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时初刻,四匹神骏异常的白蹄黑马出现在了寅城北门守卫的视野中。
“来了!”站在墙头的守卫队队长立刻向身边的部下道,“快去通知副帅。”他口中的副帅,自然是唯一一个坐镇寅城的副帅齐嘉国。
此时水无笙正陪同于夜蓝坐在城北的一处茶楼中喝着茶吃着小点。若是放在平日,于夜蓝一定会尽可能缠着慕轻歌。然而今天,慕轻歌却明确告知她自己身有要事,令她改日再来。无奈中,她抓来了“无甚要事”的水无笙,陪她打发自己静不下来的无聊时光。
二人所坐之处乃是临街,视野极好,街面上人来人往的情景尽收眼底。此时正值午饭后,街上之人并不很多,道旁的小摊贩们也在自己的摊子旁打着盹。这样的情景让于夜蓝愈发觉着无聊了。
“哎。真没意思。”单手支颐的于夜蓝愁眉苦脸的叹道,“好想见轻歌啊!”
对面的水无笙微笑着举起手中茶杯,在喝进去的那一刻苦涩地皱了皱眉。
“你说,他能有什么要事呢?”于夜蓝自言自语般地问道,显然没有指望水无笙回答。
“算了,回去了。外面也一样没意思。”于夜蓝满脸抑郁地站起了身,准备转身离去,却忽然瞥见目光所及的最远处正有四匹雪蹄纯黑的骏马朝她所在的方向而来。
“咦?快看!”于夜蓝眼中一亮,似是在无聊中发现了值得期待的惊喜。
水无笙顺着她所指的方向看去,很快见到了吴凡四人的身形。他是修灵之士,目力极佳,一眼就看到了其中的白岚。这易容的原型本就是出自他手,虽说经过数年成长,轮廓已然有了变化,但却不难认出她来。
黑马载着骑乘之人很快经过了这酒楼之前。白岚敏锐地感觉到了水无笙的目光,抬头向上看去。二人对视的一刻,嘴角露出了不易察觉的笑容。白岚的眼神中似乎说着“我回来了”,而水无笙的眼神中则似是说着“欢迎回来”。
于夜蓝并没看出二人眼神的交流,在她眼中,只是一个充满英气的女子骑在一匹极为拉风的坐骑上,看向了他们。这感觉令她心中一跳,竟不由升起了几分崇拜之意。直到,四人的身影消失在视野尽头,方回过神来,轻声叹道:“这姑娘当真是英姿飒爽,也不知是何方神圣。”
“看样子,像是拂晓之人。”水无笙提壶倒了杯茶,状不经意地答道。
“拂晓……”于夜蓝仔细想了想,“那不就是若轩去的那地方?”
“不错。”水无笙点头答道。
“也不知道若轩此时如何了。”于夜蓝皱了皱眉,神色间多了几分担忧,“她已经三年没有消息了。”
“不必担心,我相信若轩吉人自有天相。”水无笙从旁安慰道,却不能告诉她方才那女子就是她所挂念的若轩。
白岚并不知道于夜蓝与水无笙的对话,她在吴凡的带领下来到了齐府门前。
寅城本就是拂晓所控制的主城之一,寅城太守也是臣子会直接委任的官员,故而与太守府比肩而立的齐府修建得十分大气恢弘,与安如梦的府邸有许多不同之处。虽说此行的任务目标是护国堂,但落脚之地仍然还是在齐府之中。四人到达的时候,杨万名早已率众在门口等候。他负责代表寅城日部对吴凡示以同袍间的欢迎,以吴凡的身份自然轮不到齐嘉国亲自前来。与杨万名并肩而立的还有一名身着鹅黄长裙的女子,乃是护国堂派来之人。此女名叫金雅,十九岁,是金溟的大女儿,生得颇有几分姿色。无论是打扮还是神情都十分亲切柔和,看上去远比实际年龄成熟。白岚第一眼看到她,就不禁升出了一种观之可亲的感觉。
众人互相介绍寒暄之后,一个年轻的身影从杨万名身边走了出来。
“白霜,可还认得我?”
“齐公子。”白岚微微一笑,来人正是当初圣考之时遇到的齐万晨。
“原来你还记得我。”齐万晨微有诧异,但更多的是一种欣喜。
“自然是记得的。当年圣考之时,齐公子告诉白霜幻形融灵之事确是在日后帮了白霜不少忙。”白岚一脸感激地答道。
听到白岚的话,周围许多了解齐万晨的人都用一种奇特的目光看向了他,笑容中颇有些别样意味。显然对他这一手勾搭女孩子的方法早已见怪不怪了。
“我听说你在预备营中就领悟了这项技巧,当真是极高的天分。”齐万晨毫不介意众人的目光,朗声笑道,“回头找个时间,你我好好叙叙旧。”
白岚微微一笑,跟随吴凡进了府中。其实齐万晨跟白岚也就一面之缘,谈不上什么叙旧。但是既然这样说了,白岚也不好拂了他的面子。
众人在正厅面见了齐嘉国。吴凡从怀中取出安如梦的手书,毕恭毕敬地递到齐嘉国的手中。待齐嘉国看完,安排了四人的住处并下令日部成员全力配合,便算是走完了简单的公务流程。
“晚间本帅设宴,为各位接风洗尘。四位可要赏光啊!”齐嘉国十分和蔼地笑道。其实这话就是个象征性的招呼,凭他的身份,吴凡四人怎可能拒绝。
齐嘉国为四人安排了府里一个单独的小院,显然是将此作为了四人在寅城的长期落脚点。院名“月汐”,倒是与众人的月部出身极为贴合,也不知是因一早得知众人要来而特地改为此名还是恰巧便有。当然,这并不在众人的考虑范围。
四人挑好屋子,收拾起各自的行李。正当一切初成之时,金雅来到了院中。
“金姑娘可是有事?”正巧从屋中走出的白岚笑着迎了上去。
“也无甚大事,只是来看看有何事我能帮到你们的。”金雅浅浅一笑,神色间却有些闪烁。
“多谢挂记。”白岚微笑着道谢,心中却是十分清楚她此行并非如此。她上前拉住金雅的手,面露亲切道,“姑娘看上去大不了我几岁,若不嫌弃,我叫你一声姐姐可好?”手中所触却让她察觉了金雅长期习琴的迹象。
“当然好了。”金雅柔和地笑道,心中却惦记着怎样将自己此来的目的说出口。
“何事?”正值此时,吴凡也从屋中走了出来,静静看着院中与白岚牵在一处的金雅。
“老师。”白岚如往常般唤道,神色却比早年亲切自然了许多,显然是因多年来的熟悉感少了几分敬畏与生分。
“吴大人。”金雅欠了欠身,总算找到了机会,连忙神情恳切地开口道,“金雅知道,你们一路奔波劳顿,理应休息半日,明日再做商议。只是念及此时此刻,正有无数堂中兄弟姐妹置身险境之中,不知何时便会失去了性命。恳请您尽快与堂主一叙,也好早些定好日后的打算。”
“好。”吴凡本就是个很重效率之人,即使金雅不来,他也定然会在此时前去找她。因此很爽快地答应了下来。
可这情况在金雅这里却有些意外。虽说这本是她期望的结果,也是组织派她今日前来迎接的目的,但她本就没指望过能说动他们,仅仅一试而已。在她看来,拂晓这种势力规模远超他们的组织中,官员应该是有点谱的。至少都会做一番刁难,以示官威。
“姐姐不必诧异。”白岚看出了金雅所想,笑着解释道,“我老师本就是个极明事理之人,断不会无故推辞的。大帅与安副帅早已想到军情紧迫、不容耽搁,是以特地将极品良驹配与我们,自是为了尽快进入正题之意。”
“大人请随我来。”听到白岚的解释,金雅露出了欣喜之色。立刻引着二人前往慕轻歌所在之处而去。
两年前,金溟再一次被炽焰教钱广查到了行踪,并在刺杀中身受重伤。经此一事,他灵脉受损,内外之伤不计其数。加之年事已高,身体机能已有退化迹象,纵使慕轻歌医术惊人,也无法将其彻底治愈。自此缠绵于病榻之间,难以主事。为此,他将护国堂的领导权转交给了慕轻歌。虽然慕轻歌年纪尚轻,但因其自幼于宫中学习为君之道,又为护国堂立下过不少汗马功劳,且有知其真实身份的护国堂元老支持,是以并未受到太多的反对。而这两年来,他也通过实际行动让一些对其不信任的护国堂众心服口服。
众人会面的地点设在一处极为偏僻的小院之中。吴白二人随金雅到达时,慕轻歌早已候在其中。
“二位辛苦了。”慕轻歌为二人掺上茶水,平淡地笑道。
慕轻歌曾以木沧溟的身份在圣考上见过白岚,是认得她的。但白岚却未见过他,仅仅是在于子蓝与自己来往的信件中经常见到这个名字,并通过于子蓝在经济管理之道上与他有过多番探讨,也算是神交已久,是以不禁多看他了几眼。
此人看上去约莫二十三、四岁,面容清秀、举止淡雅,长发极为随意地束在背后,既不碍事又不拘谨。一身极为简洁的灰白布袍虽旧却干净整洁。全身上下很是简单,唯一夺目之物便是腰间别着的一把湘妃竹笛,笛上缀着晶莹剔透的白玉,看起来不似凡品,却又与其朴素的衣着和淡若清风的表情相得益彰。此人第一眼看上去便让人感到一种清风拂面之感,令白岚不禁好感顿生。
吴凡的面瘫显然不会因为场合而发生太大改变,因而只是简单地答了句“还好。”便开始静候下文。
原本双方的正式会晤定在明天上午,届时拂晓之中负责护国堂合作事宜的日部相关人员、护国堂的几大元老与主事皆会参加。但慕轻歌特地让金雅在今日将吴凡请来,自然是想要做个初步的接触与了解。
吴凡之名他早有耳闻,内容可谓是毁誉参半。慕轻歌从不会轻易相信传言,但也相信空穴来风的道理。此次与月部的合作对于护国堂来说十分重要,对于派吴凡前来之事,堂中众人都多少有些担心。但在慕轻歌这里,却不存在这样的担心。他的心本是极大,又一直奉行事不亲临不可妄语的准则,因而在此次接触之前他根本不会去考虑这个问题。
“不知吴大人可会下棋?”当意识到吴凡不善言谈的性格后,慕轻歌决定换此方式来增进交谈。
“略懂一二。”吴凡一如常态地答道,心中却微微疑惑起来。之前听金雅的语气,此来应是有紧要事物要谈,怎么反倒悠闲地下起了棋来?
“如此闲坐却是无味,不如你我边下边谈,可好?”
“也好。”吴凡想了想,觉得无甚大碍,也便没有拒绝。
金雅听闻,立刻为慕轻歌取来了棋盘,置于案上,转而向白岚笑道,“他们二人下棋,你我却是无趣,不如到院中看看花鸟,说说咱们女孩儿家的话儿呢!”
“合该如此。”白岚笑着应了,转而又向吴凡征询可否。此时两人也算是在任务之中,自然还是要听从吴凡的安排。待得到肯定的回答后,两个年轻姑娘便一前一后走出了屋子,随手带上了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