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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完颜阿骨打(上)

女真人是生活在东北大地上的一个古老民族,隋唐时期称为靺鞨人。靺鞨最初有数十部,后逐渐发展成为七大部落,分布在粟末水(松花江)和黑水(黑龙江)一带,以粟末靺鞨和黑水靺鞨最强大。南部的粟末靺鞨在公元698年建立了震国(后改为渤海),唐朝后来封渤海国国王大祚荣为渤海郡王。北部的黑水靺鞨有大小七十二个部落,无“大君长”,各部落自有酋长,各自分治。公元725年,唐朝在黑龙江与乌苏里江交汇处的伯力(今俄罗斯哈巴斯罗夫斯克)设黑水都督府,以靺鞨部落首领为都督刺史,对该地区实行羁縻统治。

唐朝末年,一个生活在东北西部潢水(今内蒙古西拉木伦河)和土河(今内蒙古老哈河)流域的游牧部族---契丹,日益强盛。契丹源于东胡鲜卑,分为八大部落,每个部落头领都叫大人,八个大人中内推一人,轮流担任部落联盟盟主,“建旗鼓而尊之,每三年第其名以代之”。

公元907年,耶律阿保机被推为盟主。他自幼聪明,才智过人,长大后身材魁梧,武功高强。他平定了本部落叛乱,又设计除掉其他各部落首领,于916年建国,国号契丹,是为辽太祖。契丹一词的意思是“镔铁”,象征着这是一个坚不可摧的国家。

公元926年,契丹出兵东征,灭掉了渤海国。随后,又出兵北上,试图征服黑水靺鞨,但遭到黑水靺鞨各部的激烈反抗。契丹人称这些反抗者为女真。女真或朱里真在突厥语、蒙语和通古斯语中都有“倔强之人”、“不可征服之人”、“不可驯服之人”的意思。

最终,黑水靺鞨被契丹人征服。辽太祖担心他们将来为患,于是,劝诱强宗大姓数千户移置辽阳之南,以分散他们的势力,使他们之间不能互相联系,这些迁入辽阳入籍契丹者,被称之为“熟女真”,又称“曷苏馆”(女真语,藩篱、篱笆之意)。

自咸州(今辽宁开原)之东北,分界进入山谷,至于速末江(松花江),这一带隶属于咸州兵马司,生活在这片区域里的靺鞨人既不是熟女真也不是生女真,契丹人允许他们与本族人往来。

生活在速末江之北、宁江州(今吉林扶余东石头城子)之东北的靺鞨人,占地千余里,户口有十余万,他们分为几十个部落,依照旧界分散居住在山野林谷,各部落自推雄豪为酋长,小者千户,大者数千户,这些黑水靺鞨人被称为生女真。

女真一名,最初并不是指一个部族,而是对那些反抗契丹人的山林野地部落的统称。除了生女真外,还有长白山女真、鸭绿江女真、东海女真,甚至还有“多黄发,鬓皆黄,目睛绿者,谓之黄头女真”。

这些散居在山林野地的部落,有些部落与生女真并不是同一族群,他们语言也不统一,有蒙古语、突厥语、通古斯语,但最终,女真成了这些部落共同的族名。后来,为避辽兴宗宗真名讳而改称女直。

女真人世代生存在白山黑水之间,他们与契丹等草原游牧民族不同,他们的生活方式是,以狩猎为主,兼具渔猎、农耕和畜牧。

女真人虽然臣服于契丹,但一直生活在契丹统治的势力范围以外。契丹依靠其部落酋长、节度使实施管理。对于外人而言,辽阔的女真领地是一个封闭而又神秘的世界。

完颜部落曾是女真众多部落中的一个。完颜阿骨打的爷爷完颜乌古乃,经过多年奋斗,建立起了以完颜部落为核心的部落联盟。乌古乃又名胡来,可以说是女真帝国的奠基人。他身材高大,善于骑射,慷慨大度,嗜酒好色,很有计谋。他曾帮辽国制服“五国部”,重开“鹰路”,因而得到辽道宗耶律洪基的接见,并被授予生女真部族节度使。他与原配夫人生有五个儿子,长子劾者,次子劾里钵,三子劾孙,四子颇剌淑,五子盈歌。

乌古乃去世后,次子劾里钵继位为节度使和部落联盟长。劾里钵去世后,四弟颇剌淑接班。颇剌淑去世后,五弟盈歌接班。盈歌去世后,劾里钵长子乌雅束接班。劾里钵与原配夫人生有五个儿子,长子乌雅束,次子阿骨打,三子翰带,四子吴乞买,五子斜也。

1112年(辽天庆二年、北宋政和二年)2月末,辽国皇帝耶律延禧临幸东北混同江(今松花江)钓鱼。这是辽国皇帝“春捺钵”的一个传统。辽国虽然建立了五京,但皇帝日常生活和办公大都不在京城,而是在“捺钵”。“捺钵”是契丹语,意思是“皇帝的营帐”。“捺钵”按四季迁徙,故称“四时捺钵”,即“春水(钓鱼捕鹅)、夏凉(避暑纳凉)、秋山(射鹿猎虎)、坐冬(坐冬避寒)”。

每年正月上旬,耶律延禧都会携带文武百官和皇妃宫女从上京出发,在侍卫亲军的护卫簇拥下,一路浩浩荡荡,行走近两个月,来到“春捺钵”驻地东北重镇长春州(今吉林省乾安县北)。他在塔虎城金銮殿驻跸数日,然后,前往查干湖畔或者混同江边设帐捕鱼按照惯例,这时候,千里之内的生女真各部酋长都应前去朝觐。

可是,这一年恰巧乌雅束身体患病,无法前行,可又不能缺席,他只好委托二弟阿骨打代他前去。四十五岁的阿骨打,身材高大,善于骑射,慷慨大度,很有计谋,其长相与性格跟其爷爷乌古乃有许多相似之处。他从二十三岁开始,一直跟随父亲、叔父和哥哥东征西讨,南北转战,为扩大完颜部落联盟的统辖范围和平定内部叛乱,立下了卓越功勋,显示出超强的军事指挥才能。同时,他还有很长远的政治眼光。1109年(辽乾统九年),女真地区发生灾荒,饥民流离失所,强者上山为盗。面对这一局面,有人主张,“为盗者皆杀之”。阿骨打表示反对,他建议实行宽免政策。乌雅束采纳了阿骨打建议,从而缓和了社会矛盾,巩固了部落联盟。

阿骨打来到长春州,正碰到耶律延禧举行“头鱼宴”盛会,宴请文武百官和生女真各部酋长。大家饮酒作乐,酒至半酣,耶律延禧令女真各酋长依次跳舞助兴,轮到阿骨打时,他站起来,眼睛直盯着眼律延禧说:“我不会跳舞。”耶律延禧多次让他试着跳几下,他始终不肯听命,这让眼律延禧感到很丢面子。

过了一天,耶律延禧私下对枢密使萧奉先说:“前日之宴,我看阿骨打意气雄豪,顾视之间不同寻常,可以借口边事株杀之。否则,必贻后患。”

萧奉先不以为然:“阿骨打是粗鲁之人,不懂礼仪,无大过而杀之,恐伤他人归顺之心。即使他真有异心,单凭他女真部落又能有什么作为?”

萧奉先是耶律延禧所宠爱的元妃萧贵哥的兄长,他表面宽厚,实则鼠目寸光,他放走阿骨打,等于是放虎归山,后来悔之无及。“头鱼宴”拒舞事件,表现出阿骨打倔强尊严、坚毅不拔的强烈个性。

回到领地后,阿骨打闻听临部赵三大王和顺化部阿鹘产大王,都拒绝加入完颜部落联盟,便派人去擒拿他们的家人。赵三与阿鹘产跑到咸州(今辽宁开原),向咸州祥稳司控告。

咸州祥稳司是辽国一个专门管辖和处理生女真部族事务的机构。咸州祥稳司随后责令阿骨打前来咸州,说明事由。

1113年(辽天庆三年)3月的一天,阿骨打率五百骑兵直闯咸州城,官民震惊,轰动一时。

阿骨打径自来到祥稳司,与赵三、阿鹘产当庭对质,他气愤地说:“我为国守边,缉拿坏人,没成想反遭坏人诬告。”

当天晚上,阿骨打率五百骑兵驰离咸州。他派人到上京向北枢密院递交诉状,称咸州祥稳司意欲杀我,故不敢留。后来,咸州祥稳司多次传唤,阿骨打均以生病为由拒不服从。

咸州祥稳司遂将此事上报北枢密院,枢密使萧奉先不希望事态进一步扩大。他认为,这只是女真部族之间以强凌弱的矛盾,遂进行淡化处理,不了了之。

这年十一月,乌雅束去世,阿骨打继任部落联盟长,称“都勃极烈”。他心中已萌生反辽之意。他派蒲家奴等人去辽国,向耶律延禧索要阿疏,但遭到拒绝。

阿疏是星显水纥石烈部落部长,论辈分他应该是阿骨打的叔叔辈,他小时候与阿骨打的父亲和叔叔们关系很好,经常来完颜家玩耍。十六年前,他对盈歌担当部落联盟长不服,还挑唆其他部落对抗盈歌。盈歌遂率军征讨并占领了阿疏城。阿疏逃出城,跑到上京,请求辽国保护和出面干涉,此后便一直住在那里。盈歌、乌雅束和阿骨打,都认为阿疏是女真的叛徒,多次要求辽国将其遣返,但都遭到辽国拒绝。

1114年(辽天庆四年)7月,阿骨打又派习古乃、银术可等人去辽国继续索要阿疏,并借以探听辽国虚实。习古乃和银术可在辽国上京四处活动,打探辽国内部情况,回来后向阿骨打报告说:“辽国骄肆废弛,辽帝荒于政事,上下解体,可以起兵伐辽。”

阿骨打审时度势,经过反复考虑,又与部将们多次密商,最后决定举兵伐辽。他下令各部沿边修整城堡,修理器械,准备对辽作战。

女真人对辽国早就十分痛恨。辽国贵族和官僚经常“打女真”,即用低价强购女真人的貂皮、名马、人参、珍珠、松子等土特产。辽国每年都要派出大批“银牌天使”来女真地区索取海东青,辽国皇帝和达官贵族们,每年“春捺钵”时,都要用海东青捕猎天鹅。这些“银牌天使”来到女真地区后肆无忌惮,凡是他们看上的美女,不论是否出嫁,不管出身门第高低,都要求“荐枕”即陪睡,这引起女真人极大的愤慨。现在闻听阿骨打要率领他们抗击契丹人,都群情振奋,积极响应。

辽国地方官员获悉女真人正在厉兵秣马,便派人来质问阿骨打:“你们要造反吗?”

阿骨打直截了当地说:“如果将阿疏还给我,我能不听命吗?我将像过去一样进行朝贡,可是,多次索要均被拒绝,我岂能束手受制也!”

耶律延禧对女真备战的举动并未引起高度重视,他令东路统军司萧挞不野将军队向边防重镇宁江州(吉林扶余北)集结,监视女真,以防其叛乱。后来,又令海州刺史高仙寿率渤海子弟兵前去宁江州支援。

阿骨打连续两次派人去宁江州侦探军情,获悉城内驻军仅有八百人,遂决定先发制人,主动出击。1114年9月的一天,阿骨打召集女真诸部各路兵马约2500人,在涞流水河畔(今吉林扶余石碑崴子屯附近)筑坛,祭告天地,誓师伐辽。

阿骨打宣告:“辽之罪有二:一是女真有功却不奖赏,反而侵侮有加,二是收留罪人阿疏,屡请不遣。”阿骨打命诸将传梃而誓:“大家要同心协力,凡立下战功者,奴婢部曲皆获得自由身份,庶人都安排官职,有官职的继续升职,根据功劳大小进行办理。违反誓言者,身死梃下,家属无赦!”

阿骨打亲自为帅,以银术可和娄室为攻城主将,第二天黎明,全军悄悄渡过涞流水,进入辽境,向宁江州挺进。这是女真人向辽国打响的第一场战役,意义非同凡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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