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兽渊中所有拥有战斗能力的族人很快在深潭边聚集起来,一头头水生灵兽感应到主人的召唤,从潭中爬出,使得整个深潭的水面有如沸腾一般。无数鸟类灵兽从崖壁上高低不一、大小各异的洞穴中飞出,拖着各色弧线落在了主人的身边。这些灵兽中,有体型巨大如双须蟹、金翅鹭般,亦有灵活小巧如碧玉蛙般,但它们都有个共同的特性——都依赖于水系灵力生长和修炼。
地面隐隐传来了震颤,每个族人脸上都写满了忐忑不安。万兽渊虽说只是个人数不多的小家族,但因地势隐蔽,行事低调,很少引起其他教派注意。他们大多数时间是以小队为单位外出捕猎灵兽,很少遇到过这样的阵仗,心中难免惴惴不安。
众人之中,有个身材壮硕的少年。他的肩上坐着一只碧玉小蛙,看体型与白岚所遇见过的碧玉蛙一模一样。唯一不同的是,其晶莹光滑的皮肤上带着大量焦黑的灼痕,神色萎顿有如遭受了什么重创一般。感觉到地面的震颤,小蛙眼中露出了一丝期待的光芒,仿佛这袭来的兽群便是解救它脱离苦海的神兵天将。然而,这少年的神色却十分不同,紧张中隐隐透露着悲痛与仇恨的光芒。
那震颤由轻及重,由远及近,很快化作了轰鸣之声。数十只身形壮硕、头顶碧角、牛头象身的灵兽踏着轰鸣声出现在了人们目力可及的地方。尖长的牛角在阳光下反射出耀目之光,一头撞在了拥影谷中的防护大阵上。一瞬间,空气中泛起了无数波纹,闪着亮光的术语纷纷显露出来,仿佛承受不了群角的大力纷纷碎散开来,眼见便要完全溃散。
万兽渊中罕有修习军阵之人,大多数阵法都是从族外换来。这防御固阵,也不例外。原本这固阵乃是高阶军阵师所制,威力并不算弱,只因无人操控,威力无法完全完全发挥出来。平时要预防一下周边灵兽乱闯,并无太大问题。但当遇到这样极具目的性的兽群攻击,便显得有些无力了。
缇尔萨族弟,大统领缇尔森,当即下令迎战。近百名操控类似双须蟹的高防御灵兽之人立刻指挥各自灵兽率先迎了上去。虽说他们很少面对这种规模的兽群,却也在猎杀一些强大的灵兽时积累了不少联合作战的经验,自然懂得依凭这种防御能力为队友们争取优势。
冲破大阵的碧角兽群转瞬与防御兽群撞在了一起。个别修为较弱的灵兽甫一接触便被那尖利的长角洞穿了防护,如同一只穿在铁钎上的食材,随碧角兽奔出一段距离后,被甩了下来。而一些体型略小的灵兽虽未被洞穿,却纷纷飞起或是翻倒,操控之人来不及躲闪,被己方灵兽压在身下,经奔行的碧角兽踩踏而过,当场毙命。
前来迎战的防御型灵兽中,仅有半数左右顶住了碧角兽的冲击,在后来人员的支援下与它们战在了一处,余下的碧角兽则一鼓作气地冲入了随后迎来的人群之中。后来的族人大多操控着拥有辅助能力或攻击能力的灵兽。这些灵兽或是放出体液、术法对兽群进行阻拦和分散,或是施展强大的攻击手段对落单的碧角兽展开围攻。他们修为高低不一,大多数无法对碧角兽形成有效伤害。但他们数人成群,围攻一只,从人数上弥补了弱势。混乱的场面渐渐得到了控制。
缇利娜操控着双须蟹沫沫与领头之兽撞在了一起。沫沫修为已有高阶,体型庞大、壳坚壁厚,两只巨钳准确地夹住了头兽的双角,却仍旧经不起那巨大身形的冲撞,向后滑出了数米。只见其双须一甩,朝着头兽颈间缠去,似是想要以此扼住这碧角兽的喉咙。然而,这碧角兽毫不在意,任其卷住自己的颈部,好像这两根长须只是两根脆弱的细丝一般。沫沫的长须用力收紧,却奈何不了这皮糙肉厚的巨兽,只得收回长须,改为了鞭笞。同时大口一张,吐出大量白沫将碧角兽围裹了起来。
碧角兽用力回抽,想要抽回长角,却发现对方的巨钳如此有力,任它如何使劲竟是纹丝不动。堆积的白沫渐渐将其粗壮的四肢裹住,令其有了重心不稳之感。它当即一声低吼,立时有无数水灵朝长角聚集而来,在其上结成了一层光滑的水膜。缇利娜心知那水膜具有润滑作用,一旦成型长角便无法再被沫沫夹住,于是不再等待白沫堆积,立刻下令沫沫做出下一步举动。沫沫接到指令,双须一卷,缠上了碧角兽的前腿,钳须相辅,猛一用力,将其甩了出去。
巨大的身形仿佛一颗陨石划过,撞倒了数只激战中的灵兽,最终在崖壁前稳住了身形,再次朝着沫沫冲了过来。缇利娜见状不由暗叹可惜,她知道,若非因为那水膜所迫,提前将其甩出,一定不会是这个效果。眼见巨兽朝她冲来,只得鼓舞沫沫再次迎击而去。
其他族人却不像拥有高阶双须蟹的缇利娜这般好过。这些碧角兽不止长角锋利,长尾亦是粗壮有力,常有人躲闪不及,被其横扫身上,立时筋断骨裂,倒地间被那石柱般的粗腿一踏,立时殒命。
然而,这些碧角兽数量毕竟有限,经万兽渊众人围攻,渐渐出现了死伤。就在此时,一大群铁甲狼兽从谷口冲了进来,转瞬扑向了激战中的众人。这些狼兽头爪似狼,指间带蹼,全身上下覆着鱼鳞状甲片,乍一看倒像是形状像狼的鱼。它们散发着血腥气息的利齿和利爪显示出了它们暴虐嗜血的性格。这些狼兽虽说体型不如碧角兽巨大,却十分灵活。刚一入场,便露出了疯狂之色,奔扑撕咬,掀起了阵阵腥风血雨。
围攻碧角兽的缇氏族人立刻有许多人在队友的掩护下撤退下来,转与新来临的狼兽斗在了一处。
未等战局稳定,震耳欲聋的鸟鸣声响彻谷中。大量灰白色的寒水鸥仿佛聚成了一片硕大的乌云,覆盖了拥影谷的半边天空,将阳光都遮挡了起来。无数冰凌如同暴雨般劈头盖脸的砸下,许多族中来不及升起防御术法便被那尖锐的薄片扎出了一身血迹,发出了凄厉的惨叫。
所有操控巨鸟类灵兽的万兽渊族人,立刻骑着各自灵兽升空而起,朝着空中发射冰凌的鸟群攻去。而操控一些体型较小、无法载人的鸟类之人则要么爬上巨鸟,随众鸟一同升空对敌;要么自行升甲或寻找足以阻挡冰凌的遮蔽物,在地面上操控起自己的灵兽来。
这三波灵兽虽说先后到达,间隔却并不算长,仿佛相互之间有所约定一般。缇尔萨来到渊边之时,谷里已乱做了一团。他神色一凝,当即对自己的灵兽发出了召唤。只见潭面一阵波动,三只体态各异的灵兽从中一跃而出,加入了战团。这三只灵兽均有高阶月级修为,已算是整个谷中的最强战力。
其中一只是背生短翼的大蛇,其通体漆黑,长相上与幽鳞有些类似。背上短翼并不能飞,却对其身法有着极强帮助。只见其飞快地游走于群兽之间,张口间三支粗壮的冰箭激射而出,无论是狼兽的铁甲还是碧角兽的厚皮触之便如同沾上了什么强腐蚀之物,迅速消融,与幽鳞的毒箭十分相似。此蛇名叫****灵蛇,是九影灵蛇与普通灵蛇杂交而来。其血脉中没能继承九影灵蛇的化影之能,却衍生出了短翼以增进身法能力。
三只中的第二只是一只腿生绿毛的巨型蜘蛛。这蜘蛛口生双钳,除了腿上的绿毛以外,长相与普通蜘蛛并无差别。然而,那绿毛却并非实际生长的体毛,而是以灵力凝聚幻化而出,可如灵术一般攻击近距离的魂体,宛如为其锋利的腿尖加覆了自动向外辐散的灵术。它并没有如寻常蜘蛛一般结网而战,却只是游走爬行于战团之间,偶尔喷出长丝粘住敌兽,拖近身来击杀。全因缇尔萨不愿误伤自己人而有意为之。
第三只则是一只蚊兽,细长的口器在其身形的比例下如同一把圆锥形的长枪。它的修为尽皆体现在其攻击和速度之上。只见其薄翅一震,抖掉了其上多余的水珠,伴着嗡嗡声腾空而起,快速移动于战场之中,时而支援空中,时而支援地面,所有灵兽,一旦被其寻隙附体,立时被抽空血液,化作一具干尸。
与此同时,在长老缇洛的召唤下,一只巨型金鹏从崖壁中上的某个巨型洞窟中飞出,直奔天空上的寒水鸥而去。这些寒水鸥战力并不算高,除了领头之鸟以外大多数都没有达到高阶。其体型偏小,在巨型鸟兽面前凭借灵活占据了上风,却在中型鸟兽面前显出了劣势。纵使这样,它们数量繁多,相互配合,使得万兽渊之鸟虽有主人以灵术辅助却依然没能对它们造成太大伤亡,甚至还有余力向地面发动攻击。然而,当巨型金鹏出现之时,情况出现了逆转。这巨鹏的体型较其他巨鸟还要大些,修为已临近圣阶,无论是速度还是攻防能力都十分优秀且均衡。大多数寒水鸥的冰凌根本无法对它造成伤害,而它却只需在空中随意一穿,便能凭借翅膀带起的灵风击伤大量的寒水鸥。
空中作战的万兽渊众人,怕妨碍金鹏,有意向一旁撤开,为其留出了足够的空间翱翔。甚至还有些地面上操控的族人将将自己的灵兽撤了下来,重新加入了地面的战斗。毕竟隔着太远的距离,难以操控出真正的水平。
局势随着缇尔萨和缇洛的加入渐渐稳定下来,三波灵兽的数量都出现了明显的减少。然而,二人却没有注意到:战场之中,时而有灵兽忽然失控,仿佛摆脱了身上的驭兽印记,攻击起己方之人来。之前站在少年肩头的碧玉蛙早已放弃了战斗,灵活地在战场中跳跃穿行。它的每个落脚之处总是会有一两只灵兽叛变,就好像它自身就带着驱逐印记的魔力。
当缇尔萨意识到此点的时候,已有五成左右的存活之兽变成了敌人,自以为显而易见的优势再次化作了未知。更可怕的是,这些叛变灵兽的战力竟是莫名提升了一个档次,与族中众人所操控之时完全不同,仿佛受到了什么启发和感召。他很快注意到了四处乱窜的碧玉蛙,目中露出了不可思议之色。
“这怎么可能?!”缇尔萨震惊道,“碧玉蛙怎可能驱除得了驭兽印记?!”
缇洛也同样意识到了这个问题,不由深深地蹙起了眉。这只碧玉蛙显然是他从白岚身边回收的那只,其身上被地火灼伤的痕迹正是对它未受印记控制却帮助敌人而实施的惩罚。惩罚完成后,他将其交给了原主人的儿子。但从现在这情形看来,那孩子失去了对它的控制,甚至可能已经战死。
“族长莫要被这假象迷惑了。”缇洛向缇尔萨沉声道,“造成此等情况之人另有其人。”
“是她!!”经族叔提醒,缇尔萨迅速从震惊中回过神来。碧玉蛙只是个误导人的假象,是为了掩盖隐藏于人群中的白岚。
他曾猜测过近日来的灵兽异动可能与白岚有关,但他却不愿相信凭白岚的修为能做到此等程度。就算她有兽魂契约,就算她能更好地操控灵兽,却也不可能同时操控足以与族中兵力匹敌的灵兽数量。毕竟操控灵兽是需要魂力支持的,而一个人的魂力是有限的,能够从兽典中感应并接纳的契约数量也是有限的。
碧甲兽、铁甲狼兽和寒水鸥的情况,他还能理解。白岚只需要分别收服这些兽群的头兽,便可将兽群带来此处为她作战。虽说其中的每一只不可能如指臂使,但混战中也能够对己方造成伤亡。然而,他却不敢相信白岚可以策反谷中如此多的灵兽。他从不相信一个人的魂力可以同时支撑这么多的灵兽,更没想过会有一个人的魂魄能容纳这么多兽魂契约。须知他谷中的灵兽品种十分繁杂,涵盖了八成以上的水系灵兽。而五行均衡的人类绝不可能同时从兽典中共鸣出那么多水系灵兽的契约。
短暂的震惊之后,缇尔萨强行定下了心神。他知道,不管他接不接受,这已经变成了事实。身为族长的他,担负着家族存亡的重任,决不能让白岚得逞。他必须想办法解决这个困局。
他想把白岚找出来,但却无法在这混乱的战场中办到。于是他只能选择先将白岚所控之兽打败这个方法。
“族叔。”缇尔萨来到了缇洛身边,“将那东西招出来罢?!”
缇洛听闻,面色阴沉地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