟我走,这里不适合你。出去以后,海阔天空,任你遨游。”
他还说过:“不管你和雪妃什么关系,也不管花少和你之间什么协议,但,这浑水,不是你能想趟就趟的。再不走,你可就再没了回头路。”
一字字,一幕幕都宛若还在昨天,可风起云涌之间,吹散了那些回忆,却吹不走那些疼与伤痛。
即墨,攻无不克的战神,背信弃义的叛将,美誉也好,骂名也好,在这一刻,在沾染上了即墨这个名字的时候,都让曲飞衣觉得难过。
因为,在这世间,最孤单、最寂寞的,真的只有他,只是他,有口难言,忍辱负重。
可是,就算是这样的他,这样有着彻骨孤单的即墨,曾经也是在这样的月华如水的夜里,问她是否习惯了孤单。
是同样的孤单,所以懂得么?
是孤单了太久,所以寂寞么?
此时此刻的曲飞衣,望着那一片凋零狼藉的曼陀罗华,想起了曾经的那一朵,那一朵被即墨的血染就的……曼殊沙华。
“你说过,回忆,如果唤不回,就去创造新的。可……如今,回忆那么多,回忆里全是你,我……又该怎么办?”
泪晶莹而下,倾泻出的伤与痛,似是侵染了小瑾,使得小瑾不安分的在曲飞衣怀里动着,不断的舔着曲飞衣的手,试图安慰她破碎的心。
“女人……”
也终是在多久之后,当花少远远的望着曲飞衣的伤痛,看着她的泪水,再心疼的无法呼吸的时候,他终是缓缓的一步步的走近了她,声音干涩的只有那两个人。
“什么都别说,我不想听。”
曲飞衣哭泣的声音里,带着难掩的痛。
“他对你来说,真的那么重要么?要你如此痛苦,甚至……”
花少紧紧地皱着眉,一字字的说着那样的话,心里也并不好过。
如果,如果不是立场不同,如果他与即墨只是单纯的两个江湖人,如果没有当年雪妃的那些事情,如果当年雪妃的离开里,没有即墨,那么,也许他们真的会成为很好的兄弟。
只是,这世间的如果,都是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