寅城乐坊大赛的结果在终赛后不久公布了出来。虽说暄竹的签数依然不足七签,但原本可能面临灭顶之灾的暄竹,却仅仅只是被官府下令“整改”后便没了下文。不明真相的暄竹众人都以为是慕轻歌超越时代的突破性创作力挽狂澜,但慕轻歌和几个护国堂元老却知道,这是周昌汝没有真的打算对他们下狠手而已。毕竟月部与他们的合作已经完全步入了正轨。
同谐乐坊如预期的一样拿到了“寅城第一坊”的牌匾,但方青冥却并未感到愉悦。因为他在教中的“大功一件”和“再进一步”化为了泡影。鹤鸣乐坊和勤蕖乐坊也因为其优异的表现在达官贵人的口碑中更进了一步。但这些都比不过暄竹乐坊的受益。许多原本在其他小乐坊习乐的青少年及其父母都选择了向暄竹“转学”,许多本来未曾想过习乐的孩子们也升起了上暄竹学艺之心。自“整改完毕”之后,暄竹的门店里日日人潮汹涌,与之前的门可罗雀形成了鲜明对比,甚至在民间还传出了“平民第一坊”的称号。由于报名之人太多,坊内资源有限,坊主庚清只好特别设立了选拔入学的制度。慕轻歌也成为了诸多习乐或喜乐之人追捧的对象。
此时暄竹的后院中,慕轻歌正被一群新入学的少年少女们团团围在中间。他们七嘴八舌地问着各种或正常或隐私的问题,然后又再一次被慕轻歌从容豁达的态度深深折服。
“堂主果然不愧是圣王之子,”不远处的庚清不由向身边的金雅感慨道,“天生是要被万人敬仰的。”
金雅微微一笑,内心深处的许多情怀又莫名涌动了起来。就在此时,邢冉琼和杨泉并肩走近前来。金雅收回望向慕轻歌的目光,与二人和庚清一同走进了身后的小屋之中。
“如何?”
邢冉琼失望地摇了摇头,“他们的帐做得极好,很难查出端倪。”
“沈长老猜测,他们应会把许多重要的东西放在府上。”杨泉从旁补充道。
“此事堂主也曾料想过,”金雅微微点了点头,“但据那边传回的消息来看,也应是在其内府之中。于羲十分谨慎,内府中只有一个管家和一个仆妇,其他人很难进得去。而那两个下人也是极衷心且谨慎的,连半点把柄也没有。”
“不如想办法擒了去,交给月部拷问一番。”杨泉眼中露出一抹阴狠之色,“正好魇月之徒就在寅城。”
“就算拷问出来又如何?我们终归是进不去的。”金雅蹙眉否定了他的提议,“况且,这两人中若是有人失踪,于羲必然心生警觉,若是将东西转移走了,岂不是白费功夫?”
“说到底,还是得想办法进内院去才是。”邢冉琼道。
正说话间,慕轻歌推门走了进来。众人急忙起身,恭敬地唤道:“堂主。”
慕轻歌微一颔首,随意挑了张椅子坐下,神色平淡地向金雅问道:“可有了什么结果?”
金雅摇了摇头,将众人方才议论的内容讲了出来。慕轻歌默然点头,目中露出了思索之色。
“不如,从于子蓝下手?”杨泉忽然提议道,“她对堂主一片痴心,说不定会为我们所用。”
“子蓝心思单纯、性格直率,对其兄之事并不了解。”慕轻歌神色毫无起伏,语意中却显然露出了拒绝之意。
“虽然如此,我们却可想办法通过她进入于府内院。”庚清微微一笑,附议道。
“你们是想让堂主主动去勾搭那于子蓝么?”邢冉琼不满地撇了撇嘴。
“别说的那么难听。”杨泉看出了邢冉琼的不乐意,呵呵笑道,“我可没说要堂主亲自出马。”
“于子蓝虽说对堂主痴心一片,可对其兄长亦是十分遵从。”金雅略有担忧道,“这么多年来,你何曾见她往内府中带过人?”
“今时不同往日。”杨泉信心十足地道,“如今她已久居待嫁之龄,心中所想谁不清楚?!她想方设法让堂主与其兄接触,自然是想要在自己的婚事上下一番功夫。仅此一点,就足够咱们利用了。”
“此法不妥,还是另寻他法吧!”沉默中的慕轻歌忽然开口道。
“为何不妥?”杨泉不服道。
“于子蓝的作用远非如此,我们还没被逼到非走此步不可。”慕轻歌淡然答道。
“若真能通过她进入内府找到于羲与炽焰教勾结的证据,那便是一锤定音的事情,堂主三思啊!”杨泉执意道。
“那你可想过,派谁前去?”慕轻歌问。
“坊中涂小菲与其性子相合,素来交好,再适合不过。”杨泉胸有成竹地答道。
“庚长老觉得呢?”慕轻歌不置可否,却是将此问题抛给庚清。杨泉少年丧亲,被庚清收留,抚养长大。庚清对他来说有如半个父亲,是以慕轻歌觉得由他作答更为妥帖。他相信凭庚清的能力,能够得出与他相近的判断。
“派她前去,怕是有些不妥。”庚清沉吟道,“此女刚加入我护国堂,暂不提她是否衷心,只看她既无灵武修为、又未学完特训课业,能否完成此事还不好说。再者,于羲若真与炽焰教有着莫大关系,其府中必不会如其看上去般简单,说成是龙潭虎穴也未必过分,派一个毫无任务经验的孩子去,我怕她会有生命危险。”
“庚长老所言甚是。”慕轻歌赞同地点了点头,转而看向杨泉道,“杨大哥可还有何其他人选?”
“这……”杨泉踟躇片刻,复又提议道,“雅妹妹与她关系亦是不错,论起任务经验也是绰绰有余……”他转头看向了金雅,目光露出了征询之色。
“若堂主果真需要我去,我便去试试。”金雅柔笑着看向了慕轻歌。
“若遇到高明阵法,你可有办法应对?”慕轻歌淡然一笑,向金雅问道。
金雅从慕轻歌的反应中看出了反对的意思,只得露出愧意道:“我对军阵一道向来不通,堂主是知道的。”
“那么此事,便先暂且放放吧!”慕轻歌站起身,总结性地说到,转身向门外走去。留下了一脸不甘的杨泉,暗自扼腕。
待金雅随后离去,杨泉向庚清疑道:“长老为何不说点什么?”
“难道你没看出,堂主至始至终便不打算同意么?”庚清缓缓地道。
“这么说来,我如此费尽心力也是白费了?”杨泉很是不悦,“难不成,他对那于子蓝真的日久生情了?”
“胡说什么呢!”邢冉琼杏目一瞪,顿时怒上眉梢,“堂主怎么会喜欢上那样的女子!不过是不想让金雅涉险罢了!”
见邢冉琼被激怒,杨泉顿时少了几分底气,讪讪地笑道,“我也就是一说而已,你何必动怒。”
一旁的庚清见此情形,心中多了几分了然,不由一声叹息。邢冉琼心恋堂主,是众所周知的事情。而杨泉此时的表现,显然是对其有些意思。他与杨泉之间的感情犹如父子,自然希望他能有个幸福的未来。可如今这情形,却显然不太乐观。
……
金雅随慕轻歌一同来到了自家居住的院子。今天正是慕轻歌给金溟例行治疗的日子。
“我原以为,堂主当年接触于子蓝之时,便是为了今天所议之事做准备的。”见四下无人,金雅轻声道,“虽说你将一切说得有理有据,我却并不觉得那是你不愿同意的原因。”
“你的确十分了解我。”慕轻歌微微一笑道,“我不过是不想糟蹋她那份美好的心意罢了!”
“若堂主果真如此想法,当初何必还要与她交好?”金雅不解道,“就算当初没能料到会生出友人以外的情意,如今也当与她明言、断了她的念想才是,又何必一直拖着呢?”
“照她的性子,我若直言拒绝,怕会做出什么激进的事来。”
“可堂主若置之不理,无非是让她自觉有望,越陷越深罢了。白白空耗了年华。”金雅幽幽一叹,心中所想却并非于子蓝一人。
“你真觉得我该明言?”慕轻歌若有所指地看向了金雅。
金雅不由心头一紧,竟生出了一种此事亦是对自己而言的感觉,一时不知该如何作答。
慕轻歌看出了她的局促,悠然收回了目光,复又露出了那淡若清风的表情,“或许没人愿意听到。”
金雅神色一黯,听出了他话中的意思,心情如坠深渊。她知道,这是慕轻歌在委婉的告诉她,他心里暂时还没有让他动心的女人。于子蓝也好、她金雅也罢,甚至是金素、邢冉琼,她们都是一样。
她微微咬住下唇,强行忍住了心中的痛楚,默默向父亲所在的房间走去。但她并没有完全绝望,毕竟她还不到二十,还有大把的时间去努力,而邢冉琼和于子蓝显然已经到了需要尽快得出结果的年纪。
‘别担心,日子还长着呢!堂主少年老成,怕是不喜欢太年轻的女子。若再过上几年,说不定便会属意于我了。’她在心中默默为自己打气道,渐觉安定了不少。
……
白岚从湖底出来之时,天已大亮。她引动林中为数不多的火灵,将身上内衫烤干,又穿好了入水前除下的外裙,由碧羽载着飞往歧莲落焰湖而去。
令她失望的是,此次探查并未得到太多有用的东西。只是在邻近湖底之时,幽麟察觉出了漓神结界的气息。
“这结界中要么是封存着什么稀世异宝,要么是封印着什么凶悍至极的凶兽,怕都不是此时的你能够驾驭的。”幽麟这样说道。
白岚最终接受了他的建议——等接收完白玥茹那半步《兽典》的契约、自身实力更进一步之后,再来尝试进入这个结界。
“走吧,上浅涯关去!”白岚抚了抚碧羽柔软的背颈,神色之中多了一份自信与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