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时候开始的?”姐姐麦琪问道。
两人坐在麦琪的SUV里,车停在范多恩地铁站附近,离亚历山大市的地标购物中心很近。她们约好了在这里,而不是在麦琪办公室或家里碰头,就是怕被人看到。她在中情局工作的事情,家里只有麦琪一个人知道。
“昨天晚上。”卡丽说。“我感觉得到病稍稍发早了,但是昨天才完全开始,玛格丽塔鸡尾酒好像没管什么用。”她补充道。
“你为什么不早点打电话给我?”
“我在忙事情。很重要的事。”
“一刻也没停吗?觉也没睡?吃的也不多,要么吃点中餐外卖,要么可能嚼了几块饼干?”
“好吧,我一直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埋头在做事,我在调查一些事情,不想停下来。”
“有没有搞错,卡丽。你再清楚不过了,所有这些都是你发狂的前兆。你是我妹妹,我是爱你的,”她说着,轻轻拂开了遮住卡丽眼睛的头发,“可我希望你让我给你治疗一下。你可以过跟正常人一样的生活。真的可以的。”
“麦琪,我们讨论过的。只要我接受治疗,不管是你,还是别的心理医生,或者只要有了处方的记录,我的安全许可就没了,我的工作也完了。我又没什么私生活,这我们两个都知道,至少你常常跟我这么讲,那我可就什么都没有了。”
麦琪看着她,在透过车窗的阳光的照射下,眼睛微微眯着。天气晴朗,温暖的气候在三月来讲有点异乎寻常。取车的人们敞着外套,有的连外套也没穿。
“也许你该换份别的工作。这哪是生活。爸爸、我还有孩子们,我们都很担心你。”
“别说这个。我不想提爸爸,要说‘正常’,怎么也轮不到他啊。”
“锂片吃了感觉怎么样?”
“很不喜欢。它让我变蠢了,迟钝了。我就像隔着厚厚的玻璃在看这个世界。又脏又厚的玻璃,让人的智商都低了50分。我有说很厚吗?我跟个僵尸似的。我很讨厌它。”
“至少你说话清楚。昨天晚上我见到你的时候,你就不是这样。天啦,卡丽,你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你知道我很好——目前很好。我可以搞到我想要的所有药。氯氮平片效果蛮好的,我一切正常,跟普通人一样。你都不敢相信。我目前做的事情,我很拿手。你只用弄大量的氯氮平片给我就行,我就能做回卡丽阿姨,皆大欢喜,孩子们也会很开心。”麦琪有两个女儿,一个叫鲁比,七岁,一个叫乔茜,五岁。
“你要是觉得可以自行用药,弄到你想要的药就好了,那你简直太傻了,比你想象中的还傻。”
卡丽抓起姐姐的胳膊:“我知道,我知道你说得对。你瞧,我知道你不喜欢,也不了解我的工作,但我做的事情很重要。相信我,因为我做的事情,你和你的孩子们才可以更加安全地入睡。你一定要帮我,我没有人找了,我实在没办法了。”
“你知道我要冒多大的风险吗?我可能丢掉我的行医资格,我帮爸爸开药已经很不对了,可至少他在接受治疗。我配合他的心理医生开药。他在接受治疗,再加上有我看着他,他现在有两年都没发病了。你该跟他相处一段时间,我知道他会很开心的。你都不会发觉他有什么问题。”
“你去跟妈妈说啊。”卡丽说。
两人谁也没有说话。这就像是他们家庭的黑洞,一个永远也不能愈合的伤口。她们的母亲爱玛不见了。
“要是不能见你父亲,那你母亲呢?”她在普林斯顿大学读书时的情人约翰教授一天晚上在床上问她。
“我不知道她在哪里。”
“你不知道她在哪,你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她过世了吗?”
“我也不知道。”
“我不明白。”
“这我倒知道,我真的明白。”
“好吧,那你跟我讲讲,那就有两个人明白了。”他说。
“她走了,就这么回事。有一天她说她要去CVS药店,马上就回来。我们再也没有见过她。”
“你们家里人找过她吗?报警了吗?她联系过你们吗?”
“找过她,也报了警,她没联系我们。”
“哇!难怪你不跟我讲你的家事。”
“那天是我离家去普林斯顿大学的日子,她消失不见了,我也离开了。我一个人带着一个行李箱,还有我快乐的童年回忆。你看不出来吗?她自由了。我是她最小的孩子,是小宝宝。我也要离开了,我可以自己照顾自己了。现在你对我悲惨的生活是不是有了一丝概念?我就是那个可爱的金发女大学生,那个你想跟她上床的女孩,可是跟我说实话,约翰,我真的是你想要在一起的女孩吗?”
“至少你让我检查检查,”麦琪说,“氯氮平片有一些对身体有害的潜在副作用,可能导致低血糖症和粒性白血球缺乏症。你明白吗?白血球数量降低可能造成严重的后果。至少让我检查一下有没有这个可能。”
“听我说,”卡丽抓住麦琪的胳膊说道,“你不明白吗?我不能接受检查。把那些该死的药给我,让我好回去做事。你不明白的,我一定得回去。有很重要的事。”
“这是三周的量,”麦琪说着,把装着药片的塑料包递给了她,“这可以让你镇定下来,保持平静,但就这样了。我说真的,卡丽。我不能再干这种事了,这会把我们两个人都毁了的。我希望你认真考虑一下治疗的事,如果心理医生帮你开这个,要多少有多少,够你爽翻天了。”
“嘘!别说话。”卡丽边说边调大了汽车收音机的音量。她听到了什么。
“……据报道,五名驻扎在素有伊拉克死亡三角之称、巴格达以南的阿巴西耶市外检查站的第502步兵团的美国士兵闯入当地伊拉克平民家中,伊拉克当局控告他们奸杀了一名十四岁的少女,杀害了她的家人,并纵火焚尸。被控士兵称袭击是逊尼派好战分子所为。美国军方和联合政府发言人表示,事件正在调查之中。驻伊拉克多国部队司令卡西将军的发言人称‘我们会把这件应该谴责的事情调查得水落石出’。”新闻播音员说道。
卡丽调低了收音机音量。
“妈的,这下情况更糟了。我得走了,这个谢谢了,麦琪,”她指着药片说道,“谢谢你来接我。我会尽快来看两姐妹的,我保证。”
“伊拉克这件事就是你在忙的事情吗?”麦琪问道。
卡丽看着她。
“我们……什么都做。人们都不知道。我会打电话的。”她说着下了车。
“爸爸呢?”麦琪问道,卡丽眯着眼睛看着她,“你总要跟他聊聊。”
“我的好姐姐,你就是不死心。我会的,我会抽个时间去的。”她说道。
卡丽回到了兰利总部,刚好赶上了大卫·埃斯蒂斯召集的反恐中心全体会议。他在会上说,由于阿巴西耶发生的事情,他们预计伊拉克国内外针对美国人的反恐活动会有显著的增加。
“所以,就在你觉得我们不大可能搞出什么事让美国人在阿拉伯国家的街头更不受欢迎,或是让伊拉克人更恨我们的时候,有些在伊拉克笨得跟猪一样的混蛋就整了这么一出,可以说从基地组织决定撞毁曼哈顿下城区大楼以来,帮他们做了最好的宣传!”埃斯蒂斯愤怒地喊道,“中东和欧洲地区的美国目标尤其要注意。
“我还要提醒大家,我们接到了针对美国本土的大型袭击的威胁,情报未经证实,但情报来源以前一直都很可靠,”他补充道,说话的时候并没有看卡丽,“所有人员着手搜查从中东和南亚地区任何地方获得的每一条情报,我强调一下,是所有情报。无论什么威胁,不管可信度有多高,都要马上向我直接汇报。
“我们还得在巴格达站部署更多的资源,索尔,这件事你来办,”他对索尔说,索尔点了点头,“到时难免出现各种各样的情况,各方媒体也会就此展开大肆报道。我已向中情局局长汇报,预计绿区内外的美军和美国平民的伤亡会有大幅度的增加,但我希望得到更详细的预测。我需要让参谋长们和白宫了解他们所处的情况。
“除此之外,我希望收到一份逊尼派在死亡三角地带的所有活动的分析报告,除了情报分析部门,索尔你也要做,今天下午五点前交给我。不管在哪,就算是有人从巴格达往希拉放了个屁,我也要知道。没有接到支持巴格达站的任务的人,必须接手我们调走的人员的手头没有做完的事情。现在开始做事,我们已经是在浪费时间了。”埃斯蒂斯说完解散了会议。
一个小时后,卡丽在走廊截住了去坐电梯的索尔。她等他很久了。
“现在不行,卡丽。我要上七楼开会。”他对她说,意思是要和中情局的头头们开会。
“夜莺和艾哈迈德·海德尔见过面,菲尔丁肯定知道这事,可他对此只字未提。”卡丽说。
索尔停下来站住,眼镜下双眼眯着,好像一头白天的猫头鹰。
“你怎么知道的?”
“有照片。国安局从以色列卫星数据传输中截获的。在一间咖啡馆,我看不出是哪,开罗和安曼都有可能。”
“对此你有什么看法?”
“叙利亚国家安全局和真主党就是一伙的,也许哈里里暗杀行动就是他们一起策划的。也许就像朱莉亚说的,有事情要发生,只不过拿阿巴西耶的这件事做幌子。索尔,你告诉我,到底怎么回事?”
“我不知道,所以才找你。你有什么要求?”
“我需要米德堡的协助。那里有没有人可以联系?”美国国家安全局总部就设在马里兰州米德堡的军事基地。
“绝对不行。像这种事情,我们都制定了相应的程序,他们不会放任不管,让你像一头公牛一样在瓷器店里到处乱闯。你已经是如履薄冰了,”他看了看表,“我得处理好最近的这一烂摊子事,他们到底想怎样?”他一边说一边用手指戳着电梯的按钮,戳了不下十几次。“你们把这些年轻人派过来,委派不同的任务,有一半的人来自国民警卫队,还有大量的平民。面对着大量的无头尸体、大街小巷随处可见的简易爆炸装置、不能抛弃的盟友和数百万自己只能眼睁睁看着却不能帮忙的女性,不少人都得了创伤后应激障碍。他们觉得会发生什么事?上帝啊!”他说完进了电梯。“你别靠近米德堡,我是认真的。”电梯门关上的时候,他又说道。
屁话,卡丽暗忖道。要是没有国安局,手头的东西也太少了,很难接着往下查。她得找找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