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记者怎么想起给我打电话了?回永丰城了?”听出是高低的声音,黄子火笑着说,“是不是回来会什么情人呢?”
“我在这儿才多长时间,哪有那么容易就能有情人哦。”高低知道他在开玩笑,顺着他的话说,“你是不是要给我介绍一个?”
“我现在都有点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了,我哪里还敢给你介绍情人呢。”
“哦,你究竟是真不懂,还是在装糊涂?”
“我装啥呢,公司放我几天假,我正在家里帮着干农活呢。”
“哎呀,你还真的啥都不知道么?”
“知道啥?”
“中央加大力度在打击假冒伪劣商品的同时,也展开了反腐倡廉的专项活动,目前咱们省有好几个县市都抓了一批人了呢!”
“我设计制造的那些东西可不是假冒伪劣呢,不可能因为这就把水泽皇他们抓了吧?”黄子火一时没有想到其他原因,只是心里一咯噔,会不会因此自己也难逃一劫呢?
“目前还没听说其他的消息。”
“那水泽皇的电话从前天开始就一直打不通呢,我还真以为他出去旅游了。他让我回来休假,我走时,公司就已经停工,当时我想就算他们要去旅游也不可能所有人都放假呀,我确实没想到其他原因。”黄子火一想到会见自己的郑主任与王老板,再把高低的话一联想起来,他一下子就明白水泽皇消失的原因了。
“你现在方便么,我觉得咱们还是见个面,有些话电话里也不好说。”
“我这就到里来,到哪儿找你?”
“你进城了再联系吧。”
黄子火回家收拾了一下,对占紫琼说:“高记者让我到城里去一下,可能有什么事要告诉我。”
“他怎么会突然出现?不会是因为水泽皇他们又犯什么事了吧?”占紫琼也不是那种没长脑子人,“他为什么要让你去城里?不会是眉毛胡子要一把抓吧?”
“别人犯事关我什么事,为什么要抓我?”黄子火觉得她有点像惊弓之鸟了。
“你给水泽皇工作,他们送你那么大的别墅,你不觉得多少会有点什么……”
看着占紫琼惊恐的眼神,黄子火倒突然之间冷静了下来,不能在这个时候再给她不安全之感了。“你别想那么多,咱又没做亏心事,就算他们真要拿别墅说事,咱也说得清楚的。你就在家里待着,我去听听消息就回来。”
出了家门,想着占紫琼的惊恐,黄子火刚才故作镇静的心也突然之间有种惶恐,会不会真的因为水泽皇他们犯事了,把自己也连累进去?
早知道就不应该要那栋别墅了,这下可好,别墅成了罪名,成了累赘了。
如果水泽皇真是因为郑主任他们的事被整,那自己和他们应该是没有干系的。退一万步说,就算是自己接受了水泽皇的馈赠,那别墅啊什么的,也不应该成为抓自己的罪证。
如此想来,黄子火多少有些安心了。
汽车在颠簸。
这一段乡村公路维护得不是很好,经常有重车经过,压得路面大坑小凼的,一有雨水,路面就必定有积水的坑,过往的车从水坑里撵过,溅起的污水会污了路边的行人。
迎面有一骑自行车的女人,黄子火坐的公车速度有些快,错车时,车轮溅起的水可能落在了骑车人的身上,黄子火听到女人的一声骂声传来,回头看时,那女人站在水坑边,指着汽车叫骂着,距离远了,也听不见她骂些什么。
这时又一辆汽车尾随而来,速度更快,溅起更多的污水浇在女人身上。
汽车挡住了黄子火的视线,看不到那个女人了,更听不到她的骂声,他想像着那个女人的可怜样,心说,何苦呢!
是啊,何苦呢。人生总是有那么一些无奈,在一个坑里跌倒过,就要好好爬起来,找一个更安全的地方休整,干吗非得躺在同一个地方,等着更多的尴尬辗过呢?
自己与水泽皇的恩怨什么时候能了?想当初他负了自己,要不是自己非得弄清楚原委,又怎么可能回到同一个坑呢?这下可好,自己成了站在水坑边的女人了,上一次的污水都还没有弄干净,却又遇到更多的污水溅到自己身上,骂有用么?哭有用么?
躲吧,躲得远远的!
只是要如何才能躲得过去呢?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来了就来了吧,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些吧,也许自己的仇就得报了!
可自己与水泽皇的那些过往,真要是算仇的话,他也补偿自己了,既然已经补偿了,就不应该是仇了,自己干吗还要那么小心眼?
得饶人处且饶人。就算自己能放过他,可别人呢,法律呢?只是不知道他这一次犯的是什么罪。
黄子火就这么想着,不知不觉汽车已经过了自己要下车的地点,他只好坐到南门汽车总站,再打车前往水泽皇的公司看看。
他原想公司无非就是停业整顿嘛,照理也不应该有其他什么动作,可是当他到了公司一看时,他彻底惊呆了。
8
高低一到永丰城,就直接去了小乌他们单位,住进了政府招待所。
黄子火给高低打电话时,他正与小乌在说着这几天发生的事。
“喂,高记者,你在哪儿?我到哪儿找你?”黄子火声音里有些惊恐,但他努力压住心头所有的疑问,让自己尽量平稳下来。
“我在市政府招待所。你到了?”高低看了一眼小乌,“你在哪儿,我让小乌来接你。”
“不用了,我直接打车过来就是了。只是你那儿方便不?要是不方便,咱们就随便找个地方见面吧,我这心里也没底,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了。”
黄子火的语气有些焦急,但听得出他在努力压制心中的惊恐。
高低告诉了他具体地址,二十多分钟后,黄子火出现了。
黄子火的神情除了迷惑,更多了一些焦虑。高低一见他的样子,马上想起了第一次见到他时,他在汽车外边那种惊惶之色。
“高记者,咱们之间的约定还需要继续么?”黄子火苦笑着看着高低。
“你准备告诉我一个什么样的过程,需要我出多少钱?”高低用看似开玩笑的口吻说道。
“我从来没想过要让你真正付多少钱才告诉你。因为我的那些过往并不具备什么样的传奇性质,无非就是一个普通人的一些生活琐事而已。”
“不,越是平凡的故事里越是包含着不一样的人生哲理。我们可以忽略故事发生的时间、地点,甚至可以忽略发生故事的人物,但是却不能忽略那些故事的细节,特别是引起故事转折的那些点。往往引起故事转折的点才是真正具有魅力的东西,也是因为那些东西赋予了我们辨别事物本质的法眼,所以人说,细节决定成败。”高低的话过于理论了,黄子火听得直摇头。
“上一次和你谈话以后,我其实一直都在考虑,我需要选择一个什么样的角度告诉你那些过往,如果我带上一些个人色彩在里边,肯定就会失去故事本身应有的精彩,但如果客观地告诉你一切的话,也许故事的结局就不是你想要的了。所以一直以来,我都没有开口。现在看来,告诉你那些曾经发生的事的时间到了。你还想听么?”
“现在已经有了结局了,而且这个结局本身就在我曾经的预料之中,只是我一时还没有想清楚是不是因为你的全身心投入,而让这个故事这么快就有了结局。这其中,我一直猜想在这个故事的后期,你应该是一个无足轻重的角色,现在看来你多少还是有一些份量的。”
高低觉得自己对黄子火的评价已经够中肯的了,可在黄子火听来,却有些戏谑自己的成份。“我哪里能算什么角色,事到如今,我不过还是别人手中的棋子而已。要是人家真想把我拉进去,恐怕我也脱不了干系。”
“呵呵,你想错了,这一次是从事件的顶端开始枯萎的。有句话说,树倒猢狲散,也有一句话说,覆巢之下,安有完卵。你正是因为刚从监狱里出来不久的身份,所以你才能逃脱一劫,这是福不是祸。”
这话黄子火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他定定地看着高低,又看了一眼坐在旁边的小乌。
小乌说:“有人举报了郑主任他们一伙的贪污受贿行动,调查组一经调查,又牵扯出很多事,他们那些人逃脱不了惩罚了。”
“哦,对了,还有一件事,调查组已经开始着手清查水泽皇他们一伙几年来究竟以各种名义从银行弄出来多少钱,而那些钱究竟到哪儿去了。他们也就猖狂了短短五六年的时间,相信一切还是容易被查清楚的。”
“其实那些所谓的过去的故事,无非就是水泽皇他们两口子利用各种伎俩,用尽心机骗我相信他们,并教他们如何利用医药知识赚钱的经历。如果说当初他们不是那么大的野心,仅仅只是想赚一点钱够生活的话,也不至于有今天的这些故事。可见,人心不足蛇吞象,都是他们总是想做大做强,并用不恰当的手段去实现野心的想法害了他们……”
黄子火慢慢地讲起那些往事,把自己是如何被他们骗上船,而自己居然傻到被他们出卖了还替他们数钱的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