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家空荡荡的,不过很整洁,就连客厅都铺了木地板。
虽然摆了不少吊兰,可张琪琪还是能闻到些微的装修留下的气味。
张琪琪默不作声坐在客厅的沙发上,低着头看着脚下的木地板。
她的行李箱放在防盗门内铺的地毯上。
琪琪妈性子急躁,看见女儿这磨叽的样子就有些急,当即道:“琪琪啊,你哥还在上学,咱们买这套房借了苏可家二十万,靠你爸和我的那点工资,怕是熬到退休都还不上了!你要是去苏可家帮忙,一个月就有四千八,一年也快六万了,再加上你爸和我的工资,咱们两年就能把这笔钱给还了!”
她家以前一直住在铁路上的安置房里,房间小楼层高不说,环境也不好,周围就是个菜市场,一天到晚乱糟糟的。她爸妈把旧房卖了,东拼四凑在一个以土豪著称的小区的隔壁买了一套二手房,简单装修了一下便搬了进来。
张琪琪浓密秀丽的眉毛蹙了起来,却依旧没有说话。妈妈说的好听,“去苏可家帮忙”,还不是去苏可家当保姆?想到去苏可家做保姆,张琪琪心里就不自在。苏可是她堂嫂韩雅琪的小表叔,按理张琪琪还得跟着堂嫂叫同龄的苏可“小表叔”。她和苏可小学和初中都是一个班,还一直是同桌。不过初中时的事情她能记起的不多,高中之后就没有见过苏可了,所以感觉一点都不熟。
“苏家每个月给你开的钱比你在京都的工资还高,你为什么不想去?”琪琪妈伸手在她头上敲了一下,“难道你还暗恋苏可?”张琪琪初中时有一段时间暗恋苏可,少女心事写在日记里,被她妈妈偷看到了。
张琪琪的黑历史被妈妈揭出来,白皙的脸一下子红透了,她觉得两颊热辣辣的,低下头竭力控制住自己,最后还是坚持住了:“这件事以后再说。”
琪琪妈笑嘻嘻挨着女儿坐了下来,问道:“你在京都租的房子退没有?房东把押金都退给你没有?”
张琪琪想起了自己匆匆离开京都的原因,脸色顿时苍白起来,垂下眼帘低声道:“退了。”她的鼻子酸酸的,心脏一阵阵抽搐,半晌又道:“房东把押金都退给我了。”
琪琪妈正为女儿同意回郑城开心,没有注意到女儿的异状,兴高采烈道:“你刚回来,先歇歇,我去厨房给你烧水泡茶。”
张琪琪“嗯”了一声。
她又想起了远在京都的李淮,心想:郑城和京都远隔千里,这辈子怕是再也见不着了李淮吧?
张琪琪的泪水又落了下来,她用手捂住了脸。
琪琪妈立在厨房里的料理台前,一边拿着电热水壶接水,一边大声道:“琪琪,苏可他爸现在可是大老板,在新县有好几个矿,前几天刚给苏可买了辆法拉利跑车,给苏怡买了辆丰田轿跑。”
张琪琪没做声。
她觉得心脏很疼,疼得她快要喘不过气来了。
仿佛有手机铃声响起,张琪琪先是茫然四顾,接着一激灵,忙抓过放在一边的手包,手忙脚乱地打开,掏出了她的手机。
没有来电。
她离开了,李淮这下子可以和那个女人双宿双飞了,怎么会想起给她打电话?
张琪琪手里紧握着手机,缓缓靠向沙发背,大脑一片空白。
盛夏潮湿闷热的风穿过朝南的卧室,从客厅朝北的窗口吹了过去。张琪琪身上穿着一件简单的白裙子,因为出汗,裙子贴在了身上,湿哒哒的难受极了。
这样的天气是该开空调的,可琪琪妈舍不得电费,所以客厅里的柜机就成了摆设。
张琪琪想起了手包里那张银行卡。是李淮给她的分手费。
从大一开始的爱情,大学四年,再加上在京都漂着的两年,从张琪琪十七岁开始,一直到张琪琪二十三岁,整整六年时间。
这六年她陪着李淮从开城到京都,为了挣钱,她放弃了原本学的广电专业,在法式餐厅里做面点师,陪着李淮一起苦捱,盼着李淮混出头那一天到来。
李淮终于混出头了,可是他说“琪琪,我们分手吧”。
六年的时间,抗战都快要胜利了,可她听到李淮说“我们分手吧”!
张琪琪不觉得自己把青春浪费在李淮身上了,因为李淮比她更漂亮,也更有前途。
她看着茶几上放的那盆绿茵茵的文竹,苦中作乐地想:也许应该是我给李淮分手费吧!
毕竟李淮那样一个漂亮活泼的男人陪了她整整六年,那也是他最好的时光……
“怎么不看电视?”琪琪妈走了过来,顺手拿起遥控器打开了电视。
电视里正在放一个红透半边天的电视剧,俊美高挑的男主正在凝视着女主,眼尾上挑的丹凤眼里满是化不开的深情。
张琪琪的脸一下子变得煞白。她飞也似地拿起手包:“妈,我出去买点菜,晚上我做饭!”
琪琪妈最近正迷这个叫李瑞的男星。她目不转睛盯着电视屏幕,随口道:“政和路往东有一个全家乐超市,里面常见的菜都有。”
张琪琪急急换了鞋出去了。
政和路是一道窄窄的小街,街道两侧各种精品店、超市、咖啡馆和蛋糕房隐藏在法国梧桐的浓荫里。
张琪琪慢慢走在街边的人行道上,一直在想怎么死才不痛苦。
她还有最后一丝理智,知道自己必须得转移注意力了,要不然她怕是活不成了。
她看向政和路上的车流。
一辆又一辆车在她眼前出现,又走远。
张琪琪眼睛突然一辆,心脏一阵悸动——对面远远驶过来一辆亚光黑法拉利!
李淮和她分手时就是开着一辆新买的法拉利!
张琪琪还记得当时她坐在餐厅里,兴奋地问李淮:“你什么时候买的车?你怎么买得起法拉利?”她只认识法拉利的标志,却分不清是李淮开的是哪一款。
可是李淮伸手握住了她的手,说:“琪琪,我们分手吧。”
张琪琪眼泪早流了出来,她看着这辆法拉利驶近,苦中作乐地想:能把法拉利蜗牛爬的人,以前还真没见过呢!
驾驶法拉利的是一个很俊秀的青年,他看了一眼路边这个看着自己流眼泪的女人,眯了眯眼睛,又看了一眼,脸上现出若有所思的神情。他垂下眼帘,脚尖轻轻踩了一下油门,亚光黑的法拉利很快便跑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