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店小二的话,林山阳恼了起来。
“我说你这不是坑人吗?你那全兽宴的分量,五六个男子分食也是够的。你卖给人一个姑娘家家,岂不是摆明了坑人钱财么?”
“林爷,您这话可就不对了。”店小二有些不快地分辨道,“人姑娘千里迢迢来到戚巍,就想尝尝咱兽灵酒楼的招牌,怎么能叫我坑人呢?”
“她吃得了那么多么?剩下的还不就留给你们后厨分了。可不是让人姑娘替你们买单么?”
店小二被人说破心思,不由恼羞成怒,正想出口驳斥,却被李云昌抢了话头。
“山阳!!胡言乱语些什么!”李云昌佯怒道,“卖完了就改天再吃,你在戚巍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跟人一外来客人争什么?!”
众人的争执尽皆被白岚听了进去。她起身走上前去,微笑着向众人道:“诸位大哥莫要动怒,此事原是我考虑不周,单想要尝尝新鲜,却没想到分量之事。若是大家不嫌弃,不如与我共享此宴,可好?”
“姑娘如此大度,李某本不该拒绝。”李云昌歉意地笑了笑,“只是,我们都是些粗人,怕会唐突了姑娘,还是不必了。”
“这位大哥不必如此见外,”白岚坦率地笑道,“咱们都是修行之人,称得上什么粗细之分。若我独占此宴,浪费太多,岂不是辜负了这灵兽的一条性命?”
“队长,人家姑娘都不介意,你怎么反倒扭捏起来。”李云昌还欲推辞,一旁的队员们却有些看不过去,纷纷笑道。
李云昌无奈,只得答应了下来。众队员们连忙挤挤挨挨挪出个空位来,让白岚坐了下来。店小二见状,也不再纠缠方才之事,转身朝后厨走去。
“姑娘怎么称呼?”
“我叫陆岚,不知诸位大哥怎么称呼?”
众人听问,立马你一言我一语地介绍起来。李云昌见状,赶紧呵斥住众人,自己依次为白岚介绍了一番。白岚一边点头,一边默记,凭着其身为月部成员所必须具备的能力,很快将其所说的内容记在了心间。直到介绍到年纪最小的一名成员时,白岚不由诧异道:“没想到,这镇中的守备队员竟还有这么年轻的。我听说,戚巍山上的凶兽很是厉害,这守备之职关系重大,是个极为危险的行当。刘大哥年纪轻轻便担任此职,家中父母能放心得下么?”
“我看你的样子也不过与我同岁而已,家中长辈怎会放心你独自前来呢?”这位名叫刘天的青年反问道。
“我此来不过是为了采药,倒不是以捕猎凶兽为目的。我若小心一些,不去招惹他们,总不至于会有什么太大危险吧?可这镇上的守备是随时会与凶兽正面厮杀的,怎能相提并论呢?”
“修行之人,正是需要这种大凶大恶的磨练才能迅速成才。家父家母也正因明白此种道理才会让我前来的。”听到白岚的解释,刘天很是淡定地回答道。
“你这孩子,想得太过天真。”李云昌笑着摇了摇头,“你昨天刚来,哪里见过真正的大凶大恶之事!”转而一想,复又叹道,“不过,现在的戚巍山倒是太平多了,给你这样的孩子作为磨练之用也还不算过分。若是放在十七年前,你父母可就不能这么放心了。”
昨天刚来?白岚微微一惊,心道:怎地如此巧合?但她很快又被李云昌所说的“十七年前”吸引住了心神。
“听李大哥这么说来,莫非十七年前比现在还要凶险许多?”
“正是如此!”李云昌点了点头,向白岚问道,“姑娘方才说要上山采药?”
白岚点了点头,没有否认。
“若是换做十七年前,你如此孤身一人进去,定然是会出不来的!”李云昌沉声道。
“这是为何?”
“十七年前戚巍山上的凶兽,圣阶、高阶数不胜数,山中尽是它们各自的领地,极少有无主之地。修行之人若是进山采药,难免会误入凶兽领地,遭其袭杀。我看你这年纪,顶多也就是个中阶之士吧?你觉着凭你修为,能够从那些凶兽手中逃出来么?”
“既是如此,怎么现在反倒太平了呢?”白岚故作不解道。
“这是因为,当年那许多凶兽都死在了十七年前的一场大事件里。”李云昌再次露出了他那颇有资历的神情。
正说话间,店小二将做好的菜品依次端上了桌来。其中便有方才争执中的锯齿兽全兽宴。
食物的香气,令饥肠辘辘的众人不由食指大动,急忙拍开酒坛泥封,朝着联排的酒碗中哗哗倒了起来。
一阵饕餮之后,众人敞开肚子喝起酒来。趁着酒兴,白岚再次向身边的李云昌道:“没想到,李大哥在戚巍镇一干就是这么多年,当真劳苦功高。”
“我当初也不过是想凭着自己一身本事找个谋生的活路,倒是从未想过会在这里呆上这么多年。”李云昌饮尽碗中之酒,略带感慨道。
“那到底是何事,让李大哥您留了下来呢?莫非是在镇上遇见了心仪的女子,成了家?”
“我们队长到现在还是孤身一人呢!”旁边一名前来敬酒的队员听到白岚的问话,不由笑着调侃道,“我看陆姑娘你也是孤身一人,若是看得上我们队长,不如就委身嫁了吧!我们队长可是个一等一的好男人啊!”
“胡言乱语!快醒醒酒去!”李云昌见白岚微露羞赧之色,忙佯怒赶走了这队员。略有尴尬地笑道,“他喝多了,你别介意。”
“石大哥没有说错。”白岚浅浅一笑,“李大哥的确是个好人。到现在还未成家着实让我大感意外呢!”
“呵呵。此事也算是我咎由自取。”李云昌不好意思地笑道,“当年在镇中遇到的女子中,对我心仪之人也不算少。只是那时我心气太高,只觉她们太过平凡,入不得我的眼。如今后悔,却是晚了。”
“难道李大哥从来没见到过令自己心动的女子?”
“当然不是。”李云昌道,“我加入守备队不久便见过一名女子。那女子生得美极了,如同神仙妃子一般。虽说我见到她时她已身怀六甲,但那仍是丝毫不减其风姿。有时候我就在想,是不是正因为我见过了这样的绝世女子,才会对其他那些女子都看不上眼了。”
“听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有些好奇了。不知这样的女子却得要怎样的英雄人物才能配得上。”白岚试探性地说到。
“说起她那夫君,也是相貌堂堂一表人才,两人也的确称得上是天生一对了。”李云昌感慨道,“我当时听我的队长说,他二人来镇上定居已有四年,竟是无惧于凶兽住在那戚巍山上。当时我以为,两人修为高深、神鬼莫测。后来才听人说,原是那男的精通兽语,能够驯服和操控凶兽,十七年前那事好像也是与他有关的。”
听到此处,白岚顿觉恍然。李云昌所说,必定就是自己的生父生母了。
“世上竟还能有这样的人?!真是不可思议。”白岚故意做出惊讶之状,“那这二人如今可还仍在山中?”
“怕是不在了吧?”李云昌一声长叹,略有遗憾道,“自从那凶兽异变之后,我便再没见过二人了。想必是早已离开了。”
“凶兽异变?那就是十七年前凶兽大批死亡的原因了么?”
“不错。”酒精的影响下,李云昌谈兴大开,滔滔不绝地道:“当年那事,我记得十分清楚。异变头一天,有一大队人马来到了戚巍镇上。我看那阵仗,定然是受了哪个很有势力的人物所派遣。他们说是要入山捕猎圣阶灵兽,一直等到第二天傍晚才出发进山。就在他们进山后不久,林中就传出了各种凶兽的嘶吼之声,好像整座山的凶兽都被他们惊动了。当天正好轮到我值夜,故而印象很深。那山中传来的凶戾之声响了整整一夜,此起彼伏不绝于耳,直到第二日阳光初生之时才彻底停歇下来。我虽没有看到林中情形,光凭想象就觉得毛骨悚然。后来我听说,那些入山之人几乎尽数丧生林中,生还之人十不足一,而那些修为高深的凶兽也几乎死绝了。”
“那他们到底有没有成功捕杀到那圣阶灵兽呢?”白岚追问道。
“这我就不知道了。”李云昌再次抬起手中酒碗,仰头一饮而尽,眼神愈发迷蒙了,“我曾想过,倘若那些凶兽真的是受那男子驱使而战,说不定这些人真正的目的是冲着他去的呢?也不知道那陆琴可有受到牵连,她腹中的孩子有没有活下来。”
看着醉眼朦胧的李云昌,白岚悄无声息地退出酒桌,离开了兽灵酒楼。
皎洁的月光铺洒在空旷的街道上,为夜色平添了一份静谧。一名喝醉的守备队员正在店外扶墙呕吐。腥臭的酒气从地面的污秽中散发出来,他浑然不觉,直到将腹中的酒肉吐了个干净,方感觉到轻松了不少。他直起身,正巧看见白岚独自远去的身影。白色的衣裙在夜风的撩拨中缓缓飘荡,窈窕的身姿仿佛踏在月光之上,令他不由有些迷醉。就在他沉浸于这种唯美之时,那身影渐渐虚幻了起来,仿佛一阵轻烟被夜风吹散,消失在了他的视线之中。
此人用力揉了揉眼,难以置信地望着白岚消失的地方,顿时惊出了一身冷汗,清醒了不少。他慌忙跑回店里,一把拉住李云昌道:“队长,刚刚那女的……那女的……是鬼啊!!”
众人一听,都笑起他来,说他喝得太多、酒后胡言。唯有那年仅十七岁的刘天,眼中露出了一抹异色,冷静的神情丝毫没有半分醉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