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就要亮了,丢失帅印不是件小事,殿下预备怎么办。”我道。
夜殇睿眼闪过一丝光洁,平静道,“按兵不动,静观其变。”
我点点头,望望窗外仍旧是漆黑的夜空再转头看了看夜殇,问道:“殿下还没有告诉我,这三更半夜的怎么就跑进奴婢的房间了呢?”
他原本睿智的眼挑了挑,表情平静如水,振振有词:“自然为了救你,若不是本太子回来的及时,你只怕已经被人掳走了都不知道了!”顿了顿,“那一盘果糕吃的还可口。”
我转身复又躺进床榻里去,拉过被子将自己掩好,摇摇头,“一般一般。”
“哦,果然只是一般吗,我怎么见着盘子里空空的连碴儿都没见着呢?”
“都送给墙角的蚂蚁了,殿下不信自己瞧瞧去,我可不爱吃那甜腻的东西。”我展了展肩头的被子道。
话音刚落,只觉得身侧的被褥陷下去一点,转过脸,夜殇已经枕着手躺在我身侧了。
只见他一双澈澈紫眸正实实将我看着,两片微红的薄唇淡淡道:“是吗,原来你不爱吃甜的。”顿了顿,又道,“那,你爱吃鱼吗?”
如此近距离的对视,竟让我有些许不知所措之感,僵僵地点点头,“还行。”
我转过头去面对墙壁,觉得此刻这个情景很有结束的必要,“我困了,殿下还是早点回房休息吧!”我很婉转的劝解道。
“我在这儿,睡的挺好。”说完又大言不惭的补充道,“反正如今谁不晓得你是本宫的人了!”我一阵慨然,僵僵地闭着眼逼着自己赶紧入睡。
第二日,夜殇照旧例行公事。我呆在璟轩楼庞若无事,恐怕整个修国除我之外再没有人知道太子殿下的帅印被盗的事。
吃过午饭正清理桌椅时,宋晟璟突然造访。我有些吃惊,他好巧不巧这个时候来,若真要不觉的此事与他无关,竟有些怀疑了。
“宋大人为何事造访?”
“已经有确信的消息了,夜殇不久便要去黑河与徽国谈判边界的问题,你要捉住这个时机,趁他不再多接近修皇,我自会替你安排机会!”
果然,我猜的不错,盗窃的事与他无关,不然他开门见山的第一句话重点绝对会以夜殇有关而非修皇了。
我点头应道,继而有意问他,“你可知道夜殇去黑河的事,可能会受阻?”
他疑惑道,“为何?帅印都已经派给他了,自然是板上钉钉的事!”
我笑了笑,“宋大人不知道‘天有不测风云’这句俗语吗?想必大人还不知道,夜殇的帅印昨天晚上被盗了。”
他果然吃了一惊,“被盗了,今日朝堂上他还是那副平静模样?”顿了顿,“你是怎么知道,他已经如此信任你了,竟将如此重要的事都告诉你!”
“他究竟信不信任与我,我不清楚,但昨天夜里璟轩楼里被人下了迷魂香却是真的,夜殇亲自查看了物品,唯独却锦盒里的一枚帅印!”
宋晟璟闻此,冷冷一笑,“倒有人想出什么一招,为的不让夜殇去黑河吗?”
彼时,门外传来一阵窸窣脚步,只听的一个小丫头的声音,“殿下回来了!”
闻此,我同晟璟忙闭了嘴迎出去。夜殇一袭黑袍庭庭从一杆凤尾旁向这边走来。
“殿下今儿倒是回来的早。”我走过去替他接下围在脖颈部处地银鼠貂裘。
他有些倦容,抬眼瞧见宋晟璟也在,问道:“你怎么也在这儿?”
宋晟璟恭谦上前两步答道,“微臣是来同殿下商议去黑河的准备事宜,下朝后殿下特地嘱咐微臣的,殿下可是忘了。”
一夜为合眼的夜殇恍然道,“是了,本宫倒忘了这茬儿,你进来吧!相思,你去备至些茶点来。”
宋晟璟恭谦上前两步答道,“微臣是来同殿下商议去黑河的准备事宜,下朝后殿下特地嘱咐微臣的,殿下可是忘了。”
我端着竹木茶盘从雕花镌金的廊道上走过时,日头已经愈见西垂。迎面两个小丫头一白一黄的向我走来,两人向我点头寒暄,经过之余,嘴里像是在议论什么。
只听那白衣的丫头道,“唉,你听说没有,太子妃娘娘那里的涟雪投井死了!”
另一个黄衫丫头有些吃惊:“果真!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昨儿晚上跳得,今儿早上打扫的小厮闻见异味才发现,叫人捞起来的,当时我恰巧去给太子妃送早膳,就看见她的尸首被人抬到草席上,你是没瞧见,那身子脸都被井水泡的白涨涨的可怕极了!”她丫头一边说一边抱臂作惊恐状,就像那情景正搁在眼前一般。
闻此,顿住走上前去将那两个丫头拦下,问道:“那涟雪果真是没了,前几日还见过她,不好好的吗?”心里一怔,突然想起前几日见到涟雪捡那白鸽腿上的布卷。
那白衣丫头见我加入,立刻又八卦起兴,“这种事那里能预料的到,本来做奴婢的生死就贫贱。”顿了顿捂嘴斜眼瞟了瞟四周又小声继续道,“其实,我也纳闷来的,那涟雪平日里并不爱出风头也不多嘴多舌从没惹过主子不高兴,也没犯什么要紧的事;这府邸里待遇也都不错,犯不着去自杀,”她叹气的摇了摇透,“这么突然的就跳井,真是可惜了。”
“兴许夜里走迷了,失足掉下去也是有的!”我接话道。
那黄衫丫头感同身受似地点点头,“前些年我一个姑侄姊妹,就是夜里走路迷糊掉下去,幸而那井黎没水,不过还是落了个残疾。”
我点点头。
黄衫丫头十分悲悯地长叹一口气,感慨颇深地总结,“世事难预料啊……咱们做丫头的要更当心才活的就啊!”
可不是吗,世事难料,且需谨慎,这话当真不假,此时用于我身上是在恰当不过的了。
但涟雪的死必定不是偶然,兴许与我昨日撞见的事脱不了干系。
我将茶盘送进璟轩楼时,晟璟正从屋里走出来,向他行了行礼,便看见夜殇站在了门口。
“晟璟速去办了,明日送到我这儿来。”他道。
晟璟握拳行礼,“卑职遵命!”说完转身朝那月洞门走了。
我端着茶盘站在一则,夜殇转眼将我淡淡看了一眼,“你将茶端进来吧。”
书房里,夜殇摊开一张雪白宣纸,一方五色墨盘并几只粗细各色毛笔。
我疑惑道,“殿下这是要做什么?”
他不抬头,一边捋顺那一只细尖的笔头一边淡淡道:“你会画画吗?”
“会一点。”其实我会的不止一点,尽管我不爱这个,但往日里爹爹逼得紧,请的又是徽国里数一数二的师傅,想要不学些东西也难。
“你做到那边的木塌上去。”他指着墙边窗户下的朱红雕花软塌上。
我纳闷的走过去,按照他的吩咐做了,“这么着,是要做什么?”
“画画。方才不是问过了!”
我不解道,“殿下画便画,何故让我做在儿?”
他挑了挑眉,脸色微沉,“说你笨你也不笨,这会儿到糊涂起来,让你坐在我跟前,自然是要画你,怎到这般啰嗦!”
我怔了怔,笑道:“殿下不早说,既然是要如那宣纸,早该告知我一声,也好换件漂亮些的衣裳描个妆来。”
夜殇提起笔,沾了一点墨汁,眯着眼将我打量一番,淡淡道:“还撮合,我画的是背影看不着脸。”
我愕然,嘴角抽了抽,“殿下果然好雅兴。”说着转过身去,留给他一个萧条的背影。
半柱香时间过去,我保持这同一个动作不动实在是难受的紧,将搁在窗台上的手肘移了移换个姿势,心想反正他画的是背影,这只手应该不打紧。
那知我才动两下,只听他清沉的声音传来:“你若再动,将你画成个断手怪可不要来怪我!”
“哦。”我答应,而心里的声音是,随你爱画成个啥就是个啥,反正看不见脸。
“你若是累了,就去一旁休息。”
我背对这他,心里欣喜,刚要说好之际,且听他又道:“你若是能一口气让我画完,我便放你一日假可好?”
在心里琢磨一阵,觉得可行,不就是多坐一会儿吗,于是点头道:“好,殿下说话算数!”
“算数!”
又过了半柱香,终于听见夜殇落笔的声音。
“画好了,你起来活动活动吧。”他道。
我起身甩了甩手揉了揉腰,预备去欣赏那副画了我背影的画幅,那知才要走过去,夜殇便用眼将我瞪回去,“以后再给你看,那茶凉了,你再去换一壶来。”
白他一眼,满心的好奇心就这般被剿灭了,忿忿然重拾起茶盘朝门口走去。
才到门口,便迎面撞上一个人,抬头一看,是方才才走不多时的宋晟璟,他淡淡与我对视一眼,道:“劳烦姑娘通报一声,宋晟璟求见。”
“你进来吧!”夜殇似是听见了,在屋里喊道。
晟璟进房门之前,用嘴型与我说了一句默语,我大致辨别的意思是……帅印被盗有人揭发。
将茶盘递给别的丫头收拾,独自往西暖阁里走,方才坐的僵久着实有些不舒坦且此时有的个空闲,便想着回房去眯一眯。
绕过几个抄手游廊便看得见西暖阁的大门了,在转个弯道才要再往前几步,只听轻微的吱嘎一声,暖阁的门竟不知被谁推开来。
心下一紧,忙顺势躲进手边的两个赤红廊柱后边,偷眼瞄过去,只见紫熏正从暖阁内出来,步子动作轻巧谨慎,目光打量着四下一副偷摸模样,掩好门又故作泰然的朝西边月洞门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