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叫我说什么？两个都是兄弟，我帮哪一个。感情上，我帮着老十四，但大局来讲，又不得不说老四才是对的。我正在考虑怎么开口，老十四已抓住我的袖子说道，“小弟并非是一定要为清华讲多少话。三哥，你有没有想过，离开京城，清华会过怎样的日子？她这样花一般的人生难道就在穷乡僻壤中度过么？谪仙帮的首脑是落网了不错，但你能肯定全部落网了吗？那些余孽对我大清不再有什么伤害，也不敢来动你我这样的大清皇子，可对清华那样一个弱女子却绝不会手软。如若将来她有个三长两短，四哥这良心可能过得去，又如何面对十三哥？”
我在心中暗暗给老十四竖了下大拇指，这小子真是性情中人，一番话说得有情有理。老四也被这番话震到了，不禁愣了一下，脸上的神色缓和了些。我们期待地看着他，他却只是叹了口气。
马车停了下来。“到了！”碧云说道，麻利地跳下车，卷起车帘。赶车的小子已将踏板放到地上。老十四却等不及，直接从车上一跃而下，无视跪在地上迎接的主人人，飞奔进院，口中叫道：“十三哥，你在哪里？”
他这不拘小节的样子将主人家惊到了，我笑着解释：“这孩子太激动了。”
主人躬身道：“小的明白，十四爷是与十三爷兄弟情深。”
然而，老十三一个人落寞地站在院中，手中拿着一封信，对老十四的呼唤根本没有反映。数日不见，他瘦了好多，重要的是精神十分萎靡。
老十四惊诧地停了下来，回身看跟在后面的我们。老四急步上前，一把拉住他：“十三弟，你受苦了。”
老十三抬眼看看他：“清华走了，以后再也不回来了！”
老马从城里赶了过来。不是他想来，是他不得不来。老十三坚持不离开，谁劝也没用。我们兄弟在这里吵吵闹闹，门外偷听的主人急得都快哭了，本来皇子降临，是蓬荜生辉的喜事，可老十三这种状态，万一有个三长两短，那就要喜事变祸事，满门抄斩了。
老四来时，信誓旦旦，说绑也要将老十三绑回去，可到了这里，这些都成了空话，谁能忍心绑他，谁又能绑得了他。他的状态近似痴傻，看来这次清华真的去意已决，否则老十三不会伤心如斯。
解铃还需系铃人，既然当初是老马将人送来的，自然还需老马将人领回去。主人家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快马加鞭将老马请了过来。其实他不叫，我们兄弟也要派人去的。皇阿玛明日到京，老十三不回去，会是怎样的后果，我们就是用脚趾头想也能想得出来的。
“清华的信中会不会像上次那样暗含玄机？”老十四问。
他真令人啼笑皆非，这种事难道清华还要用暗语来写吗？然而这话却给了老十三希望，他一把拽住碧云，“是暗语吗？是怎样的暗语？”力道之大，让碧云疼得差点叫出声来，是我向前才将她解救出来。
碧云拿眼睛看我和老四。老四急忙笑道：“你别急，让碧云看一下。”他使了个眼色。
碧云迟疑了一下，接过信。这字果然是清华的，寥寥数句，意思却真的非常明白。老四催促道：“碧云，这信上有其它意思吗？”他眨了一下眼睛，我没有看错。老四这是什么意思，是要碧云说谎吗？既然如此，长痛不如短痛，何必再骗老十三，将来他发现了，岂不又要痛苦一次？
其实从刚刚老十三的叙说中，事情已经非常明了。清华之所以昨日没走，不过是缓兵之计，晚上陪老十三聊到半夜，也是权宜之策，好让老十三放松警惕，才能顺利出走。或者她的心中对老十三真的有难以舍弃的真情，才会像昨日那样犹豫不决？但昨晚那片刻的温情，却又让老十三更加放不下了。正是昨日以为已经得到，今天忽然真的失去，才令他痛得难以自持。
“她不想影响我的前程。”老十三虚弱地对老四反反复复地说着这一句话。为何他总是对老四这样说，难道他心里明白，这门婚事老四在其中会起很大作用？还是要为清华再讨一个公道？我心酸不已。
碧云看了半天信，默然不语。老十三催道：“你说呀，碧云。”他的样子急得恨不得替碧云说话。
碧云的腮边有泪水滑下：“对不起。”她先对老四说，然后面向十三弟，“奴婢实在看不出来格格还有其它意思。十三爷，该放手时就放手，您这个样子，是格格不想看到的。”
老四不满地看了她一眼，我也不满地看着他。碧云做错了吗，错的一直是他自己。让老十三先回去的想法没错，可是也不该用欺骗的办法。他想害死他吗？
老四转身安慰老十三：“算啦，十三弟，她能这样抛下你，就说明她对你完全没有感情。像这种无情无义的女子，不想也罢，回头哥哥再给你找个比她好十倍的。”这话才一出口，我就知道坏事了。果然，老十三被激怒了，他猛然站了起来，冷笑道：“四哥对清华还是如此偏见！她是小弟见过的最有情有义的人，我此生除了清华，谁也不娶。天底下哪会有比她好的人？”
老四苦笑：“你不要这样，娘娘知道还不急死吗？她老人家在宫里等着你呢，你也该早点回去看看她呀！”
老十三愣了一下，继而点头：“我自是要回去向她老人家道别的。总之今生找不到清华，我是不会再回来的了。”
“为了一个女人，有这个必要吗？”老四真的急了，“你总要想想娘娘对你的养育之恩，想想皇阿玛对你的期望。”
老十三冷笑：“没有清华，我要这些有何用？至于娘娘，今生儿子对不起她老人家，只能来世再回报了。”
老四怒目圆睁：“太不像话了，你哪里还像一个皇子。”
“皇子怎么了？”老十三反而笑了，“皇子也是人啊！”他的笑比哭还要难看。
“身为皇子岂能被这些儿女私情左右，你该想想江山社稷才对啊！”老四语重心长。
老十三摇头：“我连一个女人都对不起，还谈什么江山社稷。”
老四愤怒地举起了手，老十三却平静的看着他，躲也不躲，我连忙上前护住他。这老四也真是，老十三现在心智糊涂，你就不能让让他吗？老四今天做事有些走极端了，威逼欺哄，什么手段都用到了。
老十四这时也一幅剑拔弩张的样子，腾地一下从椅子上蹦了起来，看来他是一定要力挺老十三了。我虽不满，但也不能再说什么火上浇油的话，让老四更下不来台，只能劝道：“坐下坐下，坐下慢慢说。亲兄弟这样子，让别人笑话。”
老十四一屁股坐了下来，凳子不满地叫了一声，大概都要散架了。老十三却依旧站着，看来老四不道歉，此事过不去。但老四会道歉么？他这个人一向固执得很，是绝对不会承认自已错了的。何况这一次，若从大局考虑，老四还真没错，是老十三太不成熟了。
恰好老马此刻来到，适时缓和了紧张的气氛。
不过这老头面上虽然焦急万分，精神气儿却好得惊人，我怀疑他八成知道清华的去向。一进来，他就打着哈哈，给我们一一行礼，然后问：“听说小女又不见了？”这话也不知是问谁的，我们谁也没回答。还是碧云，简简单单地将事情讲了一遍。其实老马还有必要问吗？他这做法无异此地无银三百两。我的疑心更大了。
我给老十三使了个眼色，可惜他太难过，什么也没看到。老十四倒看见了，这小子今天的机灵比往日更胜十分，一开口就直奔要害：“老马，你将清华藏哪儿去了？”
显然谁也想不到他会这样直白，老马愣了一下，结结巴巴地说：“老臣也是刚接到小女失踪的消息……”
“别给我打马虎眼儿！”老十四喝道，“你别说你不知道女儿在哪里，如今你是她唯一的亲人，她不投奔你，她能够去哪儿？”
老马的胡子颤抖着，似是急于给自己解释：“老臣是真的不知道啊，一接到消息，老臣都急坏了，匆匆忙忙地往这里赶。”
我上前一拍他的肩：“得了，老马，别再哄我们了。女儿丢了，你是这种神气，别人不了解，我还不了解你吗？你老实讲，九格格现在哪里？”
老马陪笑道：“王爷，老臣是真的不知道啊。”他的眼睛悄悄地瞟了老四一眼。老十四眼尖得很，立刻看到了：“老马，你说是不是有人逼着清华这么做的？”
“没有，没有。”老马话一出口便觉得不妥，又赶紧解释，“老臣是觉得小女一向有主见，谁也逼迫不了她。同样她定下的事，别人怎么劝也没有用的。这事儿先缓一缓吧，也许过两****想通了，就回来了。”
老十三颓然地看着他：“大人，清华不愿意我是不会逼她的，你只要告诉我她是不是很好就行了。”
老马摆出个苦笑的样子：“十三爷，你可不要急坏了身子。小女不懂事，爷就忘了她算啦，老话怎么说的，天涯何处无芳草。小女实在顽劣得很，真的配不上十三爷呢。”
老四咳了一声，说：“天色不早啦，清华是肯定不在这里的。我看咱们先回去，有什么事慢慢商量。”
“还商量个屁呀！”老十四往椅子上一赖，“今儿老马不将女儿交出来，我是不会离开的。”
老马叹口气：“我往哪里交女儿去！”他求救一般地看着我和老四，我没有理他，老四无能为力。
碧云也向我投出求救的眼神。我明白她的意思，是要我帮着劝十三弟回去。不是我不想帮她，是我不忍心帮她。老十四方才在车上的话点醒了我，走到哪里，清华都难以逃过谪仙帮的毒手，除非留在十三弟身边，才能得到最好的保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