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京城时,赵良嗣曾多次领着马扩去拜见童贯,所以童贯对马扩印象很深,也很好,感觉他文武双全,是块好材料。听了赵良嗣的推荐后,童贯派人回京,请马扩速来雄州。
马扩接到命令后,赶紧回家准备一下,他父亲马政此时也在京城,他对父亲说:“童太师令我立即赶往雄州,不知有什么任务。”
马政猜测道:“叫你去,肯定与收复燕京有关,说不定是派你去燕京谈判。”
马扩很兴奋地说:“去燕京谈判?这么重要的事能派我去?我希望能去军中带兵。”
马扩到达雄州后,童贯在宣抚司设宴招待,马扩有些受宠若惊。酒过三巡后,童贯说:“这次请马宣赞来雄州,有个重要任务,这个任务很有挑战性啊,不知马宣赞派敢不敢承担?”
马扩回答说:“童太师,什么任务啊?只要太师一声令下,上刀山下火海我都不怕!”
“好!果然没看错。本宣抚打算派你出使燕京,你有何想法?此去有风险,你想一想,明天再回答我也不迟。”童贯微微一笑,抬起手捋了捋颌下稀疏的胡须。
对于出使燕京,马扩已有心理准备,他想了想,说:“童太师,燕京即使是龙潭虎穴,我也不会畏惧。为大局着想,我想提出几条要求,不知行不行?”
“请讲。”
“我去往燕京以后,如果两国交战,必须严格军令。第一,请太师告诫各军将士,严禁入户抢劫搜取财宝;第二,不要杀害投降之人,以安抚民心;第三,要审时度势,乘机进军,不用为我担心,我马扩只不过是一介之微,即使为国捐躯,也在所不惜!”
童贯点头答应,他被马扩之言深深感动。
第二天,马扩从军营中召集了十几名壮士,随他一起去燕京。
童贯专门在白沟驿站设宴,为马扩壮行。童贯举起酒杯说:“预祝马宣赞马到成功,早日凯旋!”
马扩慷慨畅饮,说:“童太师,不要忘了我提出的三条要求。”
童贯点点头。
十几名壮士也都将杯中酒一饮而尽。送别酒宴上,大有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不复返的悲壮气氛。
五月十八日黎明时分,马扩带着十几名壮士渡过白沟河,早饭时,他们来到辽国边城新城县。县官派了一名汉人官员引伴,安排马扩一行在驿站住下。
早饭后,马扩忽然听到驿站外吵吵嚷嚷的,他刚走出门,数百名父老百姓一下子围了过来,有个老者问:“使人从何处来?”
“我从大宋而来,前去燕京招降。”马扩说着,拿出敕榜,读给众人听。
众人听罢,一脸惊愕。
这时,有个人在马扩背后轻轻拉了一下他的衣襟。马扩回头一看,是一个青年男子。
“使人今晚肯定住在涿州。我就是涿州人,现在在白沟驻军中当兵,我希望得到敕榜副本,以后好向众人宣传。等到日后宋军入境,我愿开城以献。今晚,我将秘密潜入涿州驿馆,与你细谈。”
马扩忙问:“你叫何名?”
“我叫刘宗吉。”
青年男子迅速离去。
傍晚,马扩一行抵达涿州。涿州地方官以国信使礼节接待马扩一行,并安排他们在一个高档驿馆住下。夜半时分,刘宗吉忽然从墙壁间的一个衣橱里走了出来,吓了马扩一大跳。
“现在,燕京各处皆无兵马,只是四军大王萧干有部曲二百余骑,曾经历过战阵。萧干因统领契丹渤海奚汉四军,故号四军大王。其余有六七百骑,都是富家儿郎,不识战斗。白沟河北岸的辽军,夜间饮酒,白天睡觉,军马都随意散放着,若宋军乘夜奇袭,辽军一听到军鼓之声,必自溃逃。我想去拜见童宣抚,立功受奖,又担心宋军不信任我,加害于我,希望得到您的帮助。”
对刘宗吉所言,马扩半信半疑,他想了想,提笔给童贯写了一封信,又从童贯赠送给自己的新鞋中,拿出一只作为信物,交给刘宗吉。
刘宗吉欣喜万分,大谢而去。
第二天,耶律淳闻讯派出的汉官接伴使来到涿州,将马扩一行接到燕京。在燕京城外,马扩又受到四方管使萧奥、礼部郎中张觉的热情迎接,他们两位充当馆伴,陪伴马扩一行来到净垢寺住下。从这一路接待来看,耶律淳对这次大宋使者的来访,格外重视。在耶律淳看来,大宋向他派遣使者,是对他登基称帝的一种肯定。
次日,辽国殿前指挥使姚梦和枢密承旨萧夔,来到净垢寺宴请马扩。席间,又矮又胖、黑脸盘、大眼睛的萧夔,对马扩说:“两府官员,想借看一下使人携带来的国书。”
马扩回答说:“宣抚司令我见到九大王之后,将榜文亲自交给他,不敢先给别人看。”
萧夔不断磨叽,反复恳请,马扩只好把书榜拿出来,给了他们。
傍晚时分,萧夔回来说:“马宣赞,书榜中有大段的狂悖之言,且多是指责叱呵之语,安敢进呈?现在还给你吧。”
马扩笑着说道:“贵朝不度德量力,不审天时人事,现在都什么时候了,还计较这些闲事。”
萧夔表情很严肃地说:“宋朝是礼仪之国,今不顾友好盟约,率先举兵北上,兵出贵在有名,不知宋兵缘何至此?”
马扩脸色一变,严正回答道:“朝廷令大将出师,何种缘由,使人不能全都知道。但略闻你朝兴兵累年,并不相报,天祚帝奔往夹山,耶律淳不发兵救难,却篡立登基。宋辽两国,义同兄弟,今日发兵,是来问天祚帝车驾之所在!又听说,耶律淳已将天祚帝削降为淮阴王,此乃非常之举,故兴师问罪,何谓无名?”
“国不可一日无主,本朝天祚帝失道,东西奔窜,宗社颠覆,臣民拥戴册立今日皇上,此事与贵朝殊无干涉,何至问罪?况自古有之,唐明皇奔蜀,肃宗即位于灵武,岂不与此相同?宋朝应该念邻国久和之义,假借兵力,共除大难,方为大国风范,可今天,你们举兵临边,攘夺民土,成何体统?”
“唐明皇幸蜀,太子监国,等到太子即位,乃册明皇为太上皇,祸乱既定,遂迎还唐明皇,此是君臣父子之道。贵朝耶律淳登基,并非委托,乃是自立,他又贬削天祚帝为湘阴王,这哪里像古人之所为?况假师求救,当在至诚,包胥泣秦,孔明赴吴,皆竭尽诚意,如此求救,则邻国能不相应吗?可是,贵朝未尝派出一名信使来我大宋,本朝虽有哀怜之心,可无所施设。今日大兵压境,只在旦夕,祸福存亡,贵朝君臣自裁可也!”
萧夔哑口无言,唯唯而退。
第二天,萧夔又来驿馆对马扩说:“门下侍郎李处温刚从外面回来,他未见榜书,请再借观看一次。”
次日大清早,萧夔笑眯眯地来驿馆对马扩说:“大臣们已经议定,明天,令宣赞朝见皇上。”
马扩点头一笑。马扩心想,大宋并没认可耶律淳为大辽国皇帝。明天拜见耶律淳,决不能行朝见皇上之大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