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她本不想要这样‘不慌不忙’的,只是此时此刻的她根本无力‘又慌又忙’而已。
不管是一开始因即墨而起的内伤,还是逃亡之旅而生的外伤,又或者是皇后下的媚毒,各种的伤势,各种的折腾之后,曲飞衣分明觉得自己还能活着站在这里,已然是个奇迹。
而这一刻的即墨,彻底的沉默了,心思却是百转千回。
关于刚刚的缠绵,关于温柔下的媚毒,关于曲飞衣的信任以及她不断带来的那一些似有若无的撼动,太多太多,多到让即墨觉得一切第一次如此的不在掌握之中,也渐渐完全的恢复到了以往的状态 能不说话就不说话。
“本来皇后娘娘对我下毒,也算不上什么稀奇事,反正她想兰陵公主死,那是全天下都知道的事情。可……这次居然是下的是媚药。”
曲飞衣一直直勾勾的看着即墨,不想漏掉他一丝一毫的动静,只是让她失望的是,即墨没有任何反应,只是淡漠的好似在说一件和他无关的事。
“下的不错。”
“你…………”
一下被噎住,虽然曲飞衣很肯定,即墨一定不是在借机调戏自己,可是还是让人很不爽。
而事实上,即墨也真的只是感叹皇后下药的技术有进步,很简单的夸赞,到真没存别的心思。可就算简洁、单纯、无害,也不带这样的!
“你就不怕我回一份厚礼过去,让你家皇后各种杯具?”
曲飞衣依旧的不死心,大有语不惊人死不休的气势。
“那又如何?”
即墨眸光淡淡的看着眼前似乎有些不甘心的曲飞衣,心底里划过一丝隐约,继而又恢复了那一贯的真话少,废话多的原则,招牌式的反问。
“不如何。不过也就是……可能她有了别的男人,也可能是……被皇帝抓奸在床,还可能是别的什么,你不在乎?”
曲飞衣挑着细细的娥眉,笑里有明显的猥琐。
“你能做到再说,且,温柔只是我师妹而已,并无其他。”
即墨始终是淡淡的口气,仿若一切真的与他无关一般,可在不经意之间,他也还是解释了自己和皇后的关系,虽然他本不需要这样做。
温柔?温柔!
苍天啊!这名字给了那妖后,倒还真是暴殄天物!
曲飞衣听着即墨的话,一瞬被皇后的名字给雷的无与伦比。
“哼,你等着,本姑娘可是很记仇的!”
曲飞衣牙咬切齿的说着,继而看着即墨依旧一副毫不动容的样子,不禁的望天,唯一的想法是,拉一道雷下来劈死即墨。
让你得瑟,让你装酷,装高深,装装装,瞎装!
水面上似乎一直都是不平静的,风雨大肆之间,曲飞衣与即墨却是蓦然的安静了。
直到是那蓦然的一声惊雷再次的响起,曲飞衣看着那一道闪电劈下,却始终没有劈中即墨,不由的觉得遗憾,但也还是在一顿腹诽之中,再一次毫无避忌的开了口。
“你不是和你家皇后娘娘有奸情么?那她还给咱们下药,总不会是为了撮合我们吧。”
曲飞衣不在乎自己说的话有多惊世骇俗,当然更不怕被人灭口,反正自己现在也没好到哪里去。
只是这一回,即墨听到了这一番极为私密的话后,却似乎没有‘被揭破私密者’的自觉,
那脸色并没有好看多少,却也看不到应该有的愤怒。
“有话直说。”
这四个字是即墨的回答,这让曲飞衣觉得,即墨这个人已经将传说中最伟大的一种神功练到了踏雪无痕的境界。
这神功有一个很彪悍的名字,叫忍者神功。
“我一直相信,一个人做事,总会有目的,既然不是为了撮合我们,那就一定是…………”
话说到这里,突然断掉,曲飞衣颤抖的捂住自己的唇,轻咳起来,并且越咳越厉害,直到了撕心裂肺的地步。
她虽然咳的厉害,眸光却从未从即墨身上移开分毫,所以自然的看到了即墨着装完毕,看到即墨朝自己走来,也听到即墨一句带着寒意的话。
“我不知道她的目的,我只知道我的目的。”
“皇后的目的是杀了我,你的目的是将我当成兰陵公主送人,可是那是你们的想法,不是我的想法。”
稍缓了自喉咙涌上的瘙痒,曲飞衣轻呼了一口气,小心翼翼的深呼吸,尽量不牵动任何伤痛的将声音放轻放柔。
她低低喃楠的暗自嘟囔了一句,“上一辈子,最讨厌按照别人的意思被指使。”
以即墨的武功造诣来说,整个天下也没几个人能比得上,所以要听到曲飞衣这一句话不是什么难事,他虽然不明白为什么是上一辈子,却也没有问。
“和性命比起来,谁的意思并不重要。”
“嗯,我同意,而且……我还同意另外一种想法。”
曲飞衣难得同意即墨的话,只是笑容就不是那么真实了,一味的讽刺,笑容虽然灿烂,却没有让人觉得那其实是在笑。
即墨停下脚步,站在了曲飞衣身前,疑问:“什么?”
“另一种想法是,虽然我承认你之前说的那一句‘为卿一人,负尽天下,有何不可’很让女人感动,可我不认为有哪一个男人真会为一个女人做到这个地步。”
想他堂堂一个手握重兵的大将,天子骄子,国人眼中的圣将,可能为了一个女人背弃所有吗?
烟雨越浓,但两人眼底的影子却都不再朦胧,反倒越加清晰。
正因为清晰,曲飞衣才看得清即墨眼底骤然而起的杀意,即便一开始说皇后和他的奸情也没有这样突然而至的杀意,此时此刻,却如同这一场雨一样,突袭而至。
即墨的阴沉全然发泄在手指间,稳稳掐上了曲飞衣的脖子,曲飞衣几乎是下意识的闪避,却来不及,另一只手一挥,摸出了头上的簪子,直直的抵在了即墨的动脉处。
一时间,天地仿佛都刹那凝固,就连那雨也不敢沾惹发出强大气流的两人,竟是渐小渐停……
许久许久的死寂,无声的在一瞬蔓延开来,侵占着这一方天地的每一个角落。
雨早不知是何时已停了下来,灰蒙蒙的天际渐渐的溢出了一抹彩虹,但此时此刻,不管是曲飞衣还是即墨,都不曾留意到。
他们始终是僵持着,仿佛唯一剩下的便只有两人的呼吸声和心跳声来往交错。
即墨越来越收紧的掌,越来越沉的目光中,连空气都淬上了腐朽一样沉闷的氛围。
曲飞衣脸色通红,被即墨的力道提的脚几乎要悬空起来,喉咙也被压榨的音调破碎,却硬生生逼出一句话来。
“要杀人灭口么?”
而她的潜台词却是,你有种就动手。
在话音落下的那一瞬,曲飞衣蓦然的松开了手,松开了原本抵在即墨动脉的簪子,只是依旧那么望着即墨。
这,就是一场豪赌,又或者说曲飞衣从来都是个赌徒。
所以,此时此刻,曲飞衣就是赌自己对即墨还有存在的价值,假扮兰陵公主的价值。
似乎是与此同时,即墨也蓦然松开了手,目光沉沉的望着曲飞衣满脸的倔强以及那蓦然松开导致而来的咳嗽不断,心底有什么好似羽毛一般,轻轻拂过。
“你走罢。”
简简单单的三个字,瞬间将曲飞衣震在那里,连喉咙乃至全身的不适都来不及去关注。
“什么意思?”
曲飞衣微微的皱起了娥眉,手尚抚在胸口,却是坚持扬眸看着即墨,试图从即墨的眼里看出什么,尽管一直以来她都是在以各种方式的挑衅着即墨的情绪,也从来都不曾真的看出什么。
“字面意思。”
即墨淡淡的甩出这么四个字,继而已转身,目光投射到天边,望着那清晨洒落的第一道阳光。
阳光很美,带着一种生机,让人神经舒缓。
人也很美,偏偏那晨光的渲染,让人的脸庞都显得柔和几分。
即墨的侧脸,无疑是好看的,不知是不是被晨光所惑,恍惚间,曲飞衣似看见即墨唇边扯出的一抹笑。
但那笑却让曲飞衣觉得完全是幻觉。毕竟即墨就算不会杀自己,那也是因为还有利用价值,又怎么可能如此就轻易的放过她呢?
而且……就只是这么望着即墨,曲飞衣的体内似乎有炙热的感觉,再度的复苏翻滚,让曲飞衣不由的烦躁。
“即使你放过我一个,也依旧干净不到哪儿去。”
曲飞衣沉默了半响,终是吐出了这么一句话,继而转身就走,甚至是越走越快,到了最后几乎是用跑的朝着天际的那一道彩虹的方向,匆匆奔去。
而即墨则始终是站在原地,望着曲飞衣远去的身影,手微微的在袖中捏紧。
干净?
也许早在走出第一步的时候,他即墨就再没有想过回头,更没有想过有一天自己能真的干干净净。
只是,偏偏也是在遇到了曲飞衣之后,在她一次次可以的挑衅之间,在她远去的身影的里,即墨的心却第一次开始怀疑自己,怀疑自己是否真的应该将她放走…… 似乎在风雨之后的天空,永远都是那么的美丽而明净,那一抹彩虹,淡淡的颜色,不足够炫目,却很是灿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