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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死里逃生(5)

“嗯。”罗溪玉冲他笑了笑,“再尝尝野杏吧。厉护卫摘了不少,吃不完,一会儿我就将多余的留着晒成杏干,好吃又好保存。”

接着,她又亲昵地夹了块杏仁给他。圣主连表情都柔和了,样样都随他心意,哪一样食物都是他喜欢的口感,这样自然随和的气氛十分其乐融融。

葛老在远处捻着胡子看着,见两人在一盘菜上夹来夹去,女子轻言慢语,时不时边夹边笑,圣主也没有不耐烦,原本日复一日的冷峻神色,此时都似被阳光晒化了。

再想到来时圣主的状态,葛老不由得感慨万分,一转头,便见整个酥骨汤都被厉护卫喝个精光,不由得放开胡子跳起脚来。

就在这时,到前方城中官道探路的剑四与剑九在林间快速穿梭,转眼便来到圣主面前,剑四将一张匆忙撕下来的缉拿悬赏榜放到桌前。

走过来的葛老站在圣主身后看了一眼,眼神顿时一变,不由得道:“梁钰府怎么知道圣主便在此处?”想到什么,他突然道了声:“不好!不会是那条死鱼走漏了风声吧?圣主,我们须得马上走,此地不宜久留……”

刚说完,圣主却是突然将手中筷子弹出,反掌一拍桌子,整个平放的桌面顿时竖立起来,将三人挡住。说时迟,那时快,三道箭羽如闪电一般破空疾飞而来,一远一近一中由林中直射向圣主所在之地,其中两箭发出折断的声音掉落于地,另一支太快竟是来不及阻止地刺入到木桌之中。

随着箭羽刺入木桌,极远处似乎传来人的笑声,有人似乎在同人调侃道:“都说从东狱来的枯骨魔圣到了淮城,我吴邹钰活到这么大还没见过东狱人呢,这次倒是要试试这厮有何厉害之处,值得督府调来数百高手守城。想我的箭法百里穿杨,别是随便射的三支毛箭便将此人解决了吧,那可真是无趣了,哈哈哈……”

不过是区区一支箭而已,圣主闻言冷漠地将其连同桌子一同甩开,但似乎因林间风吹动的沙沙响声,那人的声音有些听不真切。他皱着眉微一侧耳,却发现那人的笑声后,随之而来的竟是数百马匹的蹄声,对方似乎要将整个林子包围住。

几百人中,却只闻几人轻浅呼吸,圣主眼神微微一凝。单膝跪地、额头有血迹的剑九急声道:“圣主,这些人是朝廷六扇门召集而来的鹰犬爪牙,他们遍布城内城外各个出入口,附有画像的悬赏榜文贴满城墙,我们根本连城门未入便会被偷袭。他们大约二三百人,一路紧跟不舍。我与剑四绕行甩开三十余里才赶回,剑四的右臂是被淮城都督的侄子吴邹钰所伤。这箭便出自他手,据闻吴邹钰是淮城百里穿杨的好手,无论眼力、膂力都排淮城前三甲……”

圣主目光移到了一边摔得四分五裂的桌面上,上面斜插着那支黑羽箭。他随即伸手将插在桌上的箭拔了出来,看向了箭头,并抬手抹了下已残毁的箭身,鼻间有一股古怪的气味儿,似乎是一种可延烧箭体以达极快速度的特殊箭羽。这种箭快速精准,但却有一缺陷,便是杀伤力不济。

“这吴邹钰倒是有意思,其他人引而不发,他倒是先曝其踪,不知是真蠢还是另有阴谋!”厉护卫显然已发现了这一点。

毕竟如此猖狂的举动与那些阴险的喜好出其不意拿人的鹰犬有些格格不入,这三箭挑衅的意味虽重,却无什么杀气。

“无论如何,在此地与他们缠斗并不是明智之举,圣主,六扇门遍布五洲,一旦在此时与他们起了冲突,恐怕回程的路要寸步难行了……”

圣主与厉护卫在本质上是相同的,一个不惧战,一个好战,幸而一直有葛老理性地分析,并时时在旁规劝。若不如此谨慎,一路上圣主的身份恐怕早已暴露,如果被困在五洲,到时想返回祖隗,其艰难程度实在不敢想象。

圣主用指力一捻,将手中箭化为了碎渣后,冷声道:“自然要走,但冒犯者必付出代价!”

不管吴邹钰是何意,既然伤了十二剑,又一番大言不惭,自然要教训一番,否则东狱枯骨魔圣的名头岂不是人人皆可侮辱?

片刻工夫,十二剑从袖中分取数段金蚕丝。圣主目光扫动,随即伸手指向一个方向,几人数起数落,无色毫细的金蚕丝眨眼间便横竖交错地布在了不远处的一片树干之间。

“可惜金蚕丝留给了这些五洲人。”剑四道。

“那有什么,葛老已将丝浸了毒,谁敢出手拿谁便死!”

而此时的罗溪玉,早在箭射到了桌子上时,就脚筋发软地躲进了“棺材”,要知道这“棺材”的帘布可是好物,寻常刀剑都刺不透的,堪比防弹衣。

这江湖的凶险,只有身临其境才知道有多可怕。她偷躲进“棺材”时,是想着以圣主这么厉害的武功,根本不需要自己来挡剑,就算挡了,就这小身板被射穿了也白穿,她还是自己找安全的地方躲好,省得圣主还得分神。

罗溪玉按了按接二连三受到惊吓的小心肝,坐了一会儿,就紧张地掀开一点帘子,想透过缝隙看看外面,刚一动便觉得“棺材”蓦然被抬起。

圣主与十二剑寻了一处最难行的窄路,几个眨眼间便不见了踪影。

离这三十余里距离的数百人马,脚程也是非常快的。即使是在山林中,但鹰爪座下用来追踪通缉榜、恶人榜及绿林残余势力的马儿,自然每一匹必是千里挑一的良驹,三十里不过是小半刻的脚程。

他们快到达时,一行黑袍人生起的火堆烟都未熄灭,还在袅袅上升。

几百人是呈半圆围堵,在尚余十里路程时,便已弓箭在手,在马背上弯弓准备。管对方是什么东狱人还是枯骨魔圣的,他们这一番以多算少,想先枪林剑雨打得他们措手不及再说,因而越是接近目标,鹰爪们便开始屏住呼吸高度戒备。在离目标只剩半里时,领头的鹰爪突然一摆手,让后面减下速度前行,以防有诈。

因距离如此近了,对方仍毫无动静,情况有些诡异。

可这命令还未等下,突然之间,冲在头里的几匹马毫无声息地软倒,眨眼间人马便四分五裂,成了一堆碎块,连一声惨叫都没有发出,其中一个人头直接滚落在地,喷出一尺的鲜血。

这情景实在太过骇人,众人纷纷拉动手中缰绳,一时林中响起无数匹马的嘶鸣声。

因众人已分散四周,几乎都呈围攻之势,而且前行速度极快,在前面的人马毫无预警的死伤后,后面的连人带马即使大惊,也根本容不得立即减下速来。

但“鹰爪”毕竟是秘密训练出的先锋新锐,个个武功非凡,反应力极强,在没有发现目标时,生死一瞬的第一反应便是再不敢有疏忽。于是,他们便将手中指夹的五箭朝各个方向连番激射,三瞬连发五波毛箭。

可无论林间还是左右前后,箭到之处都无任何声响,只有空空射进树干的铮铮之声,而马匹在急奔与强行勒止之下,仍是止不住地向前滑行十数步。甚至有的人直接抽剑砍断马头以求阻止马儿前行,但仍止不住这十步距离。

此刻十步之遥便是生死之界。正是这十步,此行的鹰爪精锐便瞬间损失了数十人,而连人带马悄无声息地四分五裂的惨状,都让人不忍直视。

行在前方的侥幸生还的几人,是反应最为机敏的。千钧一发间,他们丢掉了手中无用的弓箭,抽出长剑向前劈砍,顿时面前看似毫无阻隔的前方突然出现数道剑身劈砍出的火花。只凭这眨眼一现的火花,几人便果断迅速一蹬马,以感觉从其中两道金花相隔最大的空隙一越而过。

身下被蹬开的马触丝而凄鸣,马上的几人却是穿了过去,滚入血泊之中,或断臂、折腿或被削肉,无一不在地上滚爬哀嚎不已。

在此情形下,后面的人如何不知前方有陷阱,全都在震惊之下蹬马而逃,队形一时之间七零八落,马上马下皆有死伤。

“这该死的东狱人!”看着那一片被无色的丝线直接切成碎块的鹰爪尸身,衣着为金边缠丝锦袖的六扇门统领眉毛直抖,咬牙切齿。

“统领,前方火堆虽未熄,却已空无一人,我们上当了……”

金袖鹰卫统领一掌拍在旁边的巨木之上,树心顿时冒出烟来。如果他没猜错,这些丝应该是东狱独有的金蚕丝,又名金刚丝,极为坚韧,可杀人于无形,乃是东狱稀少之物,鲜少流入五洲。

这丝虽说无色,但是阳光下仍能看出隐隐的金线,但众人虽知却防不胜防,加上手下一干人疏忽,这一次亏是吃定了。

但是,这种没有预料的反埋伏,不知对方是如何从容地判断他们人多的方位,又怎么知晓有多少时间布置的。看着收拾干净的火堆,连一碗汤水都未洒,对方显然是布置好后才从容离去。

看着这些,鹰卫统领对手下怒叱不已。

这次火蝎帮一百六十人惨遭灭帮,近百江湖人死于沙漠中,只有一人死里逃生后上报朝廷,这已足以引起江湖与朝廷的重视。何况传出的消息竟是一代枯骨魔圣突然出现在五洲境内,一时间,上上下下人人心头惴惴,东狱魔头再现,犹如一颗定时炸弹。

人们怕危及自身,个个恨不得除之后快,生怕此魔头魔性大发,又开屠戮之举。

所以,在得知他们回东狱的必经之路后,朝廷急忙调遣精锐,各处城门严守,欲将其拒于城外剿杀。而这次的围剿,也是鹰爪统领思前想后主动而为之。

统领本以为此次围剿至少是一场苦战,如果能将此魔头活捉或杀死,凭借多年打下的人脉与关系,必定能在三年内升至都督。

结果,不仅连魔头的影子都未见到,反而中了埋伏,在对方没有损失一人的情况下,自己先死了近四十精锐,这若是传出去,岂不是让江湖人笑掉大牙,而他这个统领又如何有脸面再在江湖中行走?

可以预见这位鹰爪统领的脸色有多么难看,心情有多震怒,他愤怒地大喝道:“火既没熄灭,他们便走不远,给我追!只要能重伤东狱人,我便给你们记一功;杀死一个保送刑部;若除掉枯骨魔头,我这统领便换你们当!给我追!”

一声令下,数百精锐皆急夹马腹,分成四队向四个方向追去。

而在后面满脸汗如雨下的吴邹钰,握着马缰的手都哆嗦了。他一手射术虽在江湖上赫赫有名,但他却知晓自家弱处,那便是不得近身对战,因为他的功夫只及江湖三流高手,离一流之列还遥遥无期。

如果不是刚才他留了心眼,故意落于后方,而没有像之前一样同几个熟识好友冲锋在前,可能此时死在血泊里的就不止他相熟的几人,还要加上他自己。

同时,他眼中也有惊骇之色。之前射出三箭,他确实有试探的意思,加之与叔父交好的统领也默认他这种杀敌前先让敌人乱成一锅粥的挑衅做法,他自然口吐狂言了一番。

但其实这一切是遵从叔父的交代而做。

吴邹钰此时才懂了叔父的想法,他原本还有几分不屑,但现在却是惊出一身冷汗,终于明白了叔父的良苦用心。

他告诉侄儿:叔父不是朝廷的鹰爪,而是一城的都督,首先考虑的是淮城安危,而不是虚无缥缈的悬赏,若一旦出事,上头第一个拿来开刀的就是叔父。且东狱人向来神秘,单一个枯骨魔圣的名头便让上头急如热锅上的蚂蚁,又岂是区区几百人好活捉的?

吴邹钰看着眼前这一片寂静的山林,那血腥味的弥漫,及杀人于无形的金丝,单是这么一个手段就已让鹰爪损折十之一二,若真是正面交锋,他打了个寒战,不敢想象地背起弓箭策马掉回了头。

行至淮城八百里外一处残垣断壁下,圣主一行人暂时停下稍作休息。

因当时走得匆忙,众人连饭都没吃上,此时肚子都是空的,好在为求方便走前将饭锅一起端了。罗溪玉在“棺材”里又担心又紧张,直到许久没见有人追上来,这才稳了稳心神,天知道她有多怕人头满地滚的场面。

心定下来之后,她这才将十二剑匆忙收进“棺材”里的一袋在溪里打捞的小鱼小虾给剖了。本来是打算熬海鲜汤的,但是似乎短时间停不了,她只得洗干净放到钵里,然后用粗盐和辣子卤了,一会儿拿来就饭吃。

残垣下,石头堆旁,一群黑袍人一筷子一筷子地往碗里夹着鱼虾肉,没想到这海鲜生吃也会这般美味儿。才一会儿的工夫,鱼虾鲜肉都被抢了个一干二净。虽然极简单的饭菜,但因为味鲜,太饿,吃得是狼吞虎咽。

这边吃得热火朝天,圣主却是沉着个脸,目光不善地盯着一众十二剑,都似要把他们手里的碗盯出洞。即使他不吃那个生鱼虾,却不妨碍他嗤之以鼻的哼声及不爽。

待到罗溪玉给他端了她现做的脆炒南瓜丝和炒八块,他这才有些得意地端起手里的碗,任着罗溪玉给他夹这个夹那个。那金色的南瓜丝实在是好看得很,吃在嘴里香软可口,炒八块更是飘着香,惹得一干人颇为眼馋,越是这样,他越是慢悠悠地吃起来。

每次都是等到他吃完,罗溪玉这才把盘底的菜划拉划拉拨自己碗里。对于她这种不嫌弃的举动,圣主很满意,于是他和颜悦色地道:“下次多做些菜,剩下的都是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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