菀芸,鸿蒙南之邻国,乃是玄麟大陆最南部的一个国家。其疆域皆以山海为界:东北戚巍,西北千崇,分别隔着鸿蒙、骆迪;其余部分皆为下冥海所包围。此国地貌大多以山林为主,其间草木繁茂、较之戚巍略胜一筹;奇花异草、珍禽鸟兽更是数不胜数。
菀芸之人皆以教派为单位群聚而生,分散于疆域之中,隐藏于林木之间,凭着各教特有的奇功异法存活于争斗之中。
原本,鸿蒙是不太看重这个国家的。因为这些教派各自为营,虽有联合,却并不齐心,内部消耗下来也就仅剩了个进取不足、自保有余的实力。然而,近期拂晓月部传回的情报却让谢怀海不得不重视起来。实力位居前三之一的仙草教忽然开始合纵缔交、求同伐异,以雷霆之势收服了近三成教派,一跃成为了菀芸境内当仁不让的第一教,俨然有了一统菀芸的架势。
陆琪此次前来,便是要收集足够的情报来证明:此教到底是个值得扶持的盟友,还是个需要瓦解的敌人?因此她所率之人中,除了月部之人以外,还有密部暗杀系的成员。
经过十余天的跋涉,众人来到了戚巍镇上。按计划,他们将在此处做完离开国境前的最后休整。
“大家都知道,菀芸境内有许多极度排外的诡秘教派,潜藏着莫大危机。”陆琪在驿馆中召来了几名副手,“因此,我们此次入境应以隐蔽为第一要务。尽可能减少到达目的地之前的伤亡。”
众人默默点头。他们早在接到任命文书之时便已意识到了此点,此刻经陆琪重申,不由纷纷露出郑重之色。
“我们人数并不算少,一起行动暴露的风险太大。”陆琪接着道,一边命徒弟关荣拿来了一个小木箱子,“这里有十五份地图,每份地图上的路线都不相同。我招大家前来,便是要将分组确定下来,并将这些地图分发到众人手上。”
……
此时,远在水云的圣宫中,圣王卫澜正在贴身侍从朝荣和贴身护卫纪云的陪同下缓步穿行于花园之中。清秀的眉眼中透着与其年纪毫不相符的抑郁之色,鲜艳的花朵在他眼中仿佛失了颜色,显得一片灰白。
“朝荣,魏主祭此刻在何处?”卫澜幽幽开口道。
“王上可是要召见他?”鬓角已有些花白的朝荣躬身道,“我这便命人去……”
“罢了!”卫澜出声打断道,“我只是随便问问而已。”
看着卫澜黯淡的脸色,朝荣不由轻叹道:“王上可是想去看看太后?”
“看不看都无所谓了。”卫澜摇了摇头,抬步向前走去。
朝荣露出了忧色。他跟了卫澜许多年,自然知道他为何不愿去见太后汝洹。这种事分明不该再继续下去,整个圣宫之中却无人能够阻止。自己如今能做的,惟有好好守护住卫澜仅剩的尊严,才不会辜负了先王的托付和信赖。
“朝荣,我真的该纳妃了么?”走着走着,卫澜忽然顿住了脚步,无奈地望向了灰蒙蒙的天空。
“王上早有主意,何必还要问呢?”
“今天朝会上你也听到了。”卫澜苦笑道,“口口声声的宗庙社稷,个个义正言辞,说得我还不上嘴啊!”
“恕小人直言。”朝荣道,“王妃乃是为了辅佐王上而纳,其作用可不止延续血脉这般简单。若能找到个聪敏慧杰、才能卓绝的王妃,王上所担心的事情未必就会发生,说不定还能助王上一臂之力。”
“这样想来的确很好。”卫澜无奈地笑道,“可这样的女人,又该上哪里去找?即使找到了,又如何才能让她来到我身边呢?无论是魏主祭还是谢阁老都不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的。”
听到卫澜的话,朝荣沉默地低下了头。这道理,他也明白。失去权力的王,又怎么可能拥有拯救自己的王妃呢?
‘若是换做王兄,事情就不会是这样了吧?’卫澜心中暗道,目中透出了浓重的悲伤,‘当初为了让我活下来,王兄抹去了自己的存在。孰知,如今的我,却是生不如死。早知如此,我便该死在那时。’
……
刚刚走出暄竹的慕轻歌忽然顿住了脚步。他仰头看了看水云的方向,冥冥之中似是有什么东西在牵引着他的心神,令他感到了些许不安。
“慕轻歌慕乐师是吗?”一个陌生的声音将慕轻歌的思绪牵引了回来。
“你是?”慕轻歌看着眼前这个面覆日部面甲的男子,礼貌地问道。
“我家夫人想要见您。”男子直言道。
“不知你家夫人是何名讳?因何想要见我?”慕轻歌眼中露出了一丝淡漠。
“我家夫人姓白。”男子微微一笑,直视着他道,目光中充满了说服对方的自信。
……
白岚坐在驿馆的房间中,静静看着桌上的地图,脑中回想起方才与陆琪的对话来。——
“这条路线,是所有路线中未知地带最多的。为了保证与至少两条路线能够互相支援又不重叠,这条路必不可少。我仔细想了想,恐怕无人能比你更加合适。你随吴凡修习隐匿之术多年,修为亦已突破了高阶。即使那些未知地带中有什么危险,你也会比他人更加能够全身而退。你说呢?”
“既是组织的安排,我自当全力以赴。”白岚从容地答道,“不知有几人要与我同行?”
“就你一人。”陆琪微微一笑,“你在隐匿方面的优势无人能及,若是派他人同行,只怕会成为你的负累。”
陆琪的回答十分合理,与白岚心中所想不谋而合,但她心底深处却强烈地渴望着有人能够陪她同行。这一路上,她都尽可能避免着独处的时间。并非因为她不喜孤独,而是有一种无可名状的惧意困扰着她。害怕于夜风突然出现将自己带走,害怕白霜这个存在忽然从这世上消失,在她还没能理清自己的思绪之前。
这些天,她想了很多。有关于自己亲生父母的,有关于浅涯关众人的,有关于白玥茹和齐万晨的,有关于吴凡的,这些事都让她随于夜风离去的决心动摇起来。爱情,真的值得自己放弃一切吗?
若是放在以前,她还不会如此担心,相信于夜风有足够的耐心等她。可现在,她却无法确定了。月部对于夜风的调查已经不是一个秘密,紧张的形势很可能迫使于夜风尽快踏上返教归途。而于夜风若是离去,势必会带上她一起走。
“若是遇到无法避免的战斗,我怕自己难以应付。”白岚忍不住开口道。
“这点你不必担心。”陆琪露出了宽慰的笑容,“此次路线是以‘两条以上路线相互支援’为前提制定的,全程都会有至少两组成员在你灵文管能够传达到的范围之中。若果真遇到什么危险,你只需以灵文管求救便是。”
白岚默默点了点头,接受了陆琪的安排。其实,她心中也明白,倘若于夜风真要带她走,除非有陆琪这等高手随行,其他人根本没有丝毫帮助,不过是白白葬送了性命而已。却不知陆琪这安排,本就有着其他的打算。
——
短促的敲门声将白岚的思绪拉了回来。她起身移步,拉开门来,一个陌生的男子映入了眼帘。
“白霜姑娘?”
“你是……?”白岚升起了警惕之心。
“堂主命我将此物交给姑娘。”男子掏出一块琥珀色的晶石,递到了白岚手上。
听到堂主二字,白岚便知此人是慕轻歌派来的,心中微微松了口气。
“堂主传讯前来,将择日来到此地。姑娘若是身负要务,无法停留,便只管将此物贴身带好,他自会前去寻你。”
“多谢!”白岚微笑颔首,目送男子离开,心中思绪愈加复杂起来。慕轻歌此时传讯而来,便说明他有了新的去除红莲圣印的办法。若是自己想要继续留在拂晓,此事的确是件值得期待的事情。可若按此发展,自己与于夜风的未来又将变成怎样呢?
‘我若将此物直接丢弃,便是向慕轻歌表明了自己的立场。到那时,即使我想留下来,也会变成不可能的事情。’白岚暗自想到,‘罢了!还是暂且带在身边吧!若是真要与大哥离开,也正好借此做个丧命于菀芸的假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