汎镇之西依旧是一片茂密的山林,主干道在不远处分叉,一条通往洄滟谷,一条通往京畿要到。如今白岚正在向着洄滟谷的方向发足狂奔着。
经过了一日的追逐,白岚同范迁二人均感到了一丝疲累。白岚因灵武兼修,灵力内力相互辅助,故而较之范迁还略微轻松一些。此刻范迁见已入深林,再无需担心澜泽殿,便立刻开始施术拦截起白岚来。
一声锐响从身后响起,白岚即刻辨识出了是范迁施展裂地之术的余音,她灵机一动,在锐响出现的一刹那施展灵力,摇动起手间指铃来。
指铃将外发的灵力经增幅后扩散于空中,激起了一串肉眼可见的涟漪。随着涟漪散开,一道月牙状的透明弧线显现在了空中。虽说显现出来,弧线却丝毫未受影响,依旧沿着它应有的轨道,一路碾碎了空中涟漪,向着白岚前方不远处的地面砸去。
无奈之中,白岚只好调转方向,朝北而去。逃不多远又是一声锐响,白岚只好再次调转方向而去。
虽说此术仅仅做拦截之用,但是白岚很清楚,若是无法破解此术,自己逃亡的方向就会被对方控制。对方身为军阵师,机动能力较弱,高速移动中施展攻击之阵碍于覆盖范围极容易放空。他一定会将自己逼往有利于他施阵的地方,再施术困住进而落阵。如此,自己就被动了。必须要破解此术!
“世间万物皆有灵,山有山灵,水有水灵,树有树灵,花有花灵,所谓灵者便是通过感应这些灵力以供己用之人。一个灵者是否优秀,不光取决于他自身灵力积累是否雄厚,更在于他是否能够灵活调动世间之灵以为己用。万物之灵,生于天然,稍去片刻,复又聚来,取之不尽、用之不竭;不似人体之灵,需假以时日、朝夕感应、日积月累,方有所得,一旦用尽,又需再聚。故而灵者之战,善用万物者方为上乘。”
奔行中,陆轩然曾经教她的话,回响在白岚耳边。世间万物皆有灵,山有山灵,水有水灵。土地亦有土地之灵。白岚脑中飞速转动,急切思考着破解之法。土地之灵应为土性。此术能够破土如此之深,必为木灵。此处地处山林,木灵源源不绝,他定是调动了林中木灵,方可不断施术而灵力不竭。
金克木,木克土。要破此法必须引动金灵!可是,自己上哪里去寻找金灵呢?泾华虽为铁器,却经工匠特地以寒水锻造淬炼,又融入了千年玄冰,性转深寒,已是由金生水,转为水性。手中灵器虽含金灵,但需凭此作战,若是调用其中灵力,调动一瞬便失了增幅之效。到底,还有什么金灵可以调动?心念飞转之间,白岚忽然想起了怀中钱袋。虽然大部分银钱给李宝买了零食玩具,但所剩之数,若是仅做调动之用,则绰绰有余。
看似如此繁复的思索,实际上却仅仅只是一瞬之功。主意已定,白岚便不再迟疑,运起灵力感知怀中钱币,在锐响再次响起之时,摇动手铃,将金灵之力溶于涟漪之中。这一次,透明的弧线从涟漪中划过,不再似方才一般不为所动,而是开始片片碎裂,未及地表便已消失无踪。
“果然有效!”白岚心中一喜,为自己的成绩感到兴奋不已。范迁见状,却不禁皱起了眉头。
此女竟然破解了我的中阶裂地之术?一般破解灵术需用更强之灵力将术形震碎,莫非她的灵修已经超出我了?按照术形碎裂速度,应高我两****左右。
但他瞬间否决了自己的这个推测。不!倘若她灵修超出于我,第一次施术就应出手阻断。即便经验不足,措手不及,但也不应任我第二次、第三次施展成功。想必是陆轩然给她了什么防身秘宝,她被我逼得急了,方才使用了出来。若是如此,我倒要看看,你的秘宝能够用得几回。
……
几个时辰前。
李宝跑到村中的时候已是将近了晚饭时间。虽说只有短短数里路,但对于一个年仅五岁的孩童来说已是十分不易。他一身脏乱、披头散发,疲惫不堪的小脸上沾满了泥土和血迹,膝盖手肘都尽皆红肿破皮,显然是在路上跌跤所致。
村民们见到此状,不禁大为吃惊,纷纷赶上前来,询问究竟。李宝见村民们来接自己,终于心中一松,腿上一软,刚刚进村就倒了下来。
“小宝,你这是怎么了?发生什么事儿了?”村口鱼面铺的张伯抱起了倒地的李宝,心疼地问道。一面呼唤着屋里老伴端水出来。
“我……我要见陆伯伯。岚姐姐……岚姐姐有危险!”喝下水后,李宝虚弱地说道。
村民们听闻,急忙寻来了陆轩然。李婶也听说了自家孩子的事情,顾不得烧饭,急急忙忙从家中赶了出来。
“小宝,发生什么事儿了?”听到白岚出事的而赶来的陆轩然,神情肃穆地问道。
“陆伯伯,岚姐姐被坏人带走了。”李宝说着,小嘴一瘪一瘪就想要哭出来。
“小宝莫慌,好好告诉伯伯,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陆轩然见状,急忙放缓了神色,柔声安慰道。
“岚姐姐带我去镇上玩耍,正准备带我去吃中饭,遇到个大叔跟她说话。之后,姐姐说她生病了,要带我回家。出了镇门,那个大叔就在路边等我们。姐姐见到大叔,十分害怕,就背着我逃进了树林中。然后地上忽然裂了个大缝,姐姐过不去了,大叔就追了过来。之后大叔跟姐姐说了好多话,好像说要带姐姐去做什么圣女。姐姐说,怕陆伯伯担心,就叫我回来给陆伯伯送信了。”
虽然李宝说得并不十分清楚,但陆轩然已经将事情听了个明白。
“岚姐姐可曾叫你带话给我?”
“有。姐姐让我跟你说,她要跟大叔去做圣女了,他们在汎镇西边等你。你要是不同意就去找她,她会一直等着你。”
白岚的话在别人听来并无差别,但在自幼将她抚养长大的陆轩然耳中却听出了深意。“你要是不同意就去找她”换句话来说就是“如果同意就不必去了”,可是她又说“会一直等着你”意思是他去之前绝不会离开。那么换句话来说,就是“我不愿意跟他走,你快来救我。”的意思了。
陆轩然听后点了点头,悄悄运转灵力将李宝感应了一番。见其身上并无追踪之术也无什么潜伏之法,放才安心准备离去。
“伯伯,我从来没见过姐姐那个表情,她一定不愿意去的。伯伯你要去救她!那个大叔看上去好凶。”李宝见陆轩然要离开,急忙开口补充道,似是很怕陆轩然不去。
陆轩然冲他微微一笑,温和地说道,“伯伯这就去接姐姐回来,小宝只要好好睡一觉,醒来就又能看到姐姐了。”他伸手摸了摸李宝的小脑袋,暗暗运转内力,渡入李宝体内。李宝顿时觉得困意袭来,揉了揉眼睛,迷迷糊糊地点了点头,未待陆轩然离开便沉沉睡了过去。
陆轩然从屋里出来,并没有立刻回家。他走到了村长家门前,抬手叩响了木门。
村长早已听说了李宝的事情,见陆轩然前来,就已经猜到了他的意图,将他让进了厅中。
“当年,救起你们的时候,我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来到。”村长给陆轩然倒了一杯茶水,缓缓坐下道。
“这十二年来,承蒙您老多多照顾,陆某感激不尽。如今既是被仇家寻着了,也不该再给你们添麻烦了。倘若此番有幸得以逃脱,日后但凡林老有何需要,陆某赴汤蹈火,在所不辞。”陆轩然向着老者深深一揖,神色之中甚是诚恳。
“陆先生严重了。”林老抚须而笑,“这十二年来,你为村民们教书授艺,所作所为老朽都看在眼里。你已经不亏欠我们什么了。今日一别,老朽也帮不上你什么,唯有在心中向漓神娘娘祈愿,愿娘娘能够保佑你三人吉人天相,逢凶化吉。”
“多谢林老。陆某就此别过。”陆轩然站起身来,朝着老者深深一拜,转身走了出去,身后传来了林老饱含沧桑的叹息。
告别了林老,陆轩然走回家中。胡珊见他回来,急忙迎了上来。
“可是岚儿被他们找着了?”胡珊急切地问道。
陆轩然点了点头,一边往屋中快步行去一边对着胡珊道,“此地不可久留,你速速收拾行装,前往汎镇西南的岐莲城等我。倘若两日之内我未曾前来,你便独自一人前往菀芸去吧。
“你要去找她?”胡珊一把拉住陆轩然道,“你不能去!此番他们既然留话给你,必定有所准备。你此去与送死何异?”
“岚儿既然留话给我,自是相信我不会弃她于不顾。我不能丢下她独自逃生。”
“她本来就是教中圣女,即便随范迁回教也不过是恰得正位,于夜风绝不会加害于她,你何须如此担心?”
“她是霜儿与白铭萧之女,于夜风恨二人入骨,怎会放过她?况且于夜风心狠手辣,即便岚儿身为圣女,能否正位也不过是他一念之间。岚儿留言与我,早已表明其不愿随之而去。若是范迁执意带她离开,以她的性子,定会奋力反抗。我若不去,未等回教,她便性命危矣!”
“即使如此,她为范迁所擒也是因不听你管束,擅自出村所致,并非你之过失。你已经无愧于对齐霜之承诺,何必搭上自己性命?随她去吧!”
“珊儿!”陆轩然见胡珊紧握其臂,不肯松手,本就着急,又听她如此一说,立刻厉声喝道,“你我将她自幼抚养长大,即便不是亲生,也应颇有感情。怎能如此冷血无情?!”
“我对她有没有感情难道你不知道吗?我所做的一切尽皆是为了你啊!”胡珊声嘶力竭地叫了起来。
“够了!”陆轩然怒喝间运转灵力,将胡珊之手震开,冷冷看着她道,“你若再阻我,休怪我不念夫妻之情!”
胡珊怔怔地看着陆轩然,这么多年来,他从未用如此凶狠的表情对待过她。如今竟因为自己阻拦他去救白岚欲要刀兵相向。一滴泪从眼角滑落,她强忍着心痛点头道,“好,好,好!你去,你去罢!从此以后,我胡珊再也不会妨碍你!”
说罢,她哭着离开了院子,几息之间便消失在了陆轩然的目光之中。
陆轩然看着胡珊离去的背影,心中竟觉得有些隐隐发疼。但他想到正在范迁手中的白岚,也顾不得前去追她了,转身回屋做起临行前的准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