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泷渝的话,董箬承不由大感惊疑。心道,‘莫非我私藏药根之事竟被他得知了?’
当年他为表忠心,当着泷渝的面亲手将制药之人诛除,又将剩余之药系数毁去。照理说,泷渝不该作此一说。然而,他却偷偷私藏了少量药根,留待关键时候作为把柄,此时被问及,自然有些没底。他自认从未告诉过任何人,很难想象对方从何处得知。思来想去,便觉对方是在诈自己,不由冷哼道:“尊使说的哪里话!你这般诈我,岂不是暗指我是那透露风声之人?”
闻此言,泷渝脸上重新挂上了冷笑,董箬承的反应早在他意料之中。他眯眼看着董箬承,一言不发。无形中,一股压力在董箬承心中弥散开来。
“是不是诈你,你心里清楚。”泷渝道,“我早说过主祭大人不欲追究,但求善后周全。你若执意如此,后面的话,也不必谈了。”他站起身,朝着门口走去,仅冷冰冰地丢下一句,“莫要怪我没给过你机会。”
董箬承看他离去,急忙上前拦到,“尊使且慢,值此危难之际,你我更当以诚相待、通力合作才是。因这小小猜忌坏了两教情谊,岂非正中敌众下怀?”
泷渝顿住脚步,冷冷斜了董箬承一眼,道“以诚相待?你的诚意呢?”
“我的诚意从当年毁药之时起便从未变过,尊使看得清清楚楚。”
“当年?”泷渝眸色一厉道,“你还真是有脸与我提当年。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做了些什么?当年我不过是觉着无伤大雅,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此时还想瞒我?”
……
白岚按照地图标识潜入了玉林教药房之中,开始逐瓶查找任务目标。依据在营地中接受到的药理培训,她很快排除了绝大多数药品,最终余下十余瓶,无法轻易辨别。于是她取出随身带来的鉴别用药剂,开始逐个尝试。
“竟然都不是!”鉴别完毕,白岚疑惑起来,“难道那药并不在这药房之中?还是我漏掉了什么?”
“那药的确不在此处。”泷渝的声音忽然从其背后响了起来。
白岚并未露出惊色,却是浅笑着回过身来,“这么说,你打探到了?”
“嗯。”泷渝点了点头,“那药藏在他房中一处暗格里,方才董箬承已带我前去看过。”
“可你没有拿到。”白岚从他的神色中看出了话中之意。
“那东西对他来说乃是要挟魏青衍的重要把柄,决不会轻易交出来。”泷渝道,“当年他当着泷渝的面做出毁药之举,以表衷心。此时被我戳破,却再不提毁去之事,而是极为大方的带我去看,可见是表明了态度。”
“当着泷渝的面?”白岚微微一笑,轻声感慨道,“只怕他做梦也没能想到,当年骗过了真泷渝,现在却被假泷渝诈出了真相。”
原来这泷渝乃是曹之栋所扮。幻月一脉精通伪装之术,与谢敏所擅之能十分相似。
来前,他们曾在营地中推演作战计划,也曾料到董箬承可能会矢口否认藏药之事,但却从未想到他曾当着泷渝的面毁药。此时曹之栋所说的一切,显然都是在交涉过程中得来。起初,白岚还因为曹之栋被吴凡赶走之事而担心,怕他能力不足,无法胜任。此时看来,却并不像她所想的那般无能。
曹之栋呵呵一笑,转而正色道,“他既是敢带我去看,便是有恃无恐,定会防着我。如今只能靠你了。”
白岚一口答应下来,曹之栋便将那暗格所在、寻找方法和沿途守备情况一一告知于她。白岚默默将一切记在心里,身形缓缓消失在了空气之中。
药房之门微一开阖,仿佛被风拂过。曹之栋静静看着那重新阖上的门缝,伸手摸了摸怀中药瓶,眼中闪过一抹晦暗不明的光芒。
……
白岚按照曹之栋的描述来到了存药之处。一切进展的十分顺利,曹之栋带回的情报极为细致,使她轻松避过了许多危险。
‘这暗格设计得十分隐秘,常人很难寻出,若非董箬承带他来看过,只怕我们搜遍整个屋子也不会有结果。’白岚看着眼前的墙面,心中暗道,‘月部四脉,果然各有千秋,不可小觑。’
她深吸一口气,将手放在了曹之栋所说的开关之处。墙面吧嗒一声打开,露出了黝黑的药瓶。
就在她伸手去拿之时,异变突生。白岚只觉眼前一花,便被无数七彩亮线团团围住。随即无数短针般的亮线激射而出,无差别地攻击起她所在的这片区域来。
‘七彩炫光阵?!”白岚心中一惊,急忙祭出灵甲,将全身包围。随即抽出腰间玉蟾阵,激活出来。
亮线一闪间穿透灵甲,纷纷刺在尚未成型的玉蝉之上。那乳白色的浓雾顿时如同被风吹过,迅速消散开来,露出了腾挪后的一道残影。炫光阵外不远处,白岚娇小的身形显露出来。虽是侥幸脱离了炫光阵的范围,却依旧被那些亮线刺入了体内。白岚只觉全身上下如被万芒穿过,化作了无数微小的孔伤。那剧痛之感让她隐隐想起了当初在湖底接收兽魂契约之时。
“哈哈哈哈!!泷渝所料果然没错,你真的现身了!”
董箬承大笑着从门口走了进来,随其出现的还有大量的玉林教守卫。
白岚见状,心知中了埋伏。她顾不得浑身疼痛,感知力在人群中飞速一扫,随即鼓足内力朝着窗边直冲而去。同时双手一挥,两批盘纤齐齐从指尖迸出,直奔两侧守卫而去。这些守卫大多是单纯的武者,且修为较弱,在她看来除了人数太多以外不足为患。真正可怕的,是离门不远的董箬承。因此她并未尝试夺门而出,却选择了能够远离对方的那扇窗。
两侧守卫试图挥刃抵挡,却发现这盘纤到达的速度比他们的反应时间快了太多,尚未来得及防御便中招倒下。首批盘纤出手,白岚并未停歇,又接连放出了数批盘纤。这基础灵术的出手时间本就短暂,加之她又是速境大成之辈,灵纤几乎刚刚离手便到了众人眼前。其威力较飞针强上不少,往往连伤数人才会消散。若非她一次性能放出的数量有限,这些守卫怕是挨不过三息。
然而,董箬承却不会放任她如此行径。他很快看出了白岚速境大成的修为,得意轻蔑的神色迅速化作了凝重。他当即扬手一挥,数道灵环一闪而出,沿着不同轨迹朝着白岚围攻而去。这些灵环并非单纯的千环之术,其上木纹清晰且附有枝叶,看上去如同实体,彰显着态境大成之象。白岚不敢大意,融入金灵的玉带在身周凝聚成型,将其团团围住并快速旋转起来,隐隐发出嗡嗡之声。
木环接触到玉带,并不如白岚料想中一般强劲,却是很轻易地被弹了开来。但她并未有丝毫松懈,因为她深知每位态境之士的术法都有着各自的特殊作用,就好像紫玉萝的花形灵术。这些灵环虽说力道不大,却在弹开的瞬间让她感觉到了一种韧性。玉带之上所附金灵本是克制灵环的灵力,却并未在其上留下一丝裂纹,可见并不寻常。
但是,她并不打算去亲身体会对方灵术中的真正奥妙。她现在需要做的,便是逃。暗格中的药瓶已被她收走,目的已经达到,只要安全逃出玉林教,与接应之众汇合,自己便安全了。于是她祭出泾华,鼓足内力飞身而起,朝着那木窗凌空一挥;泛着寒气的剑光一闪而出,在那木质窗页上留下了一道斜长的斩痕。紧接着,白岚顶着灵甲的身体便猛地撞在了那道斩痕之上,将那窗页撞了个粉碎,落在屋外院中,数个翻滚后方稳住了身形。
“拦住她!”
院中守卫见白岚出现,立刻朝其围了上去。更有无数弩箭凌空射来,夹着劲风临近了她的身边。白岚足尖一点,身形后撤的同时剑光流转,将箭雨纷纷挡了下来。董箬承紧随而出,数道木质灵环再次朝着白岚飞袭去。白岚抬剑迎击,数道融入金灵的盘纤顺着剑光闪出,直奔灵环而去,直观看上去竟似是这长剑放出的一般。
“好一个速境大成的灵武兼修之士!”董箬承暗道,脚下更不停歇,以最快速度朝白岚所在追去。他是个纯粹的灵者,本不应与灵武兼修之士靠得太近。但他看准了白岚一心要逃的想法,这才不惜一切地逼近而去。况且他已看出白岚修为弱他不少,并不担心这差距会因为距离的缩短而逆转。
盘纤没有如玉带一般与灵环直接接触,却是纷纷从灵环中间穿过,朝着追击而来的董箬承袭去。董箬承眉心一抖,冷哼中一道木质灵甲挡在了身前。与此同时,白岚的剑光格开了半数灵环,剩余半数则被后几批融入金灵的盘纤缠住勒断。
第一批盘纤撞在灵甲之上,纷纷碎裂,仅在灵甲之上留下了些许坑槽。这并未出乎白岚的预料,她想要的不过是让对方升起灵甲而已。这样,就可以为她的下一步创造先机。只见一道狂澜凭空而起,带着隆隆之声,朝董箬承铺天盖地而去。第二批弩箭恰巧破空而来,被那狂澜拦截,卷入了浪涛之中。白岚顾不得多看,转身逃离而去。沿途守卫毫无抵抗之力,被她如风卷残云般击溃。
就在此时,被盘纤和剑光击断的灵环猛地一弹,竟是从环状化作了根根长条,朝着白岚激射而去,其速之快较之强弓之矢不遑多让。白岚心中大惊,深知自己无法抵挡,急忙在心神中唤道:“幽鳞助我!”
黑色蛇影应声而出,五道冰箭转瞬与木条撞在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