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婷不是看不出余意的那点小心思，毕竟他所有的焦虑都清清楚楚地写在脸上，明显得让人没法忽视。
她扬着笑脸，努力地找话题想分散余意的注意力，可即使余意也在笑着回应她、配合他，她却依然觉得从那张脸上只看到了漫不经心的敷衍。
一切都是从余意接了那通电话开始的。
所以……叶炎是吗？她记住了这个名字。
蒋婷不露声色，心里却已经算过了千种可能，她把握着两人聊天的节奏，终于抓住某个瞬间把话问出了口：“不如你和我说说叶炎？他是你的发小？是最好的朋友吗？”
所以他是不是也认识陈晚，所以他是不是站在陈晚那边的？
“嗯，我懂事起就认识他，从小就玩在一起的。”余意说道，“只是读初中时他因为搬家的缘故，被分配到了另一所学校，让我们分开了三年。不过那时我正好认识了……”
余意的话在这里戛然而止，他张着嘴却发不出一点声音，神色有些茫然。蒋婷看在眼里只觉得心塞，下一秒话她心证的答案已经脱口而出，就这么接上了余意的话：“正好认识了陈晚学姐，对吗？”
“嗯，”余意歉意的冲蒋婷笑了笑，“抱歉，一时说顺了口，你大概不想听这些。”
蒋婷却是摇了摇头：“你跟我说说你和陈晚的事吧？”
迎上余意诧异的眼光，蒋婷略有些苦涩地开口解释道，“你们毕竟在一起这么多年，让你彻底忘掉似乎也不可能。而我也总会忍不住去猜测你们之间的关系，与其让我这么没有任何根据地脑补，我宁愿听你说事实。”
余意的诧异在听了这番话后渐渐地转变成了惊喜，他的面部表情明显放松下来，伸手将蒋婷拉在怀里，开口时语气甚至有点欣慰：“你能理解就好。我和陈晚……真的只是很好很好的朋友而已……”
余意开始絮絮叨叨地和蒋婷说他俩之间的过往，也不知道他是真没想到还是刻意回避真相，总之在这个夜晚，于其他男人而言会选择隐瞒的旧事，余意就这么一点点地和蒋婷分享了。
从他第一次踢陈晚的凳子，到陈晚第一次揪着他的耳朵逼他做作业，再到升高中时他央着自己的父亲把他弄进了陈晚所在的学校，只为了高中三年都不用为考试和作业发愁，还有那两份几乎一样的高考志愿表，以及大学时光里他俩一起开开心心地玩过的游戏……
蒋婷的拳越握越紧，心里的酸涩感抑制不住地泛滥，待余意的故事讲完，她已是满腹醋味无地宣泄，很是赌气般地问了一句：“你们的感情这么好，为什么不在一起？”
余意闻言不由失笑，可依然很是好兴致地轻轻捏了捏蒋婷的鼻子：“傻瓜，要是感情好就要在一起，那我是不是还得和叶炎发展下了？”
蒋婷揉揉鼻子，状似漫不经心地继续问道：“所以你是因为爱我，才选择和我在一起的对吗？”
余意的手蓦然停住了，他的笑脸凝固在脸上，一时不知该用什么表情挽救这一瞬间的沉默。蒋婷的心没有来的感觉被揪紧了，她盯着余意的眼睛有一丝恐慌，良久余意终于是下定了决心般点了点头：“嗯，我爱你。”
蒋婷很是僵硬地扯出了个笑脸，没再继续这个话题，虽然说余意表了白，理应算是给了她足够的信心，可为何听在耳朵里却始终觉得不真实。余意在说这话的那一瞬间到底放了多少心……蒋婷隐隐约约觉得，似乎并不比他提到陈晚时的笑容要真挚多少啊。
蒋婷的表情细节变化，余意通通没有看见，在他说完那三个字后，他的精神就处于恍惚状态。
这些年来这三个字他听陈晚说过无数次，对方或努力板着脸一本正经，或嬉闹中像玩笑话般随意脱口而出，一切的一切都让他以为想把这三个字说出来不过是嘴皮一张一合的三个音，可真的轮到他时，却只觉得艰难无比。
二十二年来这他第一次对女生告白，理论上应有的激动紧张和期待，他通通感受不到，他只知道自己是在复杂到难以言说的情况下才说出了那三个字。所以，他爱蒋婷吗？
若是爱，为何想象不出与她过一辈子会是怎么样。
若是不爱，可那初遇时心动的瞬间又该怎样解释？
两人各怀心事，余意的手机偏偏在这个时候响了起来，他下意识地起身拉远了和蒋婷之间的距离，才摸出手机。
来自叶炎的短信：找到她了，状态很不好。你能来吗？
随后附了个地址。
找到了。
余意在看见这几个字的瞬间整个人彻底地放松了下来，直到这一刻他才意识到自己之前的各种不自在，其实还是因为心里放心不下陈晚。
真是的，这么大的人了，还总是让人操心。余意的神色间浮上了几许无奈。
蒋婷在一旁仔细地看着余意的一颦一笑，心里已经有了数个让人心神不宁地猜测，她抓着抱枕的手又紧了几分，对陈晚的怨念也多了几分：这个女人，怎么总是这么阴魂不散啊……
偏偏自己，拿她一点办法都没有。
“是不是陈晚？”蒋婷问道。
“嗯，叶炎说她情况不太好，我得去看看她，”说罢余意将手机放回口袋，看向蒋婷，“时间也不早了，那我就先走了，你早点休息。”
说罢余意抓起沙发上的外套就要离开，蒋婷却在这一刻动作迅速地拉住余意：“不要走。”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何忽然有此一举，大概是觉得她若是不拉住他，那么这一别后再见面时，或许一切就不一样了，“不要走，留下来陪陪我。”
“嗯？怎么了？”余意站在原地，伸手探了探蒋婷的额头，“不舒服？”
“嗯，头有点晕，觉得睡不好，”蒋婷以哀求的眼神看着余意，脸上满是楚楚可怜，“别走好不好？”
“可是……”余意心里挂念着陈晚那边的情况，蒋婷这边的请求他也没办法视而不见，特别是蒋婷看着他没多久眼泪就开始啪嗒啪嗒往下掉，后面的话他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了。
一时之间站在原地颇有些踟蹰，简直是进退两难。
“这么晚了，你还要去见她，考虑过我的感受没有？”
“……”
“你总是这么担心她，我会吃醋的你知不知道。”
“……”
“余意，我才是你女朋友。”
“……”
蒋婷的哭诉让余意彻底地没了脾气，最后考虑到那边有叶炎在，应该没什么问题，终于点头答应了蒋婷的要求。
结果蒋婷这一哭闹，余意脱身时已经是凌晨过后了。
从蒋家出来他便匆匆朝叶炎短信里告知的地址赶去。按说此时已经是半夜，约定的地点也许早已人去楼空。可他却连打电话过去问问情况的勇气都没有。
此刻他心里所期待的最好的结局，也不过是等他到达地方时扑了个空，而叶炎已经将陈晚送回了家。
肯回家，说明至少已经阶段性地想开了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