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日后,白岚与慕轻歌一起离开了万兽渊。
这几日来,她与缇尔萨等人敲定了适当限制近亲通婚、促进族外通婚的方案;又让缇氏族人与灵兽群在苍蛟和万夜兽的见证下做出了“尊奉兽神旨意、互相尊重、平等共处”的承诺,并重新制定了新的灵兽调用方案。
碧玉蛙经群兽推举和“神使”任命,成为了监督此方案执行的兽群领袖。自此以后,所有渊中灵兽不再是属于某个族人的私人财产,而是自成体系,受群兽委员会管辖。缇氏族人若想借用他们的力量,则需要向碧玉蛙提出申请,并接受群兽委员会的监督。当然,若有灵兽发自心底地认可某个族人,心甘情愿效忠于他、自愿恢复之前的驾驭关系,群兽委员会也是支持的。缇利娜与沫沫便成为了这种情形的典型代表。
慕轻歌应白岚请求,对族中一些重伤之人进行了救治。他医术比族中药师高明太多,许多被认定为无法救治的伤员重新拥有了康复的希望。与此同时,慕轻歌还与族中药师们进行了许多医术方面的探讨,毫不吝啬地将自己所知道的倾囊相授,从某种程度上提高了族中的医疗水平。这一切都使得白岚在族人中的声望再次上升了一个台阶。
除此以外,白岚修复了谷口破损的固阵,并在谷外额外设下了隐藏类大阵,将拥影谷更深地藏入了莞芸的草木山林之中。她还在族中挑选了许多具备军阵天分的孩子,向他们传授军阵知识。修为一向弱于同龄人的缇利莉因为卓绝的军阵才能而重新受到了缇尔萨的重视和族人们的赞扬。这让一向被视作废物的缇利莉顿觉扬眉吐气,对白岚更是铭感五内,并与其建立了深厚的师徒之情。
临走之前,她将一些简单的固阵操控方法传授给了缇利莉等几名最优秀的军阵学生。这些学生几乎都因修为不济与缇利莉有着类似处境,却通过军阵的学习重新获得了认可,对白岚的崇拜和忠诚自然比其他族人强上不少。这一点,缇洛和缇尔萨也不难看出。但他们并不担心这群白岚有意栽培的孩子们会对谷中的格局造成什么影响,毕竟他们骨子里还是信奉着战力至上的原则。而在他们看来,修为就是战力最突出的体现。军阵师也好、药师也罢,都只是辅助的角色而已。
只有白岚自己知道,他们总有一天会为轻视这些辅助角色而付出代价。
这一日,万兽渊中所有灵兽和族人都来到了谷口,目送“神使大人”离开。他们神色不一,但大多数是带着尊敬和不舍。这让白岚倍感欣慰,知道自己这么多天来所作出的努力没有白费,而这一切同样为慕轻歌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当载着二人的白色大鸟消失在云端之时,于夜风来到了这里。印记的气息是在这里消失的,可他眼前却只有一片寂静的山林。他没有察觉出白岚的隐藏固阵,不由蹙眉沉思起来。
照他猜测,印记气息的消失,只可能是白岚又一次陷入了危机,身负重伤。可此处连一点战斗痕迹和血腥气息都没有,让他十分不解。他想到了隐藏固阵的可能性,正想用术法攻击试探一番,却再次感觉到了一丝微弱的气息重新从另一个方向传来。
这气息十分微弱,仿佛转眼便会消失。于夜风顾不得迟疑,立刻展开身形,朝着那方向追了过去。
……
“按照你此前所说的分量,现在拥有的离魂草液足够你用上两三个月了。”坐在金翅鹭的背上,慕轻歌向身边的白岚道,“这段时间,我会安排人去探访其他能够获取大量离魂草的途径,希望能够拥有稳定的来源。”
“这么说,你准备回去了?”白岚转头看向了他。
“嗯。”慕轻歌点头道,“虽说我很想留下来帮你,但只怕我的出现会让事情变得更糟。”
白岚露出了理解的笑容。
“我让雪羽送你回去。”雪羽是他们身下这只大鸟的名字。这是万兽渊中的一只中阶鸟类灵兽,属于她兽魂契约所涵盖的品种,也是心甘情愿与她建立契约并一路相随的灵兽。
“当初你离开百花教前往万兽渊之时,我还担心你会意气用事、以卵击石。”慕轻歌自嘲般笑道,“现在,我却不担心了。”
“轻歌,谢谢你。”白岚诚恳地道,“谢谢你为我所做的一切。”
慕轻歌默默看着她的诚恳,没有答话。他忽然觉得“谢”这个字,第一次,不那么好听。
“如果有一天,拂晓容不下你了。你可以来找我。”沉默中,慕轻歌开口道。
白岚隐隐从中听出了点什么,不由露出了郑重之色,“能不能告诉我,我姑姑为何急着让你来莞芸找我?是不是收到了什么风声?”
“齐夫人没有明说,但我看得出她的忧虑。”慕轻歌道,“拂晓或许并不是最适合你的地方。”
“我明白了。”白岚微微一笑,将一些猜测埋进了心底,“虽说你挖墙脚挖得有些明显,但我还是会认真考虑的。”言罢,她起身从鸟背上跳了下去,经树丛借力腾挪,安然落入了林中。
“挖墙脚”一词,慕轻歌虽然从没听过,却也不难从语境中理解到它的意思。他知道,这又是白岚从现代带来的词,不禁勾起了唇延,任由大鸟在空中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转向朝鸿蒙飞去。
此时,百花教中已乱做一团,鲜血与惨叫声混合成了一副惨烈的画面。那人间天堂、世外桃源般的地方,如今已变成了炼狱。
纤草教的兵力到达得十分迅速,仿佛早已等在附近一般,这完全证实了慕轻歌的判断。风凌杉为风凌松准备的力量,远超百花教能够应对的水平,显然是志在必得之态。这不仅仅是利益的问题,还涉及到他曾经失去的颜面。当初,因为风凌松之事,他成了玉林教和天泽教的笑柄,如今一定要让百花教付出足够的代价。
他派出使节,不过是做个样子给其他教派看。毕竟,当初那事是风凌松有错在先,他不希望被人看作没有气量、公报私仇之人。但他从来没想过给紫玉萝和平投奔的机会,否则便不会派风凌松前去了。他早料到,凭紫玉萝的骄傲,是不可能在风凌松面前服软的。这就给了他名正言顺的出兵机会。
“紫玉萝,没想到吧?我早说过,你会为你的傲慢而后悔的。”风凌松趾高气昂地踱入了紫玉萝所在的大厅。
兰英、叶芮和彤妤已被他所带来的人打败制服,如今的紫玉萝在他眼中已然成了一只待宰的羔羊。虽说紫玉萝修为不弱,但他相信,与他所带来的人比,还是不足为患的。他被其兄救走之后,曾在心中发下毒誓,早晚有一天会回到百花教,将那个傲慢的女人变成自己凌辱的玩物,他要让她悔恨终身。而这一切眼看就要在今天达成了,这让他有些抑制不住心底的兴奋。
“我紫玉萝从来不知道后悔两个字怎么写。”紫玉萝依然抬着她高贵的头,仿佛世间任何事情都不足以让她舍弃这份骄傲。
“你不是一直想拿下我么?”她冷笑道,“有本事,便来试试!”她知道,凭风凌松的修为不可能将她拿下。
“你以为,如今的你还值得我用修为去征服?”风凌松不由发出一声鄙夷的嗤笑。他侧头瞥了眼身后高大的跟随之人,轻描淡写地丢下了句,“交给你了。”
身后之人领命而出,那外观让紫玉萝不由瞳孔一缩。因为那人显然不是莞芸之人,而是红色须发的骆迪人。这一刻,她忽然意识到了自己最致命的失误。
自从她传令紫玉榕暂停行动之后,便再没收到过对方的答复。她本以为是紫玉榕因她的摇摆不定而生气,决定一意孤行。然而,面前的这个骆迪人,让她瞬间明白了一切。
“没想到,纤草教竟会与炽焰教勾结在一起。”紫玉萝难以置信道,“你们,难道想将整个莞芸都送给炽焰教吗?”
“这一点就不需要你操心了。”风凌松一声冷笑,随手拉过一张椅子,好整以暇地坐了下来。在他看来,好好欣赏紫玉萝被逼入绝境的样子,也会是件十分享受的事情。
眼见骆迪男子临近,紫玉萝双目一凝,再不迟疑,双手挥舞间灵光乍现,数道花形灵刃朝其袭去。
骆迪男子信手一抬,同样数量的灵刃一闪间与那些花朵撞在了一起。花朵一散,仿佛在灵刃面前不堪一击。一旁的风凌松再次发出一声嗤笑,目中尽是对紫玉萝不自量力的鄙夷。然而,紫玉萝却并未因这一招对拼显示出的差距露出惧色,而是身形一闪间避过了余势未尽的敌术,再次放出一批花刃。
骆迪男子却不再以灵刃对拼。方才那一次,他已试探出了紫玉萝凝速双悟、态境大成的水平,心中给出了不足为惧的判断。于是直接升起一批对方无法突破的灵甲,扬手间两条闪着火光的灵鞭在手中凝聚成型,随其身形一起欺近了紫玉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