招手拦下一辆出租车，随着司空怜烟坐进去后，柯无罪似浑身突然被抽掉力气一般，一下子瘫软在后座，浑身早已湿透，额头也开始往下掉着大颗大颗的汗珠，脸色灰败如土。
司空怜烟惊惶地看着柯无罪不知所措，眼圈一红扑漱扑漱地流下眼泪，柯无罪扯起一个虚弱无力的微笑，将她轻轻搂进怀里，用下巴摩挲着她的头，低喃，“没事的，没事的，怜烟不用担心。”
司空怜烟哪会是笨蛋，心里感受到他今天的失常，却不能为他做些什么，此时也不被他言语所动，依然抽抽搭搭地哭着，但同时伸出双手，在柯无罪后背交叉，使劲将他抱着，似乎想将自己的力量分给柯无罪。
柯无罪望向窗外快要黑下来的天色，双眼随之迷蒙，眸子里透出一股不自然的波动，眼中划过归尘那飘然却让他震撼的身影。
他是谁？！这个问题现在一直盘旋在他的脑海中，不管怎样都挥之不去。
他从来没有想过有朝一日，有人会在他的面前直白露骨地道出他心底深处一直所隐藏着的那个秘密，这让他在骇然至极的同时，感到惊惧无比。
并不是他的内心被十多年来的富家生活所侵蚀懈殆，而是他根本就不信有人会知道他的秘密。而现在，就有着这么一个人打破了已经开始被他所接受的这个世界的科学观，不，归尘并不能称为人，简直是“神”的存在！
就是他，让柯无罪在恍忽间，突然觉得这个世界变得诡异起来！
柯无罪再一次汗流全身，闭上颤动着的眼眸，在脑海中回想起刚刚发生不久与归尘的那一幕。
......
随着柯无罪的疑问，让他只称归尘的老者面容一顿，然后步到柯无罪身前，先是右手上弯掐了一个佛礼，而后气势一变，刚刚的慈眉善目已然不再，盯着柯无罪的两眼开始凝神逼人，散发出一股毫芒，从细弱慢慢积聚到粗壮，若有实质，大声道，“可晓此生？”
“未晓。”柯无罪一呆，眸子里疑问更重了些，似乎对归尘如此一问表示完全不理解道，“怎么？”
归尘眉头紧皱，一抖道袍长袖，霎时，平地突兀生风，将归尘的道袖舞得噼啪作响，一时间，归尘整个人给人的感觉从先前的浑厚变成了凌厉刚硬，不再像刚刚还有所隐匿，气势顿显无疑。
可四周路过的人却都没有感受到被这股迫人的气势，依然各行各路。
而柯无罪将司空怜烟反手后抱，用瘦弱的身躯独自承受尘施加强大压力，此时的他就像狂风暴浪中的一叶浮萍，摇摇欲坠。
“可知前世？”归尘吼声道！目光直逼柯无罪，将全身压力凝聚到柯无罪身上！
刹那，柯无罪的内心被这话掀起一片惊天骇浪！啊！怎么会？！
柯无罪的脸色一下苍白起来，握着司空怜烟的一只手也不由得使上了大劲，背在背后的另一只手，同时紧紧地攒成一个拳头。
归尘加大音量再次吼道，“你知，还是不知？”
柯无罪突然身形一顿，向后踏出一小步，两腿也微颤起来，抬首向归尘望去，眸子里满是怯弱，咬唇道，“不知。”
“嗯？”归尘双眼微眯，眼神再凝。
“真的不知！大师到底是何意？”柯无罪迷惑地问道。
归尘不再说话，只是盯着柯无罪，半晌，才一甩道袖闭上眼，收回气势，转身叹道，“阿弥陀佛。”
柯无罪的胸膛一直随着归尘的动作而起伏不定，这一刻，终于有所减缓。
看着归尘转身的背影，他内心大大地舒了一口气，他不是没有想过直接与归尘大战一场，可他知道这想法太过天真太过幼稚，两者实力相差太大，不知归尘到底是好意还是恶意之前他就没有打算过要硬拼，这会在确定他并非恶意后他更没有必要主动送死。
只是还不明白归尘为什么会知道他的来历，还做出这番事来，到底为何。所以他刚刚非常惊惶，表现失常，在反应过来情势后，才顺势故意示弱，但没想到也还是收到了效果，看这样子归尘似乎也觉得他不像知道了。
“阿弥陀佛！”归尘声音虚无，似在道一件事情般，又像在追叙什么，“为善十世，本成佛缘，无奈地藏，不得佛果。”
柯无罪心中再震，瞳孔蓦地收缩起来，然后瞬间回归寂然，这是什么意思？
“孽因出孽债啊！”归尘喟然长叹，也不管柯无罪到底听不听得懂，接着道，“天下大劫将至么？唉，大道往循，大势天成，或许，此乃天意吧。不强求，不强求啊！”
柯无罪面带疑问，似乎完全不明白归尘说得话到底是什么意思，但心中却是一浪接着一浪，被归尘的话撩拨着他的心弦，是好奇，也有不解。
归尘转过身再次望向柯无罪，“无罪小友，你底含深蕴，本为顺应天意而降造福世人，未来可担得大才之名。”
柯无罪眉头一皱，这不是电影小说里经常出现的“神棍”么，接下来是不是就要说他骨骼清奇，是练武千年不世出的天才，然后就称霸武术之类云云。
不知道柯无罪心里大汗的归尘继续道，话里带着遗憾味道，“可你前世为善，无终而猝，而这一世人间正道不再，已成沧桑，我怕的是你堕道修罗，成人后将为祸一世终致天下大劫！”
“无缘三千终归土。天下大劫哪次不是山河动荡国民流离，这才真的是‘终归土’啊。”
柯无罪不出声，心里细细咀嚼归尘的这番话。
“这次前来，本想为苍生黎民亲自斩了你这一祸根。”说到这里，归尘停了一下，似乎想起本意，又加上对刚刚那样质问柯无罪，而有些歉然地笑笑，再接着放低声音柔和道，“但奈何天意垂怜，上一世连地藏王菩萨都欠了你一因，这一世，就算众生涂炭也说不得便成一果了，我也不能强加干涉。就算你妖孽一生，可你终究无罪啊！”
柯无罪听到这里，心里大为震动，背后冷汗潸潸，原来这老家伙刚刚是想杀了他，并且，前世因，后世果，还有地藏王什么什么的，到底是怎么一回事？难道他的重生和这些都有关系吗？
一时间柯无罪的内心活动复杂无比。
归尘继续道，“成者虽夺地封王，可苦的是天下百姓啊。”说到这里，煞有其事道，“无罪小友，贫僧拜托你一件事好么？”
实力恐怖如斯的归尘对他柯无罪这样一个无名小卒这般郑重？就算他是一个大家族的少爷，有着不凡的家世，但想必这肯定不是高深莫测的归尘所看得上眼的原因。
柯无罪这会内心很乱，还想不到为什么会这样，听到归尘这样的语气，他不由一怔，随即道，“大师不妨直言相告，无罪尽力便是，若力有不逮望与相谅。”
他这也是顺势而下，总不可能因为刚刚归尘的做法就冲上去和他打一架吧。
“我知你前世凄然，也知你今生如何，但希望你问鼎权峰俯视世人的那一刻，有一颗为善的本心，如若不然，我到时必定亲手将你灭杀！”归尘说到后面，又是放出一股气势，衣袖乱舞。
柯无罪默然点头，撇嘴道，“这语气是在‘拜托’吗？”
归尘一怔，耳力极好的他肯定听到柯无罪的抱怨了，随即收回气势，望向柯无罪的眼神出现一丝笑意，“那便好，贫僧就不再打扰了。”
“切记！”归尘说完准备离去的时候，又看了一眼柯无罪，如此提醒道，然后身影飘忽，消失在被他扔下的柯无罪两人眼前。
......
“无罪，那个人很厉害，对么？”司空怜烟摸着柯无罪湿透的衣服，打断了柯无罪差不多结束的回想，抬起头问道，话里充满担心的语气。
她还从没有见过柯无罪如此失态过，从归尘与柯无罪的交锋开始，她就觉得自己是那样的一无是处，不知道可以做些什么，柯无罪那张那往常霸道的面容，此时却满是让她难过的虚弱。
“嗯，是很厉害。但没什么，怜烟不用担心。”柯无罪咧嘴笑道，用手摸了摸司空怜烟的头，看似满不在乎的模样。
“真的么？”司空怜烟眼圈红肿，原来她在柯无罪的怀里已然哭了，而柯无罪却因为其衣服被冷汗湿透，并没有发现。
“真的。”柯无罪吻了一下司空怜烟光洁的额头，眼神温煦。
司空怜烟小小的放下了担心，毕竟柯无罪与归尘并没有打起来，而柯无罪也就没有受伤，于是抹了抹又流下来的眼泪，安静地往柯无罪怀里躺去。
看着司空怜烟为他担心的柯无罪，还有归尘刚刚对他的压迫，看似商量的语气却有着不容置疑的威胁，还有那个柳树下的白衣女子，慢慢地，柯无罪又陷入恍忽，想起前世发生的一切，他的无能，他的软弱，他的不甘......
而从现在出现的这个归尘之前所说的话里看来，还有什么因果、天下大劫、地藏王菩萨等等，他从只言片语中敏感的扑捉到了一些信息。
就这样，柯无罪的全身逐渐地被一股戾气所笼罩。
他的眼神也亮了起来，透着一股诡异，嘴角也慢慢地扯起了一个坚定的弧度，不知道为什么，还带着些邪恶的味道！
堕道修罗如何？佛不渡我，我自成魔，修罗是道，为何不入？
为祸一世怎样？前世为善，终自惨死，转世重生，祸乱苍生！
坐在出租车里的柯无罪，看着完全黑下来注定喧嚣的夜幕，笑容妖邪，“归尘，那我就让你看看柯家无罪，到底会怎么一生妖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